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端起酒杯用杯底在桌上磕了磕說:「來,哥幾個,見面就是緣份,先整一個。」

夏茂盛端起酒杯說:「四開四開,我不能喝,喝不過你,咱慢慢喝。」

四個人碰了下杯,一口下去四分之一,這就是四開,一杯喝四口,一口一兩酒。

放下酒杯,小偉舀了碗湯喝,這天喝湯暖和還開胃,還能稀釋一下胃裡的酒,舒服。

李興也舀湯,沖小偉笑了一下問:「小偉是吧?哥們嘎哈的?」

夏茂盛說:「來承包個飯店,過幾天開業了我喊你,到時候多給拉點且過來。」

李興說:「你倆弄的啊?我看行,比咱上班強。你們干還用我拉且,我能拉幾個來過來啊,你姑一個電話天天得爆滿,那不就是政府食堂了嘛。」

夏茂盛端酒杯和李興碰了一下說:「給尋摸點山上的,到時候這事就指你了啊。」

李興端杯喝了一口,伸筷子夾菜,點了點頭說:「這沒問題,到時候我給你盤條線,你自己趟就行了,又吃不了虧。就是現在東西越來越少了,得往老林子走,有一天沒一天的,跟不上溜。」

夏茂盛說:「那東西就是個念想,還能管夠啊?缺的才是最好的。」

菜上齊,酒半酣,飯店開始上人了,進來兩伙人,其中一夥就挨著夏茂盛小偉他們這桌坐下,身上帶著寒氣,也是幾個年輕人,社會上那種,半仰著臉看人,兩個穿著皮夾克,三個軍棉襖,一個身上一看就是廠子發的那種棉襖,黑色的,帶著礦務局的標記。

其中那個黑棉襖走過來把帽子摘下來往一邊凳子上一扔,也不伸手,用腳把面前的凳子踢開,吱嘎一聲,坐了上去,敲著桌子喊:「老五,弄點開水啊,這麼沒眼力界呢,還想幹不了?」

他一起的幾個歪歪扭扭的都坐下來,一個笑著說:「老倔你招愣點啊,把五哥弄毛了把你塞下水道里,敢在這炸翅,你基巴比別人硬啊?」幾個人鬨笑起來。

老闆拿著菜單走過來,把菜單扔桌上說:「老實兒的,別吵吵八火的,怕別人不知道你不是好人哪?吃啥?老倔你今天少喝點啊,喝點就基巴上聽,告訴你今天再多了整不能行的我直接把你扔外面馬路上去,聽著沒?瞎子你看著他點。還有,今兒個誰給錢?別基巴像上次似的喝完全他媽跑了。」

老倔使勁拍了一下桌子說:「咋的呀?上你家吃個飯怎麼這麼多基巴事呢?還能幹不?」

老闆瞅了他一眼笑著說:「看你那熊色,咋了?今兒個贏錢啦?底氣挺足啊。」

瞎子說:「今天打迷胡號,這吊逼運氣好,他媽贏了一千來塊錢。唉,老倔你到底跑哪玩的呀?」

90年代初,撞球已經在東北流行開了,而且發展的很快,幾年就告別了路邊攤木案子全換成了大理石桌面的室內撞球廳,成為社會上混的年輕人的最愛。玩法比較多,最常見的就是斗迷糊號,整一副撲克,1到15,一人抽兩張揣起來,號進了就贏,一個球幾塊錢,或者幾十塊。

最直接的賭錢方式是吊球,兩個球,一個擺在頭球點,一個擺在開球點,喊筐打,只准打底袋,一般一槍都是幾百,這個可以押馬,就是大夥押,往往一槍下來就是上千塊錢。

正常按規則打的一般三十五十一把,這個太慢而且考驗技術,參與性不強。

這個年代東北打麻將的也開始多起來了,不過那個聲勢太大時間太長,玩的人相對要少,要知道在東北,這個年代,五毛錢就算賭,要拘留的,還要罰幾千塊錢,一直到2010年左右,地方上對打麻將管的才不那麼嚴了,不過有舉報的仍然會抓。估計把東北的警察弄到巴蜀巴渝去上班能樂瘋。

老倔拍著桌子扎乎:「別瞎基吧比比,上菜上菜,今天喝百年,操他麻老子也翻身了,這段時間凈基巴曲瞎子贏錢了。」

瞎子說:「我特麼贏了多少?我那十回也不如你這一回呀。」

這邊李興端杯沖小偉說:「來,第一次見面,咱倆整一個,啥時候我去奉天了找你玩去。」

小偉端杯和他碰了一下說:「行,啥前來都行,俺家好找。」

夏茂盛說:「俺們上個月在太原街跟管理所的幹起來了,最後你猜咋?那所長給擼了,牛逼不?」

李興點頭說:「牛逼,奉天那邊,那麼大市場的管理所怎麼也得科級吧?確實牛逼。來小偉,咱倆乾了。」一仰脖,四兩沒了。

小偉舔了舔嘴唇,看了看夏茂盛,這牛逼吹的有點大啊,可是咋整?也不能說啥啊,干吧。也下去了,完了趕緊喝湯,四兩呢,兩杯可就差不多一瓶了,話說一斤裝的白灑一瓶其實也就是九兩左右。

喝完酒吃兩口菜,邊上那個老倔扭頭看了過來,說:「哥們吹牛逼呢啊?啥牛逼啊?來說說聽聽,我看你們有多牛逼。牛逼不?」

李興夏茂盛小偉劉華生同時扭頭看著老倔,飯店老闆正好過來上菜,抬腳踢了老倔凳子一下說:「牛逼什麼牛逼,還沒喝就高了啊?你認識人家嗎?好好吃你的飯。鐵子別理他,平時一起開玩笑開習慣了,沒深沒淺的,來來,這是俺家自己包的餃子,自己吃的,嘗嘗來。」

他站到兩桌之間,把老倔擋在後面,把餃子擺到桌上,搓了搓手拉了個凳子直接坐下來說:「來,咱們整一個,這都有一陣沒見了,今天這碰上了就是緣份。」

李興說:「那這桌你請唄?」

老闆指了指餃子說:「這不請你的嘛,不夠再給你煮。」拿酒瓶子給自己倒了一杯。

那桌老倔讓同桌的給拉了回去,那桌也倒了酒,菜也上來了,一般燉菜都提前燉差不多了,有人要燒個滾就能上桌,快。

老倔端起杯抿了一小口,放下酒杯喊:「拿點醋來,大蒜,要獨頭的啊。」飯店裡那小伙答應著跑去後面給他拿。這小伙是老闆的親屬,在這小飯店裡算是萬能工,從前到後哪塊都得到,那時候民間飯館基本上都這樣,從前廳混到灶上,最後對飯店這攤比老闆都熟,年紀大一大肯定自己開一家。

老闆這邊陪著李興夏茂盛這桌喝,那邊老倔曲瞎子幾個也開整,這些人喝酒那就是一個字,鬧。吆五喝六吵兒八火的沒一會兒消停勁,這一杯沒喝完就開始划上拳了。

「倆好啊。四喜財啊,六六六六,八匹馬啊。巧一對啊,魁首魁首,魁首魁首……」六個人整出了六十個人的動靜。

老倔是裡面最能鬧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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