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進院子,就聽薩爾瑪笑道:「福晉可回來了!」忙不迭的回身朝裡頭招呼,「噯,趕緊把大格格抱

來讓福晉瞧瞧!」

我正憋氣,忽聽一串咯咯嬌笑聲一路灑了過來,稚嫩的童音撥散我的鬱悶與不快。一身鮮亮嶄新的大

紅棉襖裹著的一個粉嘟嘟的小女娃兒,由乳母嬤嬤抱著飛快走向我。

小腦袋兩側梳著小鬏,臉蛋圓圓的,皮膚白皙嫩滑,似水蜜桃般粉粉的能掐出水來,眉心上點了一顆

朱玉紅鈿,眉毛雖淡,可一雙眼睛又大又圓,眸瞳烏黑透亮,笑起時彎彎的眯成了一道縫。

只一眼,我便打心底湧起無限歡喜,這女孩兒長得實在太漂亮了,精緻得就如同芭比娃娃般,我忍不

住伸手去握她的小手。她也不怕生,眼睛烏溜溜的盯著我看,忽然咯咯笑了下,張開雙臂,脆生生的喊:

「嫲嫲,抱!嫲嫲抱抱……」

那一聲聲奶聲奶氣的「媽媽」飄入耳中,讓我心頭猛然一震,之後驚喜交集,還沒來得及多想,她已

從乳母嬤嬤的懷裡向我直撲過來。「噯」地聲,我趕緊將她牢牢的摟定懷中。

「看來大格格和福晉真的有緣……」薩爾瑪憨憨的笑著。

乳母嬤嬤恭恭敬敬的給我行了禮,我瞧著她挺眼生,竟不像是四貝勒府的奴才:「格格,不是嫲嫲,

以後該叫額涅才對。」

女娃兒轉動眼珠,噘著紅紅的小嘴撇頭:「才不是,我有額涅的……」她將我脖子摟緊,「不是額涅

,是嫲嫲!」

我心裡打了咯噔,不禁迷惑起來,問道:「這是誰家的女孩兒?」

不待旁人回答,懷裡的小人兒已乖巧的膩聲喊:「蘭豁爾是愛新覺羅家的女孩兒。」

眾人哈哈大笑,我輕輕捏了下她的小臉,笑問:「你叫蘭豁爾?幾歲啦?你阿瑪是哪個啊?」

蘭豁爾歪著小腦袋想了想,奶聲奶氣的掰著手指頭說:「五歲!蘭豁爾今年五歲了……我阿瑪叫岳托

……」

岳托!我呼吸一窒,一縷說不清道不明的苦澀滋味湧上心頭,倏然失神無語。

「回福晉話。」一旁的乳母嬤嬤趕緊替小主子接過話題,謙恭的答道,「大格格原是大貝勒的長孫女

……」

岳托長女,大貝勒……代善的孫女!原來是這個孩子啊!

強迫自己忽略掉隱隱泛起的酸楚,我溫柔的摸著蘭豁爾的額頭、眉毛、鬢角。難怪方才第一眼覺得這

孩子面善,看著教人親近,她的眉眼可不就與代善有五六分的酷似麼?

代善啊……神智不禁飄忽回到過去,我至今還能清晰的記起與他相處的點點滴滴,那溫潤如玉般的眼

眸,淡定從容的笑意,以及深情不渝的話語……

眼睛有些乾澀發疼,我眨了下,蘭豁爾窩在我懷裡,小手撥弄著我的耳墜子,一臉天真無邪,嬌俏可

愛。她是他的孫女,而我是皇太極的步悠然,一切回憶都已化作過往雲煙,伴隨著東哥的消逝,種種記憶

都將灰飛湮滅。

這日皇太極直到日暮時分才回府,看他那疲憊不堪的模樣,似乎恨不能倒頭就睡,吃飯的時候亦是心

不在焉。然而到了夜裡侍寢,他躺臥床榻,卻忽然顯得精神亢奮起來。

「見到蘭豁爾了?」他的手枕在我的頭下,我舒服的調整角度,找了個最愜意的姿勢窩在他懷裡。

「中午便見著了……聽她們說,你收了蘭豁爾作養女?」

「你不喜歡麼?」

「不,我很喜歡……蘭豁爾是個很乖巧機靈的孩子。」

「那以後你就是她的額涅了,好好教養她,讓她會變得像你這般蕙質蘭心……」

「嗯?」我略略抬頭,下巴頂在他的肩窩上,他的肌肉硬邦邦的,卻又極富彈性。我乜眼揚睫,「你

不是經常嚷著說我笨麼,為何現在又這般好心誇我?蕙質蘭心這四個字我可擔不起……」莫名的,我突然

就想起哲哲來,那樣一個寧靜而又高貴的女子,她也許倒是與這四個字極為相襯。

「你是笨……」皇太極輕笑,胸腔為之震顫,將我的下巴震得麻麻的,「可我就是喜歡這樣的你,簡

單真實卻很溫暖……」

心裡迅速流淌過一道溫熱的暖流,將我今天遭遇的所有不快統統一掃而盡。

「悠然……」

「嗯。」

「那個叫安生的孩子,已由薩滿作法火葬,骨灰派人送回了蘇密村……你,可以安心了。」他的手揉

著我的發頂,「以後讓蘭豁爾多陪陪你解悶兒,你也就不會覺得太無聊了。」

我心裡一顫。

原來他什麼都知道!我偶爾會在睡夢中大喊大叫的哭泣著醒來,我對小秋母女的無奈,對安生的自責

,甚至於我對孩子的渴望,原來……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他從沒正面問過我,卻細心的將我的點滴情緒

一一收納在心。

這樣一個愛我疼我的男人呵!

「謝謝……你的禮物,我很喜歡。」

他忽然翻側身,左手撐著頭,似笑非笑的凝視著我:「怎麼就滿足了?我準備的禮物還沒拿出來呢,

現在謝我未免太早了些吧。」

我又驚又喜,眨巴著眼睛看向他,原來他的禮物竟然另有所指,我還以為蘭豁爾就已經是了呢。

皇太極右手忽然在我眼前一晃,我先是聽見玉石叮咚撞擊聲響,而後有件冰涼的東西從我左手套了進

去,一逕滑至腕骨。

「啊!」在看清何物的同時,我發出一聲驚喜的讚嘆。

那是一串翡翠手珠,由十八顆相同大小的翡翠玉珠穿成,顆顆瑩潤剔透,翠珠底下連了一顆白色的碧

璽佛頭,底下掛了鑲鑽的結牌、四顆米粒大的小東珠,最後綏子上綴了兩顆白色碧璽佛珠。

「不是你要的那串,不過款式和翡翠的質地都已仿得極為相似,你且將就著戴來玩吧!」

「你……」我顫聲,激動得險些眼淚衝出,「你還……記得?」

努爾哈赤送給烏拉那拉阿巴亥的那串碧璽翠玉手串——天哪,那是哪一年的事情了?若非他今日送我

這條手串,我早已將當年自己的信口開河,任性的向他討要手串之事忘得一乾二淨。

那麼久遠的事情,他居然還記得?

「怎麼了?你是想笑還是想哭?若是不喜歡,便扔了吧。」

「哪個……哪個說我不喜歡了?」眼淚到底還是不爭氣的流了出來,我喜極而泣,激動得不能自已。

他的右手摸上我的臉頰,指腹輕柔的替我擦去淚水,我撲進他懷裡,緊緊的抱住他。相依相偎,我漸

漸放開心扉,絮絮的將我這兩年漂泊在外的甘甜苦樂一一與他傾訴,皇太極一直未再說話,只是靜靜的聽

我述說。

當我說到小秋母女慘死時,忍不住再次傷心落淚,長久以來憋在心裡的那份傷感,一經打開,竟是再

也難以壓抑,我泣不成聲。

他輕輕拍著我的背,替我順氣,而後淡淡的說:「說到張銓此人,我倒是有些印象……他是明西路軍

的監軍,吉林崖戰後被俘,汗阿瑪顧惜他是個人才,有意招降,他……」

我神情一黯,像張銓那般的人物雖然帶著股書生意氣,但骨子裡卻對女真人極其痛恨,只怕寧為玉碎

也難當瓦全!

果然他停下話語,沉默片刻,說道:「算了……不提這些了。」頓了頓,思忖良久,將視線調轉向別

處,「悠然,汗阿瑪已決定要攻打喀爾喀扎魯特部……」

我猛地一顫,竟是控制不住內心激動,從床上挺身坐起,驚愕的望著他。他仍是支著頭,臉上掛著模

糊的微笑,笑容在微弱昏暗的燭光下顯得明暗不清。

努爾哈赤要攻打扎魯特部!那……介賽他豈不是……

怎麼會突然無緣無故想到要去攻打蒙古喀爾喀的呢?難不成,會是因為……東哥的緣故?

「汗阿瑪意欲親征,今日殿前點兵,二哥主動請纓,願領兵打頭陣……」皇太極的每一字每一句都似

乎別有深意,雖未挑明,卻已足以令我心驚膽寒。「悠然,又要放任你一個人留在家裡了,說實話,我還

真有些不放心。」

「那我跟了你去!」意識仿佛被人操控住般,我不由自主的脫口叫道,「我隨你出征扎魯特,那裡的

地形我比較熟,我可以……」

「胡鬧!」皇太極面色微變,但轉瞬即復原狀,只是蹙緊了眉頭,「打仗非是兒戲,你乖乖在家等我

回來……」

「我不要!」我一口回絕,不容置疑的看著他,「以後無論你去哪,我都會跟了你去。你休想把我撇

在家裡!我不願淪為你的那些妻妾一般模樣,整日裡除了等你回來便什麼企盼都沒有,我不希望下半輩子

就活在這樣無趣的牢籠里,這就好比是用一種很殘忍的手法在慢慢扼殺我的生命……皇太極,你若是不能

滿足我這個要求,便求你還是還我自由吧!」

這番話憋在我心裡已有數日,本想找個機會,心平氣和把我對現狀的一些想法解釋給他聽,然而卻沒

想最後竟會在這種情況之下,把話毫無遮攔的講了出來。

原有的祥和溫馨氣氛頃刻間被破壞殆盡,皇太極微微震顫,突然欺身逼近我,右手一把握緊我左手手

腕。五指收攏,他使力之大遠遠超過我的想像。翡翠手串被他勒得硌住了腕骨,疼痛難以形容。我咬牙強

忍,卻在看清他眼底閃過的受傷神情後,心也跟著如同針扎般疼痛起來。

「好!我答應你!」他啞然出聲,伸手用力一拽,我被他拖進懷裡,「無論你要怎樣都好,只是不許

你再離開我……不許……」他俯下頭,炙熱的吻如暴風驟雨般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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