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廟祝服硃砂自盡,嚴重汞中毒,他吐的大部分不是血,而是紅色帶著粘液的硃砂。

一罐暗紅色的硃砂放置於他的屋內,這本來是祭祀活動常用的道具,而且微量的服用聽說還有安神的作用。

但李廟祝服用的量已經不是幾克的問題,而是三五兩了,那不毒發身亡才怪。

讓人稱奇的是,李廟祝死後渾身赤紅,仿佛被某種傳說中的烈火燒過一般,讓圍觀者們忍不住打個寒顫。

李一亭仔細檢查了一下三叔的屍僵情況,死亡時間顯然已經在十個小時以上,粗略推算,昨天晚上恐怕就已經服毒了。

他又打量了一下屋內的情況,並沒有發現明顯打鬥的跡象,而且屋裡非常整潔,更準確說是簡陋:一張床一張桌一把椅子,別無長物。

當然,要認定有沒有外人進來過,現在已經非常困難了,村民們一擁而入,早把初始現場破壞殆盡。

為了遵循司法迴避的基本原則,同時礙於自己的身份僅僅是個晚輩,李一亭的意見是立即向當地警方報案,沒想到這一提議卻招來了村民們的一致反對,連大伯和父親都沒有明確表示支持。

大家七手八腳先拿了塊廟裡閒置的披紅給李廟祝蓋上,現場一片死寂,沒有人再敢出聲,偶爾有人低聲私語幾句,傳遞的卻是神靈降怒、被天火焚燒而死這類信息,聊以解釋屍體的異象,克服恐懼。

在他們看來,對觀音菩薩大不敬,李廟祝這是遭天譴了!

但許多人也明白,李家真追究起來,也完全可以說成是村民們把人給逼死了!

誰也不想出來擔這個責任,昨天叫囂得最厲害的老賭棍章坤想拔腿開溜,被陳天宇側身擋住了。章坤倒是不太慌張,唾沫淹死人的事,吐唾沫星子的可不負責。

所以章坤滿懷怨恨地瞄了陳天宇一眼後,終究畏縮地退後,偷偷加入了「神靈震怒」言論的陣營中。

李起泗面色陰沉,與落水村的幾個老人站在旁邊抽煙,屋裡煙霧瀰漫。

李一亭悄悄把父親拉到角落,低聲問:「爸,你不是說昨天已經和三叔講通道理了嗎?」

李起淮喪氣地道:「可不是嘛……老三這個人,有時候也是死犟,談好的事,說變卦就變卦……」

李一亭疑惑道:「要是平常事也就罷了,這可是拿自己的性命來開玩笑……三叔還不至於這麼糊塗吧?」

李起淮無奈地長嘆道:「這誰知道呢。」

「我覺得事情還是有些蹊蹺,要不讓大伯報警吧……」李一亭提議。

「我去問問,畢竟你以前也是干這行的,大哥說不定能同意。」李起淮不敢自己作主,只好領著兒子去找李起泗,忽然回頭補充道,「村裡的事,能不摻合就別摻合。」。

李一亭會意地點點頭。

李起泗始終一言不發,落水村的一位老人終於憋不住了,顫巍巍地道:「起泗哥,你看這事?……」

沒有回應,旁邊一個老者幫腔道:「我聽說,這種情況要是找公安局,得切碎了查,到時指定留不下全屍……」

邊上的老人紛紛附和地頷首,最先說話的那個老人急道:「起泗哥,不管怎樣,起文也救不回來,你就發個話吧……」

李起泗怒目一瞪,終於開口道:「事情肯定不能就這樣算!不過我們李家也不是不講理的人,起文失職弄丟了菩薩,理虧在先,大家怪罪他是理所應當的……但話說回來,菩薩無緣無故丟了肯定是有人在中間搞鬼,這些卑鄙小人我們絕對不能輕饒!」

「那是那是……」老者們贊同。

「可是起泗哥啊,到哪去找尋偷這菩薩的人呢?你說現在起文命也丟了……有沒有個偷東西的誰也說不準了……」他的言下之意頗有點李廟祝監守自盜的意味。

剛剛走過來的李起淮一聽就怒了:「說的混帳話!偷了就是偷了,你們不抓賊就罷了,還打算汙衊到我三弟身上嗎?」

李起泗擺手制止了他的繼續言語,冷冷地道:「老三想不開,那是他自作自受,但偷東西的人,也別奢望全身而退。」

「大哥,你的意思是?」李起淮沒明白。

「讓公安局把偷觀音的人找出來,一命賠一命,還起文一個公道。」李起泗斬釘截鐵地道。

又有一位老者囁嚅道:「我們也活了大半輩子……起文這樣子,也不像是人為的呀……」

李起泗厲聲道:「天譴也好,人禍也罷,我們李家都不可能就此罷休!」

眾人噤聲,不敢再言語。

李起泗轉頭對李起淮道:「二弟,你派些人到祖屋裡取棺木,把老三裝殮一下。」

李一亭欲言又止,他望向陳天宇,求助似的道:「四哥,你看……」

陳天宇淡定地道:「入鄉隨俗,按大伯說的辦吧。」

李一亭聞言不再堅持,懷疑歸懷疑,一切還只能遵照農村特有的死亡處理流程來辦,由李家幾個兄弟運送李起文回村入棺,在室外設靈堂(李廟祝服毒身亡,屬於橫死,棺材不能入廳堂)。

善後工作安排好,李起淮便打電話通知了李起文的養子李福堂。

李一亭插不上手,只能幹看著,心裡五味雜陳。陳天宇輕輕拍了拍一亭的肩膀,示意他靜觀其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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