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銘與何薇兩人最終也離開了山洞,來到了之外那片作為臨時駐紮地的平地之上。直升機已經準備好了,幾人便在一片沉默之中上了飛機,回到了指揮中心這裡。

此刻太陽已經西斜,即將進入夜晚。心神不寧的吃過了晚飯,在某一頂帳篷之中,行動二隊的每天例會再次召開。

「隊長,今天社會學實驗營地里再一次爆發了抗議。人們對長時間被羈留在這裡表現出了強烈的不滿,甚至有激動的人群衝擊營地大門的事情發生。上級對這件事情已經表示了關注,要求我必須要安撫好人們的情緒,只是……」

呂卿良連連搖頭,滿臉苦笑。

這件事情確實拖的時間太長了。任誰被這樣長時間的留在這裡,情緒都會激動起來的。

張定山沉聲道:「很快就可以讓他們回家了。」

「有結果了?」

「沒有。」

何薇接過了話,向呂卿良通報了一下這一天之中發生的事情。

聽到山神並未出現,之前的一切都疑似巧合之後,呂卿良也嘆了口氣。

他知道,這條己方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線索,也終於斷掉了。

接下來該怎麼查?向哪個方向查?從哪裡找線索?

一切都是未知數。

「要……成為懸案了麼?」

從山洞那裡回來之後,為了避免刺激陸銘,張定山與何薇兩人都沒有提起這件事情。

但誰心中都清楚,逃得了一時,逃不過一世。這件事情,終歸還是要去面對的。

現在,呂卿良的話語便將這個問題直白的擺放在了人們面前。

陸銘神色很差,只是默然不語。張定山道:「如果沒有別的突破,那只能這樣了。」

呂卿良心中滿是憤怒,滿是不甘,卻又滿是無力。

己方耗費了如此巨大的精力和資源,忙碌了這麼長時間,卻仍舊一無所獲。那個神秘的X組織,竟然還好端端的隱藏在暗中,己方連皮毛都沒有傷到他們!

此刻,說不定X組織的成員就這樣藏在暗處,正在看著己方大肆嘲笑,大肆嘲諷,看著己方只能灰溜溜的撤走,然後,X組織便可以再次肆無忌憚的秘密綁架人口,繼續進行他們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這讓他心中如同充塞了一團火焰,幾乎就要爆發出來。

可是……

行動二隊,不,乃至星球安全局整個十三處之中的所有人都深刻的明白一個道理。

在面對「超自然事件」的過程之中,失敗才是常態。每一名調查人員都必須習慣與不甘,與憤怒為伍,並接受它們。否則,長期情緒異常之下,說不定會出現精神問題。

最終,呂卿良也只能以一聲無奈的嘆息作為終結。

「你們要撤離了麼?」

張定山平靜道:「是的。明天一早就會撤離。」

撤離團隊,放棄搜索,放棄調查,將其列為懸案,檔案放入懸案處,等待著未來或許會有的什麼轉機,這些檔案才會再次重見天日。

陸銘的神色很差。但張定山並未顧忌他的心思,而是直接將這個結果說了出來。

這一次例會在沉默之中結束。在這之後,張定山並未多說,只是拍了拍陸銘的肩膀,便離開了。

陸銘有一晚上的時間來消化這件事情,並思考對於自己未來人生的安排。

是冒著風險正常回歸社會,還是隱姓埋名加入星球安全局,由他自己選擇。

這一晚,陸銘被分配到了一個單獨的帳篷。

天已經徹底黑了。

陸銘輾轉反側,無論如何都睡不著。於是他便下了床,披上衣服,走到了外面。

月朗星稀,今晚也是一個好天氣。

此刻除了值夜人員之外,大部分人都已經休息了。除了遠方山林里傳出的蟲鳴獸吼,以及山風輕輕吹拂的聲音之外,便沒有了別的聲音。

陸銘坐在一塊石頭上,望著遠方的群山怔怔出神。

難道……真的要接受自己的命運了嗎?

可是兩種選擇,哪一個他都不想選。他既不想冒著風險回到父母親人身邊,也不想隱姓埋名,一生與父母親人不得相見。

那麼……該怎麼辦,怎麼辦?

他知道,今晚,是自己最後的機會。

因為此刻這件案子還未真正被列為懸案。而,一旦真正被列為了懸案,想要再次重啟調查,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資源的調配,人員的支援,上級的支持力度等等,都不可能與現在同日而語。

調查X組織綁架案這件事情固然重要,可是從全局層面來看,對於上級來說,還有更多其餘方面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如果這件事情還存在什麼轉機的話,今晚,只有今晚。過了今晚,萬事皆休。

夜漸漸的深了。山風也開始變涼,吹在人身上冷颼颼的。但陸銘始終坐在石頭上,一動不動。

在這一刻,他似乎忘記了自己身體的感知。

他在思考,一直在思考。他在思考從一開始到現在,此次事件的每一個過程,每一個步驟。他如同老牛反芻一般,細細咀嚼著每一個細節,每一個經過。

他就這樣一直坐著,一直到月亮幾乎也要落下,東方的天空甚至出現了一抹微弱的白色為止。

太陽快要升起來了。新的一天即將開始。命運也將繼續,無論人們接受與否,無論這是好是壞,都從不會停下自己的腳步。

陸銘起身——長時間的固定不動,讓他血液運行有些不暢,四肢也有些麻木。他差一點摔倒。

他扶著旁邊的小樹,緩和了許久,才緩過來。

之後,他徑直走向了張定山所在的帳篷。不顧大清早擾人清夢是否合適,他直接開始呼喊。

「隊長,醒了麼?」

原以為自己需要多喊幾聲,卻沒想到,自己話音剛落,裡面便傳出了張定山的聲音。

「陸銘,有事麼?」

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沉穩,沒有絲毫剛被吵醒之後的跡象。似乎他一直都沒有睡覺,始終在等待著陸銘的到來。

陸銘沒有理會這些,而是直接說道:「有些事情,我想和你談談。」

「好。」

帳篷拉鏈被拉開,露出了張定山的身影。

「要叫上何薇麼?」

陸銘說道:「最好也喊上他。」

「我在。」

旁邊帳篷門打開,露出了何薇那皮膚略黑,但五官精緻的臉龐。似乎她也沒有睡覺,而是一直在注意著這裡的動靜。

「很好。」

三人一同進入到了張定山的帳篷,各自坐下。

陸銘整理了一下語言,開始講述自己的想法。

「我在想,這一次我們所找到的山神祭祀之所,會不會是假的?會不會是X組織為了阻止我們查明真相,所故意做出的疑兵之計?」

「哦?」

這種可能,之前倒是沒有任何人想到過。

「我沒有任何證據,我只是從邏輯層面想到了這種可能。」

陸銘繼續道:「首先,自從這次案件開始調查以來,大量證據和細節都表明了X組織在這次事件之中,針對官方調查的態度。他們的態度很明顯,那便是,他們只想隱藏在暗中,隱藏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偷偷的進行自己的勾當,不希望得到任何關注。」

這一點是確鑿無疑的。

縱觀整個事件,始終都是己方在努力尋找X組織的蹤跡,X組織則始終在全力隱蔽自身。他們從未主動與官方力量展開對抗。

他們從未在明面上現過身,僅有的幾次現身,譬如一開始暗殺那名火化工,譬如在野戰醫院那裡,通過特殊雷射將文字投射到陸銘與張定山眼中,目的也只是為了拖延調查進度,以更好隱蔽自己。

隱蔽自己,打消外界的關注,才是最終目的。

「在這個原則之上,我們可以做出下一步的假設。

我們假設,X組織知道山神祭祀之所的存在,並且知道在那裡可能存在著某些重要的線索,這些線索甚至有助於我們找出他們。而我們如此大規模的搜索,終有一天能找到那裡。在這種情況之下,X組織會怎麼做?」

直接出面與行動二隊對抗?

以X組織的行事風格來看,這不可能。

他們的唯一目的是繼續隱藏自身。與官方力量直接對抗只會升級事態。

就算第一次對抗他們成功了,也只會讓官方繼續投入更多的力量,以更大的力度進行調查。

與張定山等人談判,以某些籌碼要求張定山幾人放棄調查?

這條路也走不通。當初在野戰醫院之中,行動二隊的舉動,便已經表明了他們的態度。

何薇沉聲道:「如果我是X組織的人,我會毀掉可能存在於山神祭祀之所的那些線索。」

「我的推測是,X組織與我們一樣,只知道山神祭祀之所的大概方位,但並不清楚具體在哪兒,所以無法毀掉那些線索。

X組織並不是萬能的,他們也並未掌握所有資料,無法掌握所有方面。他們不是神,只是一些掌握了某些超常科技的普通人而已。在我們接觸黃為民之前,他還好好的活著,沒有被他們殺死,便是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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