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禪達城,晚霞照應在青磚瓦漆,裊裊炊煙飄然而上。

陳余提著一捆書站在禪達街道口,身旁一輛拉著七十五毫米山炮的牽引卡車駛過,卡車一輛接著一輛,給這座矗立在滇南的偏僻小城帶來現代世界的硝煙。

牽引車隊過後,其中一輛卡車留在原地,十幾個士兵正在將卡車後的高射炮組裝架設,一架克虜伯式博福斯七十五毫米高射炮。士兵們正在將農田裡搬運巨石,往沙袋裡面鏟泥土,固定高射炮。

陳余呆滯的看他們固定高射炮,離開快兩個月,禪達已經變換一副模樣,虞師居然連高射炮都有了。

提著一捆書,陳余慢悠悠看完士兵們架設好高射炮,在架設好高射炮後,士兵們也沒有離開,就坐在周圍。一個提著一捆書的少校,背著行軍包,這讓士兵們很難放開手腳嬉鬧。

站在路口看了十幾分鐘,陳余搖了搖頭走開。這註定是自己用不了的物件,它的主人只有一個人,那就是虞嘯卿。

余治他們早就急不可耐跑回屬於自己的小窩,而陳余還拎著一捆書到處閒逛。

陳余想要去祭旗坡,可是走過去天早就黑了,思來想去只有先回團部。

走在通向川軍團團部的禪達巷子中,天色很快黯淡下來,家家戶戶都點上燈火,手頭寬裕的家庭在門口放上一盞燈籠,既是方便自己,也是方便他人。

路過一個巷口,巷子裡的燈籠五顏六色,有女人站在巷口朝陳余勾手指,衣衫半解的領口露出內衣。這些女人大多數姿色平平,稍有姿色的早已被虞師軍官們保養,或者成為盟軍教官們的情人。

乾笑一聲,陳余繼續往前走。

路邊有一個坐在門檻上的女人,濃妝艷抹,身上一股廉價胭脂味,半解的領口袒露一片。陳余低眉看了一眼,忽然想起曾經學過老舍先生的《駱駝祥子》,其中有一句形容某位女人叫『白面袋子』。

以前陳余沒想過白面袋子,現在大抵明白了,感慨老舍先生果然是懂生活的人,很形象。

陳余認識這個女人,他是以前收容站站長的老婆,自從站長被虞嘯卿抓去軍法處後,陳余就再也沒有看見站長。但是看見他的女人站在這裡,大概已經知曉其中故事。

「小陳長官?」女人遲疑的問了一聲。

陳余提著書轉過身:「嫂子。」

「真是你······」

女人看見陳余領章上的少校軍銜,外加提著的一捆書,整個人看起來極富有朝氣,雖然軍服上稍有褶皺,但勝在乾淨整潔。

只是叫了一聲陳余,女人蒼然一笑,依著門口哼起歌兒來。也不顧自己衣領半解,露出大片白皙。

看見女人發笑,陳余加快腳步急匆匆離開。因為他看見那個女人手腕上的紅色瘡口,瘡口很多,大抵已經染上病,眼窩深陷、臉色發白。

她解開領口或許只是為了更好招攬客人,為了能夠活下去。這比在面對日軍追擊時還要慌張,陳余不想在這裡停留半刻,從慢步變成小跑,從小跑變成狂奔,好似身後有千軍萬馬在追趕自己。

慌慌張張跑回團部,門外的崗哨看見有人跑進來,本想攔住他,定睛一看居然是陳余,也絕了追趕的意思。陳余提著書狂奔,直到看見正在給小牛犢喂食的獸醫,獸醫現在真的成了獸醫,對付牛犢子和狗肉比人還多。

看見陳余提著書跑回來,獸醫以為看錯人,用他那髒兮兮的袖口擦拭眼角的排泄物,拿起油燈走過去,渾濁的雙眼仔細盯著陳余看了小半天。

「死魚不?」獸醫不敢相信的問了一聲。

陳余放下手中的書,『撲通』跪在獸醫身前,抓住他蒼老到無力支撐站立的雙腿,這時候陳余才發現獸醫的雙腿很瘦弱。

「我回來了。」

獸醫用盡全部力氣攙扶陳余,嘴裡含糊不清帶著哭腔:「回來咧!回來就好,這兩個月莫見到你,心裡怪惦記的,回來就好。」

回到團部,陳余坐在桌上往嘴裡扒拉麵條。麻圓拄著拐杖又端來一碗雞蛋面,咽下一口唾沫將雞蛋面放著陳余桌上。

剛才有一瞬間,陳余發覺自己不像自己了,自己本應該在泥濘的戰壕中穿行,像跳蚤般死去。禪宗講覺悟眾生本有佛性,在那一瞬間陳余覺得自己差點覺悟『佛性』,去他祖宗十八代的『佛性』,陳余不喜歡這種東西。

救一人覺悟『佛』,陳余不想做救一人而覺悟『本有佛性』的人,這樣只會有更多的人死去。救一人可全自己,救萬人當墮阿鼻地獄,一人易救,萬人易墮。

都是這段時間看多泰戈爾寫那些關於宗教的書,陳余如是想。

獸醫坐在桌子對面抽著煙斗,緩緩吐出一口雲霧:「上車餃子下車面,吃完就算回到家。瞧你那吃相,咋到了印度,那英國佬和美國佬還不管飯?」

「管。」

「那還吃的這個熊樣?」

陳余喝完碗中最後一口湯,換另一碗繼續吃。「印度菜都是糊糊,駐印軍還好,隊伍里有炊事班做飯。可是我大小也是個軍官,得去軍官吃飯的地方,人家講究當官的和當兵的分開吃,那裡頓頓都有牛肉,就是不好吃。」

「也是。」獸醫感慨:「這印度米,到底還沒有咱中國糧食養人,外面的飯菜還是沒有咱自己個的香。」

「他們呢?」

獸醫往腳底上磕銅煙斗:「在陣地上,也有十來天了。你不在,死啦死啦又惹上虞嘯卿,回來的時候被他那幫子手下打了,昨天還想干架哩。」

「為什麼打架?」陳余咬上一口雞蛋問。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為了打仗的事情嘛!一群人莫談攏,搞來搞去沒打日本人,反而是自己人先乾了一仗,那傢伙老亂咧。」

「事情鬧大了?」

獸醫唉聲嘆氣:「咋不大嘛!聽說那個······就是那個喜歡抱著琴亂叫,被你打了一頓戴眼鏡的娃娃,他被喪門星一扁擔給開了瓢,送醫院又是縫針又是打針。

最後各打五十大板,喪門星挨了二十軍棍,迷龍、不辣、煩啦、康丫他們,有一個算一個,都挨了軍棍。現在憋出火氣,想著怎麼打仗嘞。」

夾麵條的手停下來,陳余聽完後搖頭苦笑。虞師那群傢伙們可真敢打,陳余都不敢和喪門星那個練家子上手,川軍團能打架的人有很多,迷龍能打,但是喪門星專門朝人體脆弱的地方打,手段很毒辣。

說話間,外面想起嘈雜聲,是換防回駐地休息的人。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餘的表情,仿佛對什麼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裡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麼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於後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然後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於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乾淨。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書都經過挑選和審覈。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