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易駕著馬車駛向四方城內,隨著愈發接近城池,馬車的速度也快了起來。

此刻已然傍晚,落日街道上的行人稀少,大多各自歸家。

糧價一天比一天高,城內的局勢自然也慢慢混亂起來,此刻雖只是有些苗頭,可絕大多數人依然能夠察覺到。

因此若無其他情況,大多數人都是早早待在家裡,不會出去亂動,還因為不動就不會太餓。

街道上值守的衙役,見有人縱馬狂奔,剛要開口怒罵。

見到縱馬狂奔的人是李易後,面上的表情頓時變了,充滿笑容。

李易縱馬奔行的速度很快,可也一直在他的控制範圍內,只要願意隨時能夠停下。

他是特地這麼做,就是為了讓人看見他縱馬狂奔,表示他有急事。

一路狂奔進入內城,李易跳下馬車,直直便往府衙內衝去。

府衙內的差役已經少了很多,內典獄司也沒有一個人。

外城區的情況一天比一天混亂,這些差役自然全部都調出去維持治安。

府衙偏堂內,縣尊正坐在主桉上,身側還擺著一個算盤。

他在算盤上敲敲打,打在帳本上默默記數。

這是他以往每日的日常,每天都得算一遍帳,看看自己的產業又給自己賺了多少錢。

這是最近這幾日算起帳來,明顯不如之前那般輕鬆開心。

他越算越心驚,越算越肉疼。

糧價一天比一天高,他為了平抑糧價,除了從官倉放糧外,甚至就連自己這些年賺到的錢和產業都賠出去不少。

比如說他開的糧鋪米店,這些時日完全就是一分錢不賺,甚至賠錢往外賣米。

可沒辦法,他必須這樣干,不然真的可能會餓死人,到時候情況更混亂。

還有他開的酒樓錢莊,還有裁縫鋪醫館等等不少產業,他也各有參股。

這段時間更是賠了個底兒掉。

可他還不能隨意裁人,不然會有更多的人吃不上飯,到時候混亂更大。

所以只能硬撐,還好沒人收自己的租金,自己只要付薪酬就好。

不然哪怕自己也經不住賠。

可就算是這樣,每天也得陪出去百餘兩銀子。

看著是不多,可一眼望不到頭啊。

而且糧價還在漲,官倉里的糧食能撐多久,連他心裡也沒個定數。

到時候情況會更加糟糕。

一想到這兒他更是不由得頭疼,這個帳是越算越糟心。

可還不得不算,看看自己這些年攢下的家底,還夠賠多久。

畢竟這都是自己的產業。

他若不是一縣之尊長,這個時候肯定開始大規模裁人。

但他是,為了不引起更大的混亂,哪怕賠錢也得接著往下干。

李易一路衝進府衙內,直接推開偏堂大門。

縣尊見聽到有人問也不問,直接推門闖進來,剛要開口喝罵,「慌慌張張的,成什麼……」

看見是李易後,卻頓時變了一副表情,「出了什麼事?」

他知道,李易絕不是一個容易慌張之人。

相反為人謹慎穩重,很多事情交給他做都非常放心。

因此見到李易慌忙衝進來,並沒有像呵斥其他人一樣發火。

不過仍是不動聲色的蓋上帳本,收起算盤。

李易裝作神色非常謹慎的樣子觀察四周,同時關閉門窗。

縣尊的神色也變了。

李易如此慎重,這說明絕對不是一件小事。

「您看。」李易將身側的包裹拿起,裡面是足有成人手臂粗細的弩箭。

此刻箭頭箭杆已經斷成十餘段,弩箭的箭頭乃是利器。

這等級別的弩箭若是運轉使用起來,後天境界以下,只要中箭,有死無生。

就連後天武者也不可能抵擋,最多只能躲閃。

或是身中一箭後,因為內氣的存在勉強不死,卻也絕無半分再戰之力。

除非後天高階武者,能夠將內氣化成紗衣籠罩自身,才能擋下這等重弩。

當然除了齊射外,這種床弩已經很難擊中後天武者。

這種兵器也大多用來攻城或者守城,極少用來針對武者。

「這,你是從何而得?」縣尊語氣凝重,表情低沉的好似能擰下水來。

他當然明白這床弩的弩箭究竟代表著什麼,代表著之前遺失的武備多半出現了!

可李易究竟是從何而得!

李易沒有回答他,只是目光左右掃視。

縣丞都能是四大家族的人,很難說偌大的府衙內,會不會還有四大家族的暗探秘諜。

「跟我來。」縣尊看出他的擔心,冷不丁的來了一句,然後扭身便走。

李易緊隨其後,未走幾步,來到一處書架前。

縣尊伸手一推,書架後另有一處通道空間。

待到二人都走入其內,縣尊再伸手在書架上輕輕一推。

外面一切恢復原樣。

「說吧,這裡沒人會偷聽。」

縣尊表情也很凝重,顯然他知道這件事情的嚴重性。

武備丟失,好一點的革職流放,差一點的直接死罪。

且自己是主官,無論怎樣自己的罪責一定最大。

所以他對這件事情無比上心。

「這是屬下在城外所撿,當時我正前往太平觀給張道長送藥。

回來的時候發現鄭,孫,趙,王等幾大家族的族人似乎在演練什麼,好像還有人身披鎧甲。

有人操縱重弩射出弩箭,似乎是在試射。

有一隻弩箭剛好射到山下,我便去撿了回來。然後便一路奔馳,回到城內。」

李易這一番話,說的可信度其實並不是很高。

四大家族的人又不是傻子,怎麼會在野外演練武備兵器。

還剛好被他看到,他又剛好能撿到一支弩箭。

這件事情若是仔細思考,便都是漏洞。

但四大家族的人,今天早上還真有一次行動。

拉了馬車出去,肯定會再拉馬車回來,一架馬車上還真有部分武備。

這些信息都是真的,只不過武備方面有些出入。

他相信縣尊一定有自己的門路眼線,只要去確認,肯定能確認出來一些東西。

到時候,這件事情的真假就已經沒有那麼重要了。

說謊話一定要真假摻雜,最容易讓人相信。

況且他也沒算完全說假話,那些四大家族的族人身上,真的有鏈子甲。

「你確定是四大家族的人?」縣尊追問,其實他對此事也很懷疑。

畢竟四大家族的人又不是傻子,就算要演練武備肯定也是悄悄去做,為何會被他人看見!

可李易又是從何拿出的這隻弩箭,證據擺在眼前,他又不由得信了三分。

只是內心仍然打算自己再去確認一遍,他不相信四大家族會猖狂到這種地步。

演練武備,竟然直接在野外演練,連人都不避了。

這哪是演練武備,這簡直是直接打他這個縣尊的臉。

「你確定你當時看的沒錯。」縣尊追問道。

「沒錯。」李易點頭,同時壓低了聲音,「堂尊,四大家族乾了這樣的事情,咱們是不是得向上面彙報,讓他們派人來清剿?」

如果能夠借刀殺人,不用自己動手做,自然是最好的結果。

當然他知道這樣的希望渺茫,卻還是開口提議。

問問又不虧,又不會少塊肉。

堂尊卻搖了搖頭,「你只是看見了,這個也不能作為證據。接下來還得再調查一番。」

他明白,不可能僅憑李易一己之詞,就定下四大家族謀反這件事情。

除非他有真正的證據,但四大家族的土堡都在城外,他若是要去調查,肯定是什麼都找不到。

更何況此事是真是假,尚待商催。

就算是真的,他也不想隨意驚動朝廷上官。

到時候四大家族若是提前得到通知,將武備隱藏起來。

自己謊報謀反,絕對要被革職處理。

更重要的是,就算四大家族沒把武備隱藏起來,也沒得到通知。

他也討不了好,四大家族確實謀反,會被抄家滅族。

可丟失武備這件事情,也會讓自己被革職處理。

因此這件事情萬萬急不得,而自己要做的就是先安撫好李易。

還好他沒關注到武備是從哪裡丟失的,不然情況更難。

「此事我會小心調查,你切莫聲張。」

縣尊沉聲,面上的表情和藹親近。

「這裡有些丹藥,你先拿回去修煉,這幾天沒事就別出城了。」

他拿出來兩瓶丹藥,塞給李易。

「屬下明白。」李易點頭,就算縣尊不說,接下來幾天他也打算老實待在城內。

沉見山馬上就得成親,請柬早都送到自己家了。

他的婚禮,自己肯定得去參加。

接下來自己還得勸勸他,沒事別出城。

四大家族的絞索,現在已經套在沉家脖子上,正在一點一點拉動,出城就是死。

縣尊這邊的火拱完了。

自己也該去勸勸沉家家主了,看看能不能從他手上把一氣訣弄來。

「堂尊,下關這次出城,發現在城外附近聚集了不少饑民。

是否能從官倉里拿出來一部分糧食賑濟災民,不然恐怕會生亂子。」

李易走出密室,開口道。

「本官會考慮的。」縣尊一聽他的話,憂愁之色更甚。

情況比自己想像中還要差,現在城外就已經出現饑民了。

要是再等兩個月會是一副什麼樣的情況,他都不敢想。

雖說如今城內糧食也不多,可無論怎樣也得想辦法勻出來一部分送到城外賑濟災民。

不然真逼的百姓造反,他這個縣尊絕對難辭其咎。

屆時為了平復四方城百姓人心,說不定真的有上官,會借自己頭顱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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