憲佐隊的事情,傳的比較慢,憲兵隊內還不知情,也沒有什麼議論之聲。

一天熬到頭,楚新蒲從憲兵隊離開,但他今日要和明覺淺見面。

四處觀察,小心謹慎,確保安全,才能與明覺淺相見。

他的所作所為,哪怕是被人看到,也不會引起懷疑,畢竟昨夜剛剛遇到那樣的事情,有如此反應也正常。

在確保安全之後,楚新蒲赴約,見到了明覺淺。

「怎麼了?」明覺淺第一句便問道。

楚新蒲從懷中拿出一份名單說道:「這些是憲兵隊特務憲佐的名單,還有一些投靠了憲佐班的暗探名單。」

接過名單,直接收入懷中,明覺淺說道:「這份名單很重要,但你應該不僅僅是為了這份名單,選擇見面吧。」

雖然接觸不多,可明覺淺對楚新蒲也有所了解。

這份名單是重要,能讓組織的同志,避免被這些人察覺出身份。

可卻用不著專門送一次,畢竟江城各處戒嚴,見面存在風險。

確實,楚新蒲之前是打算先將名單掌握,等到有機會見面再交給明覺淺。

可昨夜之事,一直縈繞在他心頭,驅之不散。

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模樣,明覺淺非常有耐心的說道:「我今日不急,等你。」

過了一會,楚新蒲才將昨夜之事,全部說出。

明覺淺一聽就明白了楚新蒲現在所面臨的問題。

「你告訴我,我應該怎麼做?」

「以後這樣的情況多得是,我能怎麼做?」

面對楚新蒲的詢問,明覺淺說道:「你的手,早晚有一天,會沾上自己同志的鮮血。」

沒有安慰。

沒有開導。

血淋淋,赤裸裸的一句話,從明覺淺嘴中說出來。

可卻直擊靶心,這便是楚新蒲最苦惱的一件事情。

他知道自己躲不掉,可他卻不想那樣做,但沒有虛假的謊言,明覺淺的話擊碎了幻想。

「我知道,從第一天起我就知道,我以為我做得到,可我……」

「沒有可是,你必須要做得到。」

「那我到底算什麼?」

「你認為你是什麼,你就是什麼。」

「我……」

「本心不變,你便還是你。」

「可我的雙手,沾滿了同志的鮮血。」

「不得已而為之。」

「什麼叫不得已?怎麼算不得已?誰來判斷是不是不得已?」

「只有你能判斷,沒有人可以幫你。」

殘酷嗎?

對楚新蒲來說,異常殘酷。

但明覺淺必須要讓他明白,這就是成長,哪怕成長的代價,過於殘忍。

不是明覺淺冷血,而是他必須要讓楚新蒲度過這一關,不然身在敵營,隨時都有可能喪命。

「新蒲,很多優秀的諜報工作人員,往往不是輸給了敵人,而是輸給了自己的感情。」

「可戰勝自己感情的代價,也太過殘忍了吧。」楚新蒲聽過、見過、甚至是幻想過。

他明白諜報工作,潛伏工作,意味著什麼。

可真的到了這一步,才發現,一切都不一樣了。

聽過又如何,身臨其境,還不是緊張發抖。

見過又如何,近在眼前,還不是汗流浹背。

幻想過又如何,事到臨頭,還不是難下決心。

這不是專業不專業的問題,這就是一道鴻溝,讓你望而卻步。

「沒有退路。」明覺淺淡淡說道。

「當雙手真的沾滿鮮血,我還洗的掉嗎?」

「只要是不得已,就能洗掉。」

「可除了我之外,還有誰知道得已不得已,誰能作證?」

「沒有人!」

「難不成我也要問心無愧?」

「當然要問心無愧。」

明覺淺的話,讓楚新蒲無言以對。

他明白明覺淺說的都對,他甚至是想起了白鷺洲,他覺得白鷺洲比他更加專業。

起碼白鷺洲可以做到問心無愧。

可如此輕易便要接受,談何容易。

明覺淺心中明白,每一個潛入人員,都需要過這一關。

這一關,在這一行之中,也有生死關之稱。

很多優秀的戰士,都倒在了這一關,令人惋惜又讓人無奈。

不能說錯,畢竟這一步,太難踏出。

楚新蒲是專業的特科人員,是經受過專業的訓練,但這一關,需要他扛過去。

這比在培訓班內,不給不確定身份的唐行微通風報信,還要難。

一個是旁觀,一個是親自動手,兩者相距甚遠。

一道天塹,一處鴻溝,跨得過則生,跨不過則死。

「我希望有朝一日,哪怕是我站在你面前,你也可以毫不猶豫的開槍。」

「開槍?」

「開槍,也免去我落入日寇之手的痛苦。」

「強人所難。」

「但若是你在我面前,我會毫不猶豫開槍。」

「我不信。」

明覺淺將名單放在一旁,伸手將衣服解開,胸口傷疤奪目。

「看到了嗎?」

「槍傷?」

「向秦打的。」

「向叔?」

「你是他的得意門生,不會連他這一手斷情絕愛都學不會吧。」明覺淺開著玩笑說道。

「看好了,這就是不得已,他打死我,我也不恨他。」

「他知我知,便足夠了。」

明覺淺的兩句話,讓楚新蒲心中回味。

他知我知!

楚新蒲突然察覺,這一道天塹,不會因為你的退縮,就消失。

你必須要面對它,戰勝它。

至於日後如何?

解釋的清楚嗎?

這不是他該考慮的,或許他根本就沒有日後。

命懸一線,懸崖跳舞,日後太遠。

看到楚新蒲面色漸漸平靜,明覺淺將衣服穿好,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傷疤位置說道:「看清楚了,就是這裡,到時候不要打偏了。」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楚新蒲罵了一句,扭頭離開。

今日困惑得解,可這一關,他日後早晚要面對。

看到楚新蒲離去,明覺淺苦笑一聲說道:「向秦,今天冤枉你了,有緣再見請你喝酒。」

冤枉?

可不就是冤枉嗎?

這一槍根本就不是向秦打的,是明覺淺自己受傷留下的。

但他只能借題發揮,不然如何做到言傳身教。

口說無憑,沒點真憑實據可不行。

楚新蒲要是知道,明覺淺騙自己,可能連殺人的心都有。

但明覺淺反而覺得不錯,計較那麼多幹嘛,起到了幫助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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