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生等人將沈元景和向問天當做貴客,是以當面吩咐,筵席要準備得豪華一些。

兩人在客廳喝茶,丹青生趁此功夫,在一邊看著《溪山行旅圖》如痴如醉。另有禿筆翁軟磨硬泡,也得了《率意貼》拿在一旁觀摩,手舞足蹈。

約莫半個時辰,筵席還未開,黑白子走了進來,向沈元景說道:「御風使閣下,敝莊另有一位朋友,想請教你的武功,還要勞煩你再走一趟。」

禿筆翁和丹青生一聽此言,同時跳起身來,喜道:「大哥答允了?」

沈元景看了眼向問天,見他點頭,便問道:「這人會用劍麼?」黑白子有些奇怪,但轉念一想嵩山乃是劍派,也不放在心上,答道:「這位前輩乃是江湖上第一等的用劍高手。」

沈元景面現滿意之色,一旁向問天起身收拾好書畫,說:「那便再比一場,走吧!」

黑白子卻說:「童兄,我們和這位去便可,你先請用飯,咱們過不多久,便回來陪你。」

向問天搖了搖頭,說道:「這可不成,在下實不知梅莊中除了四位莊主之外,竟然另有一位高人,二莊主不請此人來到廳堂比斗,我須當在旁掠陣!」

丹青生怒道:「童兄這是何意,還是信不過我兄弟幾人?」向問天搖搖頭,也不爭辯:「並非如此,是幾位莊主先不肯以誠示人!」

丹青生無法,看向黑白子。後者思忖一下,說道:「非是我等不欲帶童兄前往,實在是這位前輩武林隱居已久,名望甚高,性情古怪得緊,不喜旁人見到他的面貌。」

向問天道:「那麼我這兄弟又怎麼和他比斗?」黑白子道:「我等都戴上頭罩,只露出一對眼睛,便誰也看不到誰了。」

向問天道:「那麼在下也戴上頭罩便是,否則這場比試便作罷論。」

黑白子躊躇半晌,說道:「童兄既執意要臨場觀斗,那也只好如此,但須請童兄答允一件事,自始至終,不可出聲。」向問天笑道:「裝聾作啞,那還不容易?」

當下黑白子在前引路,來到黃鐘公的琴堂,只見室中一人頭上已套了黑布罩子。黑白子走到他身前,俯頭在他耳邊低語數句。

黃鐘公搖了搖頭,低聲說了幾句話,顯是不願向問天參與。黑白子點了點頭,轉頭道:「我大哥以為,比劍事小,但如惹惱了那位前輩,多有不便。這事就此作罷。」

丹青生氣忿忿的道:「童兄,你這人心眼太多,若是我們真的別有所圖,此刻一擁而上不就成了,還費這大周章做甚!」

向問天笑道:「好罷,好罷!那老弟,你且在此比試,我可有些事情,須得先走一步,咱們到嘉興府見。」

禿筆翁聽他要走,立刻說道:「你要先走,那怎麼成?除非你將張旭的書法留下了。」丹青生也自不讓。

向問天道了句:「也罷,我便把這書畫留在我這兄弟身上!」他見黑白子要說話,又搶先從懷裡掏出一張薄絹放入包裹,說:「棋譜我也早有準備。」

他回頭招過沈元景,借著遞包裹,塞過一個紙團,內包硬物,在沈元景耳邊輕聲道:「你見了那人之後,想辦法將這紙團連同其中的物事,偷偷塞在他手中,哈哈,哈哈!」

他語氣甚是鄭重,但臉上始終帶著笑容。丹青生等人只道是他還有擔憂,交待這胡人要小心,也沒多注意。

向問天離去之後,黃鐘公又道:「御風使閣下,這場比試不論誰勝誰敗,請你對外人一句也別提起。」

沈元景奇道:「這是為何?難道連我一起來的那位童兄也不能說?」黃鐘公回道:「那位前輩健在的消息,不能夠被中原武林知曉!」

沈元景又道:「難道連我一起來的那位童兄也不能說?」

黃鐘公點頭道:「自然!閣下若是願意,還需向你教中神明發個誓言。」他既然聽說過波斯拜火教,就知道這等教徒最重神明,絲毫不敢違背。

沈元景心知這是最後的考量了,道了聲:「好!」,然後結印,以波斯語念道:「焚我殘軀,熊熊聖火。生亦何歡,死亦何苦?為善除惡,唯光明故。喜樂悲愁,皆歸塵土。憐我世人,憂患實多!」

黃鐘公亦不懂波斯語,但聽他神情肅穆,語氣虔誠,又音節連貫,不似作偽,這才完全放心,取過一個黑布罩子遞給了沈元景,又帶了柄木劍。

幾人進了內室,黃鐘公掀開床上被褥,揭起床板,下面卻是塊鐵板,上有銅環。他握住銅環,向上一提,露出一個長大方洞,說道:「御風使閣下請跟我來。」說著便躍入洞中。

沈元景跟著躍下,只見下面牆壁上點著一盞油燈,發出淡黃色光芒,置身之所似是個地道,黑白子等三人依次跟上。

行了約莫二丈,黃鐘公取出鑰匙開了一扇石門,然後地道一路向下傾斜,再走出數十丈後,又開了一扇門,確是鐵做的了。

地勢一直向下傾斜,深入地底百丈有餘,沈元景知道已經到了西湖底部了,跟著黃鐘公又轉了幾個彎。第三道門戶卻是由四道門夾成,一道鐵門後,一道釘滿了棉絮的木門,其後又是一道鐵門,又是一道釘棉的板門。

沈元景尋思:「想來任我行內功十分厲害,這棉絮是為了吸去的掌力,以防他擊破鐵門罷。」經過一段黑漆漆的地道後,黃鐘公這才停步,點著了壁上的油燈,微光之下,只見前面又是一扇鐵門,鐵門上有個尺許見方的洞孔。

黃鐘公對著那方孔朗聲道:「任先生,黃鐘公四兄弟拜訪你來啦。」但裡面無人答應。黃鐘公又道:「任先生,我們久疏拜候,甚是慚愧,今日特來告知一件大事。」

室內一個濃重的聲音罵道:「去你媽的大事小事!有狗屁就放,如沒屁放,快給我滾得遠遠地!」

沈元景知黃鐘公是要激將,但他不耐兜圈子,突然開口道:「幾位莊主,你們所謂高手是此瘋子?」他搖了搖頭,說:「此地隱秘若此,這瘋子該是你家門派重大罪人,我不與他切磋,若不小心殺了他,豈不是後患無窮!」

黃鐘公四人一怔,任我行卻怒罵:「哪來的雜種,話都說不囫圇,敢說你爺爺是瘋子,誰要和你切磋?你又殺得了誰?」

沈元景卻不管他,對黃鐘公說:「中土武林後繼無人,連一瘋子也可稱為天下劍法翹楚。大莊主,我們且回程吧。」抬步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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