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刻,空間與時間仿佛俱都凝固。陸銘感覺自己甚至於失去了對時間的感知。他唯一能感覺到的是,在巨量腎上腺素的作用之下,自己的心臟正在快速的跳動著。

咚,咚,咚,一聲聲如同擂鼓,如同要從胸腔之中跳出來一樣。

在這一刻,便連那些身經百戰,不知道經歷過多少血與火,不知道與多少屍體和殘骸為伴過的精銳戰士,也不由得感覺到了一些緊張。

屍體,炮火,死亡,鮮血,再恐怖,再殘忍,也都是已知的東西。

已知的東西無法令他們感到恐懼。哪怕一桿槍頂在腦門上也沒有用。

但現在,面對著可能出現的,完全屬於未知範疇的「山神」,他們那堅如磐石的心靈也會出現一點動搖。

這是人類的生物本能,無法避免。

在山洞之外,全神戒備的戰鬥小組,以及嚴密監控這裡的炮兵陣地,每一名戰士同樣將精神凝聚到了極限。

他們並不清楚自己此次正在參與什麼事件,也不清楚己方將要面對的是什麼樣的敵人。但從上級如此鄭重的安排,以及事件的點點蛛絲馬跡之中,他們仍舊可以清晰察覺到這次事件的詭異與嚴肅之處。

在這一刻,他們甚至做好了忽然間有一頭怪獸衝出來,仰天咆哮的準備。

但,就算是怪獸,也要讓他們嘗嘗人類炮火的威力,就算是怪獸,也要將它炸成碎片!

在這一刻,不知道多少人在密切關注著這裡。

時間仿佛過去了一秒鐘,又似乎過去了一個小時。陸銘漸漸感覺自己的意識和感知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體之中。

他又可以控制自己的身體了。

於是他用莫大的毅力,控制著自己的眼球,向山神的方向輕輕看了一眼。於是他便看到,那個山神雕像仍舊靜悄悄的,沒有絲毫動作。

「或許還沒有開始。」

他想著。

於是他繼續等待。

這一次,他開始用自己的心跳作為計數的工具。他知道此刻自己心跳的很快,於是心臟每跳兩下,他才會計時一秒。

直到他數了30下,情況仍舊沒有絲毫變化之時,他感覺有些不對勁了。

他輕輕轉頭,看向了張定山與何薇。就算隔著護目鏡,他也能察覺到何薇眼中的一抹疑惑。

當初,在那古老的年代之中,那個窮小子來過這裡。唐氏家族的人來過這裡。X組織的早期成員可能也來過這裡。他們面對山神,獻上了自己的祭品,然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可是現在,己方也將陸銘當做祭品獻了上去,山神卻沒有絲毫回應。

是哪裡做的不對?

但此刻仍舊沒有人動作。數名精悍的戰士仍舊在全神戒備之中。

陸銘感覺到,自己心臟跳動的速度正在從之前的瘋狂,慢慢恢復到平穩。

最為緊張的時候似乎已經過去。

便在這種情況下,又是一分鐘時間過去。

仍舊沒有任何異常發生。

一個念頭從他腦海之中升起。

或許……不會有異常發生了?

在這個念頭之下,他又等了兩三分鐘的時間。

張定山緩緩抬起了手。他張開雙臂,緩慢下壓,於是小房間之中的緊張氣氛便慢慢舒緩了一點。

「起來吧陸銘,或許山神不會出來了。」

何薇上前一步,將陸銘拉起來。幾名精銳戰士則仍舊將槍械對準著山神雕像,但身體上的肌肉已經不再如同之前那般緊繃。

「是,是哪裡出錯了麼?」

張定山皺起眉頭,沒有說話。

何薇沉聲道:「總之,我們先離開這裡。」

「離開?」

陸銘沉默片刻,咬牙道:「或許是我們人太多,嚇到了它。也有可能祭祀還需要某些儀式,而我們沒有準備。」

陸銘還想再試試。

張定山道:「你有什麼想法?」

陸銘此刻已經大致恢復了鎮定。

「我要和黃為民通話!

如果祭祀山神除了祭品,還需要某些儀式的話,古籍記載之中的那個窮小子和唐氏家族,必然也是在使用了這種儀式之後才將山神『召喚』出來的。

按照常理推算,第一次面對山神的時候,他們不太可能新創造一種儀式,而是會使用以往祭祀神靈之時的通用儀式之類。而這種通用儀式,極大機率屬於民俗的範疇,會有相關的記錄。

讓黃為民把所有通用儀式都找出來,一個個在這裡試!」

陸銘的話語擲地有聲。

已經做了這麼多的準備,做了如此艱難的心理建設,結果現在卻一無所獲,這種結局,陸銘無法接受。

必須要現在就把山神引出來!如果這一次無法引出來,下一次就不知道還能否得到官方層面的如此強力的支持了。

而,單靠自己一人,是絕對不可能對抗的了山神,以及X組織的。

張定山同意了陸銘的提議。

於是,在等待了大約幾個小時之後,黃為民也被獲准來到了這裡。

他帶來了許多許多的東西。

新鮮瓜果,元寶紙錢香燭,豬頭,豬肉,羊肉,牛肉,等等等等。

面對這樣的陣仗,就算黃為民只是一個普通人,就算大部分真相仍舊在對他保密,他仍舊察覺到了某些異樣凝重的氣息。

但他仍舊秉持了不該問的不問,不該好奇的不好奇的原則。

張定山吩咐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除此之外,一律不管。

於是,小小的山洞房間之中,便點起了蠟燭,擺上了貢品,燒起了紙錢與紙元寶。陸銘則再一次躺在了祭台之上,張定山與何薇,還有數名精銳的戰士則再一次全神戒備。

火苗跳躍之中,唯有黃為民略顯乾澀壓抑的聲音在小房間之中迴蕩。

「山神您老人家快快顯靈吧……」

「阿彌陀佛……」

「無量天尊……」

「急急如律令……」

各種傳統的祭祀儀式輪番上陣,黃為民足足忙碌了兩個多小時時間,才將所有古籍之中記載的,以及自己所知道的儀式全都試驗了一遍。但是,山神雕像仍舊只是一個雕像而已,沒有絲毫變化。

陸銘再次咬了咬牙。

「可能人太多了!讓戰士們都撤了吧,這裡只留下我和黃為民老師兩個人就行!」

黃為民臉上肉哆嗦了一下。

張定山搖了搖頭:「讓黃老師離開。我和你在這。」

他轉身示意了一下,幾名精銳戰士魚貫而出,離開了這裡,黃為民也艱難的笑了笑,做出了抱歉的姿態,然後也離開了。

何薇卻沒有離開。

「我留下,隊長你走。」

張定山想了想,沒有矯情,直接點了點頭:「好。」

何薇的武力要比自己強。她是最適合留在這裡保護陸銘的人選。

「儀式你都還記得麼?」

「記得。」

張定山也離開了。小房間之中便只剩下了陸銘與何薇兩個人。

何薇走過去,站到了黃為民之前的位置,學著黃為民的模樣,略有些不情願的對著山神雕像跪了下來。

民俗之中,不管是哪種祭祀神靈的儀式,不管是祭祀哪個神靈,山神也好土地神也好,玉皇大帝也好,總之是少不了跪拜的。何薇心中很不情願,但也不得不跪下。

她學著黃為民的樣子,將香燭點燃,將紙錢等投入到了火堆之中,嘴巴里也開始念念有詞。

此刻照明燈早已關閉,燃燒著的火苗將何薇映照出了巨大的影子。伴隨著何薇的動作,那影子也在不斷搖曳。

黯淡的火苗映照著,一片寂靜之中,略顯詭異的山神像也不斷明暗交替,似乎正在發生著某些詭異的變化。

這讓陸銘的一顆心再度漸漸提起。

何薇也察覺到了這種氣氛的變化。她仍舊在進行著儀式,眼角餘光卻瞟了瞟放在旁邊的槍械。

槍械就在她右手邊。以她的反應速度,甚至不需要一秒,她就可以完成抄起槍械,瞄準並完成射擊的動作。

但是……直到她將最後一張紙錢扔到火堆里燒掉,仍舊沒有任何異常發生。

陸銘等待了片刻,最終也沉默著坐了起來。

他轉過頭,看向了山神雕像。

一股怒火忽然間從他心中湧現出來。

「草泥馬!出來啊!你不是很牛逼嗎?怎麼成縮頭烏龜了?出來啊!狗日的!草泥馬!給老子滾出來!草泥馬!」

陸銘跳腳大罵,情緒激動之間,還猛然一腳踹在了雕像上。

與山岩融為一體的山神雕像沒有絲毫動彈,他卻被反震力震的後退了幾步,差一點摔倒。

何薇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吧陸銘。」

一切可以嘗試的都已經嘗試。如果連這樣都無法將山神引出來的話,那麼便只能證明,要麼己方所採取的辦法都是錯誤的,要麼……

根本沒有山神。

一切都只是古籍之上的流言傳說,一切都只是一個「故事」,只是古人的一些「異聞」。與現實產生交集,也僅僅只是巧合而已。

或許,從古籍記載,從歷史事件之中尋找X組織蹤跡的嘗試,僅僅只是異想天開而已。

陸銘的情緒異常低落。

他知道,伴隨著這又一次嘗試的徹底失敗,或許,X組織綁架案被列為懸案這件事情,恐怕真的無法避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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