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鬍子舔著嘴唇看著走出去的陳輝，想說啥張了張嘴沒說出來。這年頭是福利房的天下，房子不值錢，更何況這種棚戶區的老宅子。四萬塊錢對於這些工人市民來說真的比這房子重要多了，其實小偉要是真心狠壓著來三萬塊錢他也肯定賣了。
感謝房地產時代還沒來到，奉天的地產才剛剛冒了個芽頭，離老百姓的生活還相當遙遠。在萬元戶才剛剛成為時毛詞語被人仰慕的時代，錢的力量遠遠大於後世。
沒幾分鐘，陳輝拿著四疊錢走了進來，往張鬍子面前一遞說：「你數數。」
張鬍子氣息都粗了，手也抖了，煙也掉了，不用笑話他，這個時代老百姓都這樣，幾千塊錢就是巨款了，除了少部分先人一步下海經商的有幾個人見過上萬的錢？
四萬塊錢張鬍子喘著粗氣足足數了有十五分鐘，好幾次都錯了重新數過，小偉幾個就這麼站在那靜靜的等著他數，陳輝又跑出去拿了紙筆進來遞給小偉，小偉拿筆寫了個買賣協議。
等張鬍子把錢數完了，情緒也稍稍穩定了一些，擦了把額頭上的汗，小偉把本子遞給他說：「你看看，協議和收條，要是沒問題你就簽個字按個手印，咱們就去房產局把手續辦了，直接把錢給你你也安心，省的我還得拿回去。」
張鬍子舔了舔嘴唇，把錢摟在懷裡接過本子看了看，接過小偉遞過來的筆在協議和收條上籤了名字，陳輝打開印泥讓他按了手印，小偉說：「你身份證在吧？把身份證房產證都找出來吧，咱們去房產局，這得抓點緊，下午用車就不方便了，對了，你這屋應該還有地契吧？那個也得帶上。」
張鬍子扯了條抹布擦著手說：「有有，我這就給你們拿。」捧著錢往裡層走，小偉說：「你有存摺吧？把錢拿著直接上銀行存上，別把這麼多錢放家裡。」
張鬍子頭也不回的往屋裡走，說：「對對，存上，我找存摺。」
陳輝臉上的表情一變，馬上低著頭露出猥瑣的笑容來，剛要說話，小偉瞪了他一眼他就老實了，咳了一聲點了根煙看著外面的雨。小偉說：「打電話聯繫人，房產局那邊安排好，馬上過去。」
陳輝怔了一下反應過來，急匆匆的又跑出去到車裡打電話。
過了有十多分鐘的樣子，陳輝打完電話都回來了，張鬍子才一手抱著錢一手拿著個紅布包出來，把紅布包遞給小偉說：「你看看，房產證地契都在這呢，我身份證也在裡頭。」
小偉打開看了看說：「走吧，先送你到銀行把錢存上，然後咱們去房產局把手結辦一下，辦完了大夥心裡都安心。你這屋裡沒人沒事吧？」
張鬍子說：「沒事，我也就是白天沒事了過來呆會兒照看一下燒一燒吃口飯，現在這頭沒人住了。」這種平房老宅子長期不住人必須得有人照看，經常燒燒炕什麼的，要不然用不上多久就垮了。和後來的純紅磚瓦房又不一樣。
小偉鎖了房門收好鑰匙，張鬍子抱著錢，夏茂盛拿著地契證件，幾個人上車往房產局走。
這個年代福利房是沒有房產證的，產權這些東西都在公家單位政府手裡，只有這種老宅子，因為原來是私有的這才有證有契。
從萬柳出來順萬泉路往北進朝陽街，過了帥府就是東三省總督府，離故宮兩站地，區府各部門都在這裡辦公。這個時代的房產局又叫房管局，和普通老百姓打交道的時候極少的一個部門。
先到工行讓張鬍子把錢存上，這哥們抱著錢滿頭大汗的樣子太感人了。
房管局這邊老陳已經打了招呼安排了熟人，陳輝直接領著小偉張鬍子和夏茂盛找到副局長，把事說了一下，小偉和張鬍子兩個人填了一堆表格，然後副局長打電話把一堆手下叫到辦公室來簽字蓋章，普通老百姓要跑一個月半年的事情不到一個小時就搞完了。
換了地契，拿了新的房產證，這塊地和房子從現在開始就是小偉的了。
從房管局出來，幾個人又回到老宅，張鬍子把他的一點私人東西收拾了一下裝了兩個箱子。
陳輝問張鬍子：「張哥你這要去哪？我送你。」
張鬍子擺手說：「不用不用，你們忙，我坐公交直接回單位就行了，這頭也不遠。」
小偉說：「那也行，那，張哥，咱們這就再見了。存摺揣好別弄丟了，直接回家。」張鬍子下意識的摸了摸胸口，存摺在里懷兜里呢。滿懷火熱的拎著兩個大行李箱走了，回去給家人報喜去了。
陳輝等張鬍子走遠了問小偉：「不是說讓他給指地方打標記嗎？柵欄不弄啦？」
小偉掏了根煙點上說：「不用他，地契上的圖我看了，那邊居委會那一片全是咱們的，讓他指地方肯定就把居委會刨出去了，那不賠啦？」
夏茂盛問：「真的呀？你怎麼確定？」
小偉說：「這一大片原來全是私宅，路邊有原來的基樁，回來前我注意看了一下，嚴格來說，只有邊上這幾棟樓的地是從這個地塊上劃出去了，學校靠這邊這一排房子也是咱們的，居委會那邊一直斜過去到公園圍牆這一片都在圖上。陳輝你開車過那頭把王工叫過來，帶人過來量一下就知道了。」
陳輝說：「行，我過去喊。」開車奔小偉那院子去了，也沒有多遠，一公里左右，就是順著公園圍牆拐個彎，只是這一片學校後面蓋了不少臨時的違建的房子棚子，路有點窄。
學校在這個時候也是一圈平方，像個大四合院一樣，側邊順著馬路有個校辦工廠，小偉判斷這個校力工廠的地盤應該就是自己的，和這頭隔著馬路。居委會是棟二層紅磚樓，這一片就這麼幾棟樓了。
沒一會兒，王工帶著兩個工人跟車過來，小偉笑著迎上去遞煙說：「又要麻煩你了王工，這下雨你們也不休息啊？我還以為你不能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