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煩人精倒也勉強算是被鼓舞了,拿著墜子保證要用心治學,絕不懈怠。

至於能有幾分成效,宮夢弼可不敢保證。

這兩個貴命要經歷的事情還多著,是不是治學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好好活著。

宮夢弼也沒法看清他們會走上那條路,能走到哪一步。

自求多福,自求多福。

宮夢弼這樣念叨著,終究還是嘆了一口氣。

煩人精雖然煩人,好歹是宮夢弼看著長大的,雖有一些對貴命的期許,但更多的還是擔憂。

想要他們快點長大,不畏風雨。又怕他們長得太快,失去純真。

等著沈山把兩個小鬼領出去,坐船前往餘杭,宮夢弼也沒有再送了。

不太忍心。

黃腹山雀在檐下道:「原來你是在等這兩個小鬼。」

宮夢弼道:「也不全是。我還要去請一位教書先生,送走了這兩個小鬼,正好可以去見一見他了。」

黃腹山雀落在宮夢弼肩上:「你還要請教書先生嗎?」

宮夢弼道:「不是為我請,是為其他狐狸請的。我如今在天狐院當差,任一個小職,總管吳寧縣狐眾之事,想著狐狸修行不易,便準備建一個狐子學,請些有真材實料的先生為狐狸講學。」

黃腹山雀道:「為狐狸講學,這倒有意思。」

宮夢弼道:「不過狐子學如今還沒開建呢,沒有學堂、沒有先生、沒有學生,要在三個月內把狐子學開起來,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黃腹山雀道:「那你可要抓緊時間了,要是有我能幫得上的忙,也可以叫我幫忙。」

「你不說我也要請你們幫忙的。」宮夢弼笑道。

談笑間,就已經到了寧采臣家。

寧采臣家裡還算大,是父親遺留下來的財產,但家道中落,艱難度日。他家中只有一個母親,但看起來身體也不太好。

宮夢弼在外面看過,心裡就大概有譜了。

黃腹山雀問道:「你不進去請先生嗎?」

宮夢弼道:「他不在家,這會兒,應該是在給縣裡的大戶劉家抄書吧。」

黃腹山雀又道:「是個書生啊,那你請他給狐狸講學,不會嚇到他嗎?」

宮夢弼道:「所以需要試他一試。」

天色漸晚。

寧采臣本準備辭行,但劉家管家見他書抄得差不多了,又見老爺似乎上市他,便留他小住一晚。

一是將書抄完了,二是也供他一頓好吃好喝。

寧采臣看著快要收尾的經卷,想了想便同意了,只是說要回去告訴母親一聲,免得她擔憂。

劉家官家道:「我讓人跑一趟便是,省得你來回折騰。」

寧采臣就謝過了。

劉家老太太篤信佛道,如今寧采臣抄的三卷經就是劉老太太在華光寺借來的。為了時常研習,才要請一個字寫的好看的書生幫忙抄經。

劉老爺是從沈家聽說寧采臣是個通曉筆墨的書生,就請他來抄經。

寧采臣正是需要用錢的時候,更不會拒絕。

用過晚飯,寧采臣就繼續對著經卷逐字謄抄。

燭火搖曳著,照得書房裡一片光明。

寧采臣心中是有些羨慕的,他年幼時,家裡也經受得住這樣點燈,但父親去後,沒了生計,夜裡看書只能點一盞小小油燈。

傷眼睛也熏眼睛,但沒有辦法。

他輕輕搖了搖頭,只覺得自己的思緒有些偏了,重新把精神集中在眼前的經卷上。

正是這時,寧采臣便聽到有人敲門。

他打開房門一看,是一個頗為秀麗的女子,女子手上提著一個食盒。

寧采臣疑惑道:「姑娘,你是?」

這女子道:「我是府中丫鬟,夜裡還是有些涼,因此來給公子送一碗湯暖暖身子。」

寧采臣恍然,道:「多謝姑娘了。」

他伸手去接食盒,卻被女子避開。

女子看著笑了一笑,眉眼含春,嘴角含情,十分嬌媚。

她迎頭往裡走,寧采臣只好閃開身子。

從寧采臣身邊經過時,寧采臣聞到了一股清淡的香氣。

女子將食盒放好,卻不將湯碗放在桌上,而是捧在手裡遞給寧采臣,道:「請公子喝湯。」

寧采臣頗有些手足無措,小心翼翼接過湯碗,只感覺到女子柔軟的手在他手裡拂過。

「姑娘,你就把食盒放在此處,明日再來去吧。」寧采臣道。

女子道:「這可不行,食盒我要取走的,你喝湯便是。」

寧采臣便坐在凳子上,匆匆把湯喝掉,只嘗出來是一碗雞湯,就被燙得嘴裡發疼。

他將湯碗放在食盒中,道:「多謝姑娘,姑娘請吧。」

那女子卻不離開,反而把門關上,笑意盈盈看著他:「怎么喝得這樣急?」

她往前走,寧采臣往後退。

「姑娘,男女授受不親。」寧采臣道。

那女子道:「我且不在乎,你有什麼好怕的。」

見她要貼上來,寧采臣連忙躲開:「你不是丫鬟吧?我倒從未見過這樣不守規矩的丫鬟。」

那女子輕哼一聲,腰肢裊娜,道:「你倒是聰明,我確實不是丫鬟,我是劉家的小妾。」

寧采臣臉色更難看了:「你既然是劉老爺的小妾,怎麼敢到我這外男房裡?」

那女子道:「你怕什麼?劉老頭年紀大了,不中用了。我向來愛慕讀書人,尤其是你這樣的英俊的讀書人。你不要怕,不會有人知道的。」

寧采臣胸口起伏著,強按著怒氣道:「還請自重。」

那女子的臉色也不好看了:「我這樣的美人你看不上,你還看得上什麼樣的?」

寧采臣道:「反正不是你這樣不自愛的。」

那女子氣笑了,便是氣笑了,也臉上帶著紅暈,十分艷麗:「他老牛吃嫩草不中用,怎能怪我不自愛。」

她又軟語溫存道:「我還有些財產,你同我在一起,便可花我的錢。等姓劉的再老一點,我們還可以想辦法躲了他的家產,豈不比你讀死書有用。」

寧采臣一把拉開門,道:「不知羞,心腸歹毒,我瞧不上你這樣的女子。給我出去,不要耽誤我抄經。」

那女子氣得眼淚打轉,道:「你還是不是男人?」

寧采臣躲得她遠遠的:「出去。」

那女子跺了跺腳,拎著食盒就走了,回頭罵道:「窮書生,活該一輩子受苦。」

寧采臣一把把門關上,靠在門上,狠狠錘了房門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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