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位面容清秀的少女,穿著一件淡青色繡金紋的絲質胸衣。那宛如珍珠一般白皙的腰部而下,盤著的,是一條嵌著緊密綠色鱗片的長長蛇尾。

她滿頭的蛇發柔和的在空中舞動著,像是在微風裡輕輕搖擺的春藤。雙眸碧如湖水,清澈而幽深。清澈,仿佛能照亮暗淡的夜空;又幽深,好似能將人的靈魂吸入其中。

而在那眼眸的最深處,則倒映著巴里特的身影。

當我們的蠻子冒險者望向這隻美杜莎時,她的嘴角上揚,笑眼朦朧。伴隨著巴里特的注目,美杜莎輕俯身姿,滿頭的蛇發也隨著這個動作而稍稍低垂,對巴里特微微施禮。

她的眼神並不是致命的,不,她的眼神十分「致命」。

「好了,我只是讓你看她一眼而已,以確定沒有我並沒有騙你。而不是讓你一直目不轉睛的看個沒完。」法師的聲音再次從巴里特耳邊響起,「你現在這樣子,倒讓我懷疑你是否真的被石化了。」

「咳,抱歉。」巴里特再次目光躲閃。他俯身將地上的『炸碎』撿起,以掩飾自己的尷尬。所幸牛皮紙袋子包裹的還算嚴實,裡面的零食並沒有掉出任何一塊。

「信任是人與人相處的第一步,我們的這一步雖然走的有些坎坷,但還是邁了出去。」法師笑著說,「歌瑞絲,給我來杯甜李子酒。你知道的,『工作』完後來杯甜李子酒,這簡直再好不過了。再給我們的這位名叫……」

「巴里特。」蠻子冒險者回答。

「再給我們這位名叫『巴里特』的客人來點……」法師朝他看去,「你想喝點什麼?」

「黑麥啤酒,謝謝。」

「那就給我們的客人也來杯甜李子酒好了。」法師對美杜莎說道。

「……」

美杜莎微笑著輕輕頷首,隨後扭動腰身,滑到一個裝滿各種古怪瓶子的牆櫃面前。

巴里特很懷疑牆櫃里的那些瓶子中,裝的到底是不是酒。因為他看到其中一個瓶子內的液體,像是岩漿一樣在不住的翻滾、冒泡,不過瓶子封口似乎被密封的很好,並沒有一絲氣體跑出;而另一個瓶子中的液體偶爾會閃出一絲微光,那光芒像是一條游魚,從瓶底亮到瓶口,然後又消失不見;還有的瓶子裡,其盛放的液體宛如瀝青一般,給人一種粘稠、厚重的感覺;更有的瓶子會自己不時的晃動下,仿佛裡面裝著一隻,能實現人們願望的……

魔靈?哈,這倒是個有趣的想法。巴里特想像了下將這位法師裝到瓶子裡的場景,不由得在心裡偷笑了下。

緊接著,他看到這隻名為『歌瑞絲』的美杜莎,伸手從柜子里拿出了一個盛放著深藍色液體的長柱型酒瓶,並將瓶口打開,將其中的液體倒進了兩隻玻璃酒杯中。

你確定那是甜李子酒?而不是某種功能不明的魔法藥劑?

「過來坐,除非你的屁股長了痔瘡。」法師坐在了一把猶如膠質怪一樣、似乎還在微微流動著的奇怪椅子上,朝巴里特招招手,「這座法師塔除了我,其實還有其他兩位法師。你可能知道,魔法分會建立的每座法師塔,都不會只有一位法師。但我認為你應該不會想去見他們,同樣的,他們也不會過來見你。相信我,那兩個傢伙可沒有我這麼好說話。」

巴里特忽然感覺這句話怎麼聽起來這麼耳熟,似乎某個脾氣古怪的法師,也曾這樣說過。

他聽從法師的召喚,小心翼翼的坐在了旁邊的另一把椅子上。流動的膠質椅面微微下沉,但依舊輕鬆的承受住了他的重量,並貼合著巴里特的身形,在緩慢的不斷調整、變換形態,以便能讓他坐的更為舒適些。

這感覺還不賴。法師的東西,也許會過於奇特,讓人難以理解,但絕不會毫無用處。

當巴里特坐下後,那隻美杜莎又無聲的滑到了他的面前,並微笑的將其中一杯深藍色的液體遞了上來。

巴里特禮貌的道謝並接過那杯古怪的液體。正在這時,他的指尖在有意無意之間,不小心觸碰到了歌瑞絲的手指,一種冰涼、細膩、柔軟的觸感,霎時間從指尖蔓延開來。

一瞬間,美杜莎頭上的所有蛇發,都同時轉向巴里特。它們用猩紅的豎瞳盯著他,張開嘴,吐出蛇信,發出了威脅似的絲絲之聲。

「噓……」名為歌瑞絲的美杜莎安撫著她的那些小蛇發,並朝巴里特歉意的一笑。

她的眼睛是如此的明亮,巴里特能從中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倒影,並從倒影的雙眼中,再次看到她的雙眸。

「我說過,任何一個男人都不會忽視歌瑞絲的眼眸。」法師自得的聲音從耳邊響起,打斷了巴里特那不太禮貌的注視,「男人們看上一整天、一周、一個月、甚至一年都不會感到絲毫厭煩,這點我深有體會。」

「咳,您說的不錯。」蠻子冒險者大方承認,繼而轉移話題,「但我更想知道我的答案,您說過會告訴我的。」

「歌瑞絲,把那頭驢牽走,送到梅麗那兒去,我今天晚上打算嘗嘗『夢想』的滋味,想必一定很不錯。」阿爾文法師對歌瑞絲吩咐道。

當美杜莎牽著驢離開後,他轉頭看向巴里特,「羊角鎮?呵,這個名字已經很久沒人提起了。」眼前這位的法師,用一種意味不明的語氣說,「不誇張的講,至少得有上百年的時間。」

「為什麼?」蠻子疑惑的問。

「因為,這座小鎮都被封印了,被封印在了另一個空間中。」法師的臉上了少有的嚴肅了些,但緊接著又輕鬆了下來。

他拿起酒杯朝巴里特示意,「嘗嘗這種甜李子酒,我兌了些精力藥劑,還加了點藍莓汁和蘆薈汁,相信我,口感很不錯。」

酒的味道頗為古怪,就像眼前這位法師,但卻並不算難喝。只是巴里特眼下的心思明顯不在這上面,「為什麼這座小鎮會被封印?」他強烈的想知道答案。

「在三百多年以前,當時的『羊角鎮』地處三葉城北面兩百多公里以外,是一座還算富裕的小鎮,因為那裡盛產一種可以長出四隻羊角的山羊。」法師說道,「那種山羊頭上的羊角品質很好,質地堅硬緊密,握上去的手感很不錯。許多的煙斗商人和武器商人都喜歡去小鎮上收集羊角,並製作成煙斗或是匕首的握柄。在那些羊角中,尤以一兩歲的幼齡山羊的角最好……」

「抱歉,阿爾文法師閣下。」巴里特不得不打斷法師的侃侃而談,「這個,我想知道的是,這座小鎮為什麼會被封印,至於它原本盛產什麼,我並不在意。」

隨後,蠻子冒險者又露出了一個自以為「友善」的笑容。

法師看著巴里特,臉上有些不高興,「真是讓人掃興,要是換做另外兩個傢伙,你現在准被轟了出去。還好你足夠幸運,因為我是個很好說話的人。」

阿爾文法師又喝了口古怪的甜李子酒,「為什麼被封印?肯定發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唄。什麼不好的事情?說起來很簡單,小鎮附近的空間裂開了一個很大的洞,不是什麼裂痕,也不是什麼小孔,而是一個特別大的大洞。」

「就像一個人的身體被長矛刺穿了一樣。」阿爾文法師用手指比划著巴里特的心臟部位,「而這個洞的另外一邊,則連接著那片黑暗界域――負能量位面,也被人們稱為……」

「死亡位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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