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世界上真有比死還難受的事兒嗎?

反正這話自貂如意口中說出,就由不得人不信。

江湖上誰不知道,這女人心狠手辣。

偏偏百里一如不認得她。

他焦急地一手拽起貂如意,一手拽起郝師傅,就要往畫舫外殺。

金玉堂的嚎叫聲又響起來了。

「上啊!給我抓住她!若她跑了!你們都給我死!……無憂真人!你還愣什麼?!……通知我父親!讓他多多地給我派人!派高手來!……貂如意!不准跑!……」

實在是鴰噪。

貂如意皺眉,一反手,掙脫了百里一如的拉拽。

她一躍而起,竟是踩著幾人的頭頂凌空到了金玉堂面前。

「你還想娶我嗎?」她笑盈盈地問道。

金玉堂嚇得一臉土灰,「不……不敢了……」

「這麼快就變卦,看來你說娶我也並非真心,該殺。」

「不不不!」金玉堂慌忙改口,「我還想娶你的。」

「可我卻不願意嫁你,更該殺!」

嗖――

不知何時,貂如意的手中竟多了一把匕首。

那匕首薄如蟬翼,若不是有刀柄,任誰看了都會覺得那不過是一張紙。

可如今貂如意揮出了匕首,金玉堂一下子就知道了厲害。

他只覺得下身一涼,似乎胯下有什麼東西掉進了褲襠,又滑進了褲管。

最終,那東西順著褲管落下,砸在了他的腳面上。

「啊――我的傢伙兒――我的傢伙兒啊――」

金玉堂倒地,捂著褲襠,發出了殺豬般的嚎叫。

叫聲之慘,令在場的每個男人――包括百里一如――都覺得褲襠下一涼,就差伸手去摸摸自己的傢伙兒是否還在中軍帳中。

「還有誰敢擋姑奶奶的道兒?」

說這話的時候,貂如意的語氣十分歡喜,聲音也是柔柔軟軟的。

偏偏她的話里透著無比恐怖的意味。

金玉堂的手下相互傳遞著眼色。

他們當然怕極了,出於本能地後退著,幾個眼光長遠的已經開始為接下來做打算。

金玉堂算是廢了,他老子金鉤能饒了他們嗎?當然不能。

早死晚死都是死。

可若是過了貂如意這關,立馬逃命,興許還有一條活路。

打定了主意,這些人退得更快了。

貂如意卻顧不上搭理他們。

她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尋找著無憂真人。

可那老奸巨猾的傢伙早就翻窗出船,跳進水裡,不知躲到哪兒去了,哪裡還找得見?

百里一如如夢初醒,他再次拽起貂如意,簡短地道了一句:「快走!金鉤趕到就麻煩了!」

貂如意當然也明白這道理,只好罷休,任由百里一如將她拽上他們來時所乘的一葉扁舟,又任由他打傷了十幾個潛伏在水中的對手。

三人上岸時,百里一如身上又添了幾道新傷,金鉤率人追來的船已經逼近,三人均看到了那張殺氣騰騰的臉。

金玉堂是他唯一的兒子,獨苗,心頭肉,看來今天是不死不休了。

好在天色已暗,三人剛一上岸,就有一匹白狼自岸邊的樹林竄了出來,那白狼奔至貂如意身旁,並不表示親昵,只是冷冷盯著她身後的追兵。

「嗷嗚――」

白狼的叫聲悠遠,瞬間,百里一如仿佛看到樹林裡亮起了無數墨綠的眼睛。

狼群!

它召來了狼群!

百里一如心中大駭。早年他幾乎是被圈禁在百里山莊,悶頭習武,兩耳不聞窗外事,如今出來了,他自然聽說過《無雙譜》,也自然知道其上有個貂如意,善用毒,兵器是一隻南嶺紅蠍,一條烏金練蛇,一匹北漠雪狼。

如今看到白狼,他自然知道了貂如意的身份,也自然知道憑她的功夫已不需要自己的幫助。

百里一如匆匆道了一聲「告辭」,扶住郝師傅就要走,卻被貂如意攔了下來。

「你要去哪兒?」

「不勞姑娘費心。」

貂如意圍著他轉了一圈,「你有點怕我。」

「姑娘出手狠辣,誰見了都要怕的。」

「你卻不必怕,你救了我,我不會對你出手。」

「多謝多謝。」

說著話,百里一如還是要走。

貂如意「嘻嘻」一笑,「你應該聽說過我。」

「當然。」

「那你應該知道,我是個毒罐子,碰我一下就能中毒,而你……你剛剛碰了我好幾下。」

百里一如大驚,抬起剛剛拽過貂如意的右手。

緊張之下倒沒什麼感覺,此時專門留意,不由覺得這手有種麻癢之感。

「你……」

「放心,半個月內你死不了,出了半個月可就不好說了。」

見百里一如稍稍放心,貂如意繼續道:「至於解藥,我隨身倒是帶了一包,也很樂意給你,可是,剛剛逃得急,我又不熟水性,好幾次差點掉進那洞庭湖裡,幸虧你拽著我。人雖沒掉下去,解藥卻掉了,倒便宜了湖裡的魚蝦。」

混戰在即,貂如意卻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自顧自侃侃而談,百里一如倒是想跑,可他中了毒,還等著貂如意的解藥,自安不能跑。

唯有郝師傅急得直跳腳。

「我這老胳膊老腿,就不參與你們年輕人群毆打架了,走了!乖徒兒,回見!」

說完,他一溜煙就沒了影。

他前腳剛跑,金鉤就上了岸。

金鉤的皮膚並非漁家常見的黝黑,反倒是蒼白的。

還不止是蒼白,那簡直是慘白,是灰白。

若他躺在地上不動,誰看了都會覺得那是一具在水裡泡了十天半個月又晾乾了的屍體。

一看他這幅樣子,貂如意便猜到了他的來路。

用毒之人多被毒反噬,或不男不女,或相貌醜陋,或神志不清。貂如意自己也用毒,自然知道金鉤為何變成這副鬼模樣。

「拿命來!」金鉤整個人氣得要爆炸了一般,甩手兩根毒刺直奔貂如意的雙眼,「殺了你為我兒陪葬!」

「別說這種晦氣話,你兒子又沒死。」

貂如意躲過毒刺,口頭上不肯吃一丁點兒虧,直將金鉤氣得七竅躥火。

百里一如也忙在旁解釋道:「本不是這位貂姑娘的錯,是你兒子強搶她在先的。」

金鉤雖氣憤,可畢竟是個老江湖了,知道殺死貂如意這樣的散兵游勇不算什麼,可若得罪了赫赫有名的百里家,恐怕後患無窮。

他一邊對貂如意出手,一邊道:「百里家的小子,此事與你無關,速速離去!」

貂如意不放過任何奚落他的機會,一邊與他過招,一邊戲謔道:「怪了怪了,好歹姑奶奶也上了《無雙譜》,怎還不及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叫人害怕,今日非取你狗命,以正視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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