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楚新蒲死死捂住鍾書山的傷口,說道:「你必須馬上就醫。」

「算了,來不及了。」

「你不要說喪氣話。」

「我現在的情況,你我二人都了解,救不活的。」

「還有救……」

「先不說我能不能撐到醫院,外面現如今全是漢奸和日本人,根本就出不去,其實今天我根本就沒有想要活著離開。」

「現在輪到你閉嘴了。」楚新蒲說道。

之前他還想要在事不可為的時候,送鍾書山一程,但是現在,楚新蒲只想要救他。

哪怕是冒險,都想要救人。

「我閉嘴,誰告訴你剪斷那條線呢?」

「哪一條?」楚新蒲沒有時間廢話,他想要剪了線之後,立馬送鍾書山去醫院。

鍾書山說道:「上面數,第二根。」

「你捂住,捂緊了,我剪完就帶你走。」

鍾書山沒有說完,但是卻用手接過楚新蒲捂住傷口的布。

楚新蒲立馬起身,來到柜子前面,他根本就不懷疑鍾書山現在說的話。

直接剪斷他說的那根線,剪刀房間內有。

然後連看也不看,回頭就準備帶鍾書山離開。

其實很險,時間僅僅只剩下了三十秒。

看到楚新蒲沒有絲毫猶豫,就剪了線,鍾書山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

但是捂住傷口的布,早就被他拿了下來。

楚新蒲看到這一幕,快步上前,想要幫他捂住,但是鍾書山卻死死抓住了他的手。

「你放開。」楚新蒲說道。

「能答應我件事情嗎?」

「不答應,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可是我可能做不了了?」

「放屁。」

「答應我?」鍾書山的語氣,帶著一絲懇求。

楚新蒲看到他這個模樣,很難再繼續去自欺欺人。

他不忍去看鐘書山,低頭說道:「講。」

「幫我報仇,殺了衛康。」

「好。」

沒有什麼紀律,沒有什麼條條框框。

一個字好。

這是楚新蒲和鍾書山兩人之間的事情,他說答應,那就一定會做到。

「我在黃泉路上走慢點,早點送他下來陪我。」鍾書山笑的放肆。

「你放心,你到不了奈何橋,孟婆的湯你喝不到,他就下去了。」

「你可別也下來了,我……我……」鍾書山想要說一句我心裡有愧,都斷斷續續的說不出口。

「放心,我下不去。」

鍾書山只是笑,卻沒有再開口。

呼吸聲越來越重,進氣多出氣少,好像是在拉風箱一樣。

他的眼睛,看著楚新蒲,好似有千言萬語,但是卻無聲無息。

「我懂,我不會放棄的,這條路我走到底,帶著你這一份。」

聽到這句話,鍾書山拼了命的呼吸聲,慢慢消失。

他沒有繼續用盡力氣想要呼吸,他累了,他想要休息了。

生命的脆弱,超出你的想像。

但是生命的強大,更讓你難以預料。

將鍾書山的屍體,緩緩放在地上,楚新蒲從兜里摸出煙盒。

從裡面掏出一根煙,用全是血跡的手指,夾住放在唇間。

用火機點燃。

手指上的血跡,滲透到了煙捲上,將雪白的香煙,染紅半邊。

深吸一口。

熟悉的煙草味道,帶著一股子血腥味衝出口腔,沉入肺中。

楚新蒲推開門,邁步離開。

這一刻的楚新蒲,已經恢復如初。

他摸了摸自己的臉。

他不知道自己是帶著面具,還是被面具長在了臉上。

他也有些分不清楚了。

路上的行人,分分側目。

楚新蒲渾身鮮血,走在路上,嘴裡叼著煙,這模樣讓人退避三舍。

不一會,有憲佐看到了楚新蒲。

都以為他受傷了,匆忙跑了過來。

「鹿野班長在什麼地方。」楚新蒲問道。

「在前面。」憲佐說道。

衛康鬧的太厲害了,憲兵都有點攔不住的意思,鹿野健次郎聽聞消息,親自過去了。

所以現在大家都在一起。

在鹿野健次郎面前,衛康不敢太過強硬,只能說憲佐班這樣做,不地道。

可是鹿野健次郎管你地道不地道。

他就站在這裡,也不開口,衛康也不敢帶人過去。

就在大家僵持不下的時候,楚新蒲走了過來。

看到他這副模樣,大家都傻了眼。

楚新蒲不理會眾人的目光,來到鹿野健次郎身旁說道:「班長,鍾書山死了。」

聽到他這句話,衛康喊道:「死了?」

「活口!活口!你楚班長不知道活口是最重要的嗎?」衛康得理不饒人。

鹿野健次郎也皺眉,抗日分子,自然是活口最重要。

現在鍾書山死了,還是在他們阻攔追查的時候死了,那麼責任自然是他們憲兵隊更多。

陳望這個時候,也跑了過來,在一旁說道:「你們警員也打了一槍,死了你們也有責任。」

警員打中一槍?

鍾書山身上只有一個槍傷。

也就是說憲佐根本就沒有打中,因為他們也知道需要活口,那麼這槍傷就是警員做的了。

陳望並不知道楚新蒲沒有開槍,他看到楚新蒲渾身鮮血,還以為楚新蒲開槍了,才說警員也打中了,也有責任。

「人死了有責任嗎?」楚新蒲對衛康問道。

衛康大聲喊道:「當然有了,人死在你手裡,你是不是抗日分子,故意殺人滅口啊。」

「你別血口噴人。」陳望喊道。

「我血口噴人?這人都已經死了,事實勝於雄辯。」衛康現在一肚子氣,被人堵在這裡,立功的大好機會都沒有了。

鹿野健次郎他不敢說什麼,楚新蒲現在出來,自然是他撒氣的對象。

將嘴裡的煙頭扔掉,楚新蒲將自己的面具戴好,嚴絲合縫,好像是渾然天成。

他絲毫不氣憤,反而是笑著說道:「我認為衛署長說的很對,人死了有責任,因為誰死的,誰的責任最大。」

「楚班長能這樣想最好。」

「可是我看到鍾書山身上只有一個傷口,那麼這個責任是誰的?」

「當然是你……」衛康有些傻眼。

「你說什麼?」

「衛署長已經老眼昏花,連耳朵都不好使了嗎?」

衛康確實有些愣住了,他還以為鍾書山是被憲佐給打死了,誰知道居然沒有。

而且這種事情很好查,楚新蒲不可能在這裡信口雌黃。

衛康沒有質疑,而是立馬推卸責任說道:「如果你們不阻攔,我們抓到鍾書山,他會得到治療不會死,就是因為你們的阻攔,耽誤了時間,所以人死了。」

他這樣說不是沒有道理,鹿野健次郎此時也擔心到時候被憲兵隊本部知道了,自己這邊也不是很占理。

誰知道楚新蒲卻說道:「不是我們,衛署長今日可能已經命喪黃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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