金姐把頭髮重新紮起來，說：「郊區，離這遠著呢，從南站坐車得一個來小時，桑林子，聽過沒？」
李娜說：「金姐家那邊產稻子，過兩天秋收你們去幫幫忙吧，到時候給你們一人弄點新大米。」
小偉說：「行，我真還沒種過稻子呢，俺家那塊全是旱田，啥時候收？」
夏茂盛也點頭說：「中，體驗一下，俺沒幹過活呢。但俺有勁，能行。」
小偉問：「金姐你家有多少稻子？」
金姐倚到辦公桌上說：「俺家人少，沒多少地，就三十來畝。」
小偉眼前一黑，瞪著眼睛問：「多少？三，三十來，畝？」
金姐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說：「嗯哪，就三十來畝，在俺那是最少的，俺家人少，我還有個姐嫁人了，就俺三口人，我又出來打工，多了種不完。」
夏茂盛扯了扯小偉問：「咋了？」
小偉抽著臉問夏茂盛：「你沒種過地啊？」
夏茂盛搖了搖頭說：「沒呀，咋了？」
小偉說：「三十來畝，稻子啊。」
夏茂盛撓了撓頭，懵了，問：「嗯，咋了呀？」
小偉服了，說：「就像你笑我沒切過菜一樣，我這會被你沒種過地整服了，這麼和你說吧，一畝地就七百來方，三十來畝地，二千多三千方，收稻子是個急活，叫搶收，這玩藝兒不能淋雨，我爸的腰就是收稻子累的，十來年了還疼的翻不了身呢。」
金姐抽開桌子的抽屜，拿出一包瓜子來放到桌上，自己抓了一把在手裡嗑，說：「沒那麼多，一畝地六百七，不到七百。」
夏茂盛還是懵的，連李娜也一副求知的樣子看著小偉。
小偉呲了呲牙，問金姐：「金姐，你家是人工收還是機器收啊？」
金姐嗑著瓜子說：「人收。機器挺貴的，還得排隊，俺家地少，要排好久呢，萬一中間下場雨就完了，人收也快著呢，三十來畝也不多。」
夏茂盛點了點頭說：「對呀，三十來畝，真不多啊，小偉你這副樣子是嘎哈呀？」
小偉伸手指了指金姐，對夏茂盛說：「你問問金姐一個好勞力一天能收多少吧。」
金姐想了想說：「俺爹一個人一天能收一畝半，我和我媽兩個人一天能收一畝吧，也就這樣，咋了？」
小偉瞅著夏茂盛問：「懂沒？三十來畝。」他舉起手伸了三根手指出來，在夏茂盛眼前比了比。
夏茂盛問：「為啥這慢哪？不好弄啊？」
小偉退了一步，兩腿一前一後叉開，彎下腰，左手向前側下伸出去，然後不停的揮動右手划著圓形，說：「來，就這姿勢，你堅持一個小時，我請你吃飯。不用蹲在原地，你可以用這個姿勢走動。」
金姐眼睛一亮，笑著對李娜說：「他真是農村的呢，這姿勢比我標準。我蹲不下去。」
夏茂盛學著小偉的樣子在地上走了五六步就堅持不下去了，站直了說：「不行不行，這姿勢累啊，像蹲馬步似的，這是嘎哈呀？」
小偉說：「收稻子啊，三十來畝，就這個姿勢一路到底。」
夏茂盛睜大了眼睛說：「就這姿勢？我站直了整不行？」
金姐在一邊笑著說：「站直不行，稻子就那麼高，站高了手夠不著，其實真收比這累呢，你這右手就是空劃，真收要割，得使勁呢，鐮刀也挺沉的。」
夏茂盛這下真的呆了，說：「那你家每年咋收啊？不可能收一個月吧？」
金姐咯咯的笑，說：「僱人唄，還一個月，一個禮拜收完就是慢的了，怕下雨，一下雨就得減產了。」
小偉對夏茂盛說：「僱人得花錢，所以農村講究的是互相幫忙，吃頓飯就行了。」
夏茂盛說：「這幫忙的代價有點大啊，李娜，你就給俺挖坑呢是吧？」
李娜笑著說：「大老爺們一個一個的，不願去拉倒唄，跟你們都丟不起那臉。」
夏茂盛看小偉，小偉說：「去唄，都答應了，把鐵子老李啥楊長久王志龍的全弄過去，看看還能哄著人不，人多力量大嘛。」
夏茂盛想了想說：「中，俺去哄。我就說去踏青去，那邊風景好，還供飯吃。」幾個人一起笑起來。
李娜指著夏茂盛說：「大個你太壞了，哈哈，還秋遊踏青，踏黃好不好，秋天哪有青。」
金姐說：「人太多了咋弄啊？吃飯咋整？俺家飯菜就是農村飯，可整不來啥好的，也整不起。」
小偉說：「沒事，到時候買點菜過去，做出來管飽就行唄，你們也用土灶吧？燉一大鍋出來，那個其實比炒的好吃呢。」
正說著呢，廚房裡響起幾聲電鈴，李娜說：「哎呀終於完事了，能歇會兒了。」
金姐撇了她一眼說：「說的像你挺累似的，我一站一上午都沒說話呢。」
李娜說：「我累腦子累嘴，不行啊？你們是出力氣的，我們用腦的更累知道不？」
金姐很認真的看了看李娜說：「我說你這腦袋長這麼小呢，腦子累沒了啊。」
四個人又笑起來，李娜站起來去打金姐。
金姐長的很嬌小，也是個沒力氣的，李娜雖然也瘦但是個子高些，兩個人鬧了幾下金姐就開始求饒，被李娜壓在桌子上痒痒，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不鬧了不鬧了，我得看他們幹活呢。」金姐從李娜手底下掙扎出來，攏了攏頭髮，從屏風裡面走了出去。
廚房裡這會兒安靜了下來，灶停了，鼓風機排煙設備全停下來，髒水泵在隔壁屋，整個屋裡就剩下雜工幹活說話的聲了。小偉三個人在屏風後面就能聽到金姐的聲音：「刷乾淨，你沒吃飯哪？案子上的水掃凈擦乾。小王，你那刀怎麼放的？抹粉了嗎？垃圾怎麼還沒倒出去呢？李立豐，油鍋先別碰，涼了再弄，你要死啊？今天誰管換罐？那邊，那邊兩個空了，抬走。」
小偉又看了看金姐的床，廚房裡這麼潮濕，空氣也不好，能想像住在這裡的感覺，女人，也不容易啊，農村人為啥就這麼難呢？就得付出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