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

對?

看到鍾書山,癲狂之際的撕喊,楚新蒲一時半會,居然是難以發表意見。

甚至於他認為自己沒有資格發表意見。

他有一百種理由,用於說服鍾書山。

那是日本人的錯!

是衛康的錯!

是侵略戰爭的錯!

可是對鍾書山來說呢?

他要的不是錯,而是他已經失去了,無法挽回的失去了。

舔了舔發乾的嘴角,楚新蒲想要開口說話,卻好似被人扼住咽喉一樣,嘶啞的難以出聲。

癲狂的鐘書山,不顧及傷口處血液的湧出,紅著眼睛盯著楚新蒲問道:「你說,他們是不是無辜的?」

「你說啊。」

無辜嗎?

無辜!

見死不救不假。

可漢奸日本人真槍實彈,他們出去仗義執言,怕也是步了後塵。

量力而行,難以強加罪名。

楚新蒲也明白,鍾書山自然更加明白,現如今是仇恨,蒙蔽了他的雙眼。

所以楚新蒲沒有乾巴巴的去為百姓辯白,他擔心自己這樣的立場,會讓鍾書山當即暴怒,事情無法挽回。

他看了一眼時間,還有最後的九分鐘,成敗在此一舉。

「你真的願意這樣做嗎?」楚新蒲問道。

「你看不到嗎?」鍾書山有些得意的說道。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讓我離開?」

「你不一樣,你是抗日戰士,你沒有罪。」

「那你為什麼要害我們呢?」

「我沒有害你們,我從來就沒有。」

「可是你今天這樣做了,對我們帶來的傷害,無以復加。可能今日之後,江城會有成千上萬的抗日戰士,因此而死。」

「你胡說。」

「我有沒有胡說,你心裡比我更加清楚不是嗎?」

「你閉嘴!」鍾書山的槍再一次舉了起來。

不過這一刻的楚新蒲,不是害怕,而是欣喜。

他知道自己說中了鍾書山的內心深處,不然他不會有如此強烈的反應,看似是對自己的話語表示反感,但是也表現出他在乎,他害怕自己會內心動搖,才想要讓楚新蒲閉嘴。

但是此時此刻的楚新蒲,能死,但是卻不能閉嘴。

他毫不顧忌的繼續說道:「今日我可以走,躲得遠遠的,你的計劃不會害死我。可我日後,或許也會死在這件事情的後續影響中。」

聽到這句話,鍾書山還想要說什麼,楚新蒲立馬搶在他之前說道:「聽著,我不恨你。」

「不管是今日死在你手裡,還是往後因此而死,我都不會恨你,因為我沒有辦法明白你的痛苦,自然也不能理解你的選擇。」

「我只能聽到一聲巨響,然後默默為你送行,心裡暗道一聲同志一路走好。可你想過沒有,這一聲同志一路走好,最重複多少次?」

「一次?兩次?還是三次四次,甚至於十幾次,幾百次?」

鍾書山握槍的手都開始顫抖,他咬著牙說道:「你說什麼都不管用,時間一到,萬事皆休。」

楚新蒲根本就不理會鍾書山,自顧自的說道:「當大家都不再相信我們,求助無門的事情,可能就不會再是個例,而變成常態。」

這句話,好似是最後一顆稻草一樣,壓的鐘書山有些喘不上氣。

求助無門?

這不是鍾書山最恨的事情嗎?

可是他的所作所為,可能會讓這樣的事情,變成一種常態。

這是他能接受的嗎?

鍾書山喊道:「我是在喚醒他們,他們都在沉默,都在觀望,甚至於在安於現狀。」

「我要用我的行動,來喚醒他們……」

楚新蒲微微搖頭說道:「我們要在保護中喚醒,而不是用暴力喚醒,暴力的喚醒,和鎮壓無異。」

「且你不能犧牲已經醒來的人,來完成所謂喚醒沒醒來的人這樣的計劃,本末倒置。」

鍾書山被楚新蒲說的越來越動搖。

楚新蒲的話固然有道理,其實最重要的是,鍾書山自己心裡有他的善良。

他如果不善良,怎麼可能選擇抗日。

他有大愛,只是被痛苦折磨,不人不鬼。

突然鍾書山,眼睛閃著淚光,對楚新蒲質問說道:「保護?」

「我在戰鬥,拼了命的去戰鬥,我不怕死,我是為了我自己嗎?」

「從來都不,我為了所有同胞,可是在我的親人遇到危險之際,為什麼沒有人伸出援手。」

矛盾。

鍾書山痛苦的矛盾著。

楚新蒲緩緩走向他,慢慢伸出自己的手。

鍾書山看著他的手,沉默不言。

「不僅是我,我相信有很多人,都會伸出援手。」楚新蒲擲地有聲的說道。

鍾書山沒有握住楚新蒲的手,而是後退兩步。

楚新蒲明白,鍾書山之前被仇恨蒙蔽雙眼,陷入了死胡同。

才會想要如此報復。

但是他本質上,並不是這樣的人。

就比如一個人自殺,如果沒有人攔著,他鼓起勇氣,可能真的會自殺。

但是當第一次自殺,被人攔住之後,他很難鼓起勇氣,完成第二次的自殺。

就比如鍾書山此時此刻一樣。

如果楚新蒲不出現在這個房間內,鍾書山看到衛康出現在指定位置,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引爆炸藥,然後面帶微笑而死。

但是正是因為被攔住,那一鼓作氣,發泄報復的心態被打斷,理智慢慢回歸,讓鍾書山再難不顧一切。

全憑一口氣提著。

這口氣現在泄了。

鍾書山覺得自己身體虛弱的搖搖晃晃,他站都站不穩,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他費盡力氣想要爬起來,但是卻接連失敗。

楚新蒲急忙上前,蹲在地上,查看鐘書山的傷勢。

之前他不看,是因為鍾書山的情緒太過激動,隨時都有可能衝動。

此時看到他冷靜下來,楚新蒲才敢上前。

這一看,楚新蒲的心,涼了一截。

傷得很重,子彈打入的很深,而且血流的太多了,已經失血過多。

楚新蒲急忙將地上的布拿過來,捂住鍾書山的傷口,想要阻止傷口繼續出血。

鍾書山原本以為,楚新蒲看到自己泄氣,第一時間就會詢問怎麼解除引爆裝置。

但是他錯了。

楚新蒲根本沒有去管,馬上就會爆炸,甚至是會將他自己都炸死的炸藥。

而是第一時間關心鍾書山的傷勢。

這一刻的鐘書山,眼眶中,滑出兩行淚水。

「她如果當時能遇到你,那該多好。」鍾書山的聲音,好似是撕裂的絹帛一樣,讓人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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