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粥每天供應幾次？」李易沒有給出解答，反而先問道。
「每天兩次，辰時一次，申時一次。」
張孟凌回答道。
「太多了，以後每天午時供應一次就好。而且限量供應，每人一碗。別讓他們吃飽，也別讓他們餓死。」
李易開口，這話其實說的有點殘酷。
可這個時候管不了這麼多了，若是敞開供應讓人人吃飽。
原本家裡有些餘糧的，也得拖家帶口趕過來吃。
他們在家裡每日都未必能夠吃的飽飯，這裡還免費不要錢，為何不過來！
要是那樣，太平觀哪怕有幾座糧食山，也經不住燒。
說白了，其實還是糧食不夠，若是糧食充足，自然可以敞開供應。
但這個時候吃一口少一口，根本沒有太多糧食。除非他能弄死四大家族，把他們的糧食都弄出來。
不然只能限量供應，儘量用最少的糧食，讓最多的人不餓死。
只能想辦法，暫時用最少的糧食，保證餓死最少的人。
「這……」張孟凌有些遲疑。
他一向吃苦受窮，小時候遭過災難，對於飢餓的感觸很深。
他這輩子都不想再餓肚子，所以看見別人餓肚子的時候更是於心不忍，想讓他們吃飽。
「道長，聽我的沒錯。這樣就算是餓也餓不死多少人，不然你有多少糧食夠他們吃，吃完了餓死的人更多。」
李易沉聲。
張孟凌明白，他說的有道理，最終輕輕點頭。
畢竟若是這樣敞開供應太平罐，糧食再多也不夠他們吃的，等到糧食吃完。
那些家中尚有餘糧的自耕農，拍拍屁股回家，留下的那些饑民和太平觀的道士就只能餓死了。
「還有，粥里不要放那麼多小麥，多放芽根和野菜，味道不要太好。」
李易又道，說話間走到一旁的空地，拿起鏟子開始挖土。
「粥里再加點觀音土，只要吃不死人就行。」
他將觀音土拿起，便要往大鍋里丟去。
「你這是做什麼！」張孟凌急忙將他攔下，聲音也不由自主大了起來，「這東西根本就不是人吃的。」
顯然，這些觀音土，勾起了他一段不怎麼好的回憶。
自己的父母兄長姐姐，都是吃觀音土，脹肚而死。
死的時候渾身乾瘦枯黃，肚子卻很大很大。
他若不是被師父救了，恐怕也早死了。
「道長，你應該明白，一點觀音土摻在食物里根本吃不死人。
當然那樣粥會變得非常難吃，但人只有在吃飽飯的時候才會考慮食物好不好吃，快餓死的人不會在乎這些。」
李易開口，放下手裡的鐵鍬，「除了觀音土再找些乾淨的小石頭，也加進粥里。」
「我明白了。」張孟凌聲音低沉，神情也顯得消極許多。
他知道李易說的沒錯，這樣基本能讓那些混飯吃的人離開太平觀。
讓更多的災民饑民得到救濟，會讓更多的人撐過這次旱災。
人餓急了，其實就不能算是人。
張孟凌對於這點，有無比清晰的認知。
「咱們這樣干，是為了讓更多的人活命。」李易補充道。
說完他丟下手裡的鐵鍬，並沒有去加觀音土。
張孟凌愣在原地，過了許久下定決心，長長嘆了口氣。
抓起幾把觀音土，便向熬粥的鍋里撒去。
一旁的諸位道士皆大驚，張孟凌不得不浪費口齒，又和他們解釋了一遍。
同時讓他們找一些小石頭，清洗乾淨後也丟進鍋中一同熬制。
「你說的是對的。」張孟凌走到他身旁開口。
他並不是一個固執的人，相反很懂得變通，他很快便想明白李易的話。
這個時候別的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用最少的糧食，讓最多的人活下來。
而那些混飯吃的人就必須趕出去。
如果他們真的沒飯吃，來到太平觀，一碗餓不死的粥還是能管上的。
可如今他們家裡還有糧食，再來混飯便不合適。
「要是有人問，你就說糧食一不小心沒保存好，摻雜了些泥土和石頭。要是有人鬧事就讓人把他們扔出去。」
李易開口補充，之前供應的麥粥，突然換成了這種層次的粥，肯定會有人想要鬧事。
而且多半是能吃飽人，搞不好還是些地痞無賴。
畢竟真餓肚子的人可不會管這麼多，什麼東西他們都吃。
「我存放在觀里的糧食，道長若是要用便先用吧，不用通知我。」
李易笑著開口。
這些糧食價值很高，但張孟凌平時對自己極好，就連虎豹雷音這種秘而不傳的修行法都能教給自己。
與這種修行法而言，一些糧食實在是不重要。
因為他有更多的法子搞到更多的糧食，而且五虎門內不缺糧。
張孟凌神色卻認真起來，拱手鞠身，便要行禮，「我替觀內的那些饑民謝謝居士。」
「道長不必如此。」
李易慌忙起身扶住張孟凌，「這是我想問道長一句，若是饑荒繼續橫行下去，這些糧食都吃完了該怎麼辦！」
這才是他此次來的最大目的，勸說拉攏張道長，讓他關鍵時刻與自己一同如城，滅殺四大家族。
張孟凌實力可不差，也是後天武者只是不知道是何等層次，而且太平觀內也有其他武者。
更重要的是城外雖說是四大家族的地盤，卻也不是沒有其他武者。
那些普通的地主富戶自然也會練武，雖說實力不強，但也算得上一部分助力。
何況城外除了太平觀這座道觀，在太平觀以南，亦有一家寺廟。
寺廟內必然也有不少武者，不然何以能在城外生存下去。
若是那些和尚也肯出手，解決四大家族會更加輕鬆。
「這……」張孟凌語氣遲疑，他當然也明白這點。
觀內有很多糧食，但坐吃山空不是辦法。
如今雖說已經節流，但還要想辦法開源，不然糧食早晚有一天會吃完，人還是會餓肚子。
「我倒是有辦法搞到一些糧食，只不過很危險。」
李易開口提議，他有把握張孟凌一定會答應。
或自己要聯合的幾家勢力中，只有五虎門和張道長，不需要擔心。
五虎門是自己人，只要自己開口勸說很輕鬆就能讓謝師幫忙。
而且他們勢力相對來說較小，面對四大家族真的要提前下手。
不然恐怕再也沒有機會將其解決，只能引頸受戮。
張孟凌則是更簡單，他不對四大家族動手，不搶糧食就只能餓死。
所以無論怎樣他一定會動手，且動手的幾率甚至比五虎門更大，因為他沒得選。
而官府和沉家，就需要自己再花費一些心思慢慢計劃。
「什麼法子！」張孟凌眼神亮了起來，迫不及待的追問。
在他看來，雖說觀內還有很多糧食，可吃完之後又該怎麼辦呢！
而且他能想像隨著旱災越來越嚴重，前來太平觀的流民也會越來越多，等糧食真吃完了就會餓死人了。
現在還能吃些野菜芽根，等饑荒再嚴重些，就要吃草根樹皮了。
甚至連草根樹皮有沒有的吃都不知道。
「這點暫時還不能說，不過道長可以提前做準備。將道觀內所有的武者整合起來，屆時或許會有大用。」
李易笑著開口。
張孟凌兩眼一瞪，表情充滿著不可置信，他感覺自己好像隱約猜到了什麼。
「你不會要劫官倉吧？」他語氣有幾分顫抖。
雖說這是個路子，可不到萬分危急之時堅決不能用。
一旦做這樣的事情，幾乎就是死路一條。
不過人快餓死的時候，可能就沒這麼多在乎了。
劫官倉又如何！
起碼能先填飽肚子，不至於立刻餓死。
「當然不是，我還沒這個膽子。道長可以想想，除了官倉哪裡還有糧食！」
李易笑了起來，自己這麼說，張孟凌肯定明白自己的意思。
「可是那樣是不是風險太大了！」
張孟凌開口，如今在這四方城的地界上，除了官倉，那麼就只有五大家族的糧倉內有糧食。
不搶官府，就只能搶他們了。
「道長，難道我們還有的選嗎！」李易無奈的攤了攤手。
張孟凌默然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
他清楚李易說的很有道理，他沒的選。
可是他又有幾分想不明白，李易為何要去趟這趟渾水！
他背靠五虎門，家大業大，餓著誰也餓不到他。
自己若要為這些饑民出頭，讓他們不餓死。
那麼確實沒得選。
李易完全有選擇的餘地，又為何要這樣做！
張孟凌內心對此很是不解。
「縣尊對除了沉家以外的四大家族也頗有微詞，若是饑荒更甚，官倉內也沒了糧食賑災。」
李易言盡於此，沒有再多說任何話。
他相信張道長，絕對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好，我立刻開始準備。」
張孟凌點頭，他明白，現在身為一縣之尊長肯定要賑災。
若是在他的治下發生了大規模饑荒，甚至是人相食的情況，他這個縣尊是肯定做不了了。
到時候五大家族如果肯站出來賑災最好，如果不肯，毫無疑問縣尊會對五大家族下手。
他們要是不體面，就幫他們體驗。
至於李易所說，縣尊對除沉家以外的其他四大家族頗有微詞。
他也能從中明白，沉家大機率也是他們這邊的人。
綜合這些力量來看，對四大家族動手，並非是一絲成功率都沒有。
「既然如此，那我還有其他事情就不再多過叨擾。」
李易起身向著張孟凌拱手行禮，很快便離開太平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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