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避過暴雨的巴里特等人辭別了半身人德魯伊卡德・緊身褲,不對,是卡德・橡葉,從甜甘蔗村離開,繼續向草原深處的精靈聖地前行。

雨後的瀚海草原瀰漫著一股濕漉漉的清新,馬蹄踏在翠綠的嫩葉上,總能濺起點點在陽光下閃耀的晶瑩露珠。茫茫的雲海雖然還在上空翻滾,卻已從如墨的漆黑蛻變成了無暇的潔白,像一位心情轉好的少女在將自己最純凈的笑容展現給世人。

那位身份有些疑點的嚮導吉恩還在隊伍中,小法師克瑞斯並沒有解除雙方的僱傭關係,依然由他指引隊伍前行的方向。不管怎麼說,即便這位嚮導此刻依然在為神聖阿拉索王國的軍隊服務,對巴里特他們來說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只要這傢伙不進入『洛絲蘿林』影響精靈的態度就可以。

臨近傍晚,眾人開始享用晚餐。馬兒奔跑之後需要休息,人在馬上騎行時間長了也一樣會勞累,一行人中也就只有那位一直使用『飛行術』飛在半空的小法師算是例外吧。他的魔力仿佛永無止盡,飛行一整天也不見絲毫疲憊之色。

草原上稀疏的分布有一些樹木,橡樹、赤松、杉樹,不一而足。這些樹木就像是關係最為冷漠的陌生人,彼此間隔很遠,不肯靠近分毫。

嚮導吉恩選定了一棵樹冠茂盛的山毛櫸作為大家臨時的宿營地,簡單的用餐過後,天色尚未變黑,眾人圍坐在劈啪作響的篝火旁,隨意的閒聊著。

「嘿,你們看,那片雲朵像不像是一對正翩翩起舞的情侶?」小法師指著鋪滿金色霞光的天空朝眾人問道,「男性的手高高揚起,女性的手略微低垂,他們好像是在跳某種高山王國獨有的特殊舞蹈,我以前曾見過一次,只是忘了那種舞蹈的名字。」

巴里特循聲望去,卻只看到了一大團鑲有金邊的普通雲朵,和天空中其他那些毫無規則的雲朵並沒什麼兩樣。

「我看那更像是兩名身穿金甲的戰士在彼此廝殺。」保鏢紅蟹說出了自己的看法,「其中一位魁梧一點的戰士看上去像是人類,他高舉著一柄鋸齒狀的雙手劍,想要當頭斬下。另外一位戰士身材更細小一些,就當精靈好了,他低握著一柄細劍,想要由下往上刺入。」

「那雲朵難道不更像兩個農民嗎?」商人艾利爾給出了另外一種意見,「其中一位農民扛著鐵鍬走在前面,在他身後矮一些的應該是他的兒子。他兒子似乎並不願意跟著自己的老爹去種地,所以低著頭,拖著手中的鋤頭,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我老爹以前就想讓我向他一樣當個農民,因為這樣的生活會很安全,但我很不喜歡種地,所以……」商人聳了下肩。

「農民?不,不,不,要我說,那應該是酒館中的一位吟遊詩人和一位打掃侍者。」嚮導吉恩一邊侍弄著篝火,一邊說道,「吟遊詩人手捧著曲頸魯特琴在演奏優美的樂曲,離他最近的欣賞者就是那位拄著掃帚陶醉於樂曲中的侍者,而周圍其他的雲朵則是酒館中的客人。」嚮導將周圍的雲朵也加了進去。

我說,你們的腦袋裡都裝的什麼?我們的蠻子冒險者聽完這些描述後表情有些愕然,為什麼每個人的想像力都這麼豐富?

「你呢?巴里特,你看那雲朵像什麼?」小法師問道。

我們的蠻子冒險者再次盯著雲朵看了許久,「很遺憾,我什麼都沒看出來。」他實話實說,「情侶、戰士、農民、吟遊詩人?你們都是怎麼看出來的?抱歉,我可沒你們那麼好的想像力。」也許在我精神不太正常的時候能夠做到。

「如果你按照我的方法去想的話,就不需要有多麼好的想像力了。」商人將插在篝火邊吃剩下的一根豬肉香腸拿起,吹了兩下上面的浮灰,又用舌頭試了試香腸的熱度,然後才大口咬上去,「你們都不吃了嗎?那我自己就把它們消滅乾淨了啊,浪費食物可不是個好習慣。」他又翻找了些甜芥末醬抹了上去。

「誰說不吃了?只是現在吃飽了而已,現在!這點東西我還想留著當守夜時的夜宵呢。」保鏢紅蟹不滿的說道,「晚上可是輪不到你來守夜。」

「那你到時候再自己烤吧,反正我們的克瑞斯法師閣下帶了很多食物。」商人對小法師笑了笑,「對於烤制的事物,無論是魚、兔子,還是這種以火腿肉腌制是香腸,我都喜歡吃烤得老一點、焦一點的,這樣油脂的香味會更足,肉質也會更有韌性。」

「你用的什麼方法?」巴里特朝商人問道,他也想從那片雲朵上看出點什麼。這倒不是說這個遊戲有多有趣,只是蠻子不想讓自己顯得太過粗俗。

「用我的方法,你不用絞盡腦汁去思考它真正像什麼。」艾利爾含糊不清的說道,「你只需要一邊盯著那片雲朵,一邊回憶下過去,然後再把腦海中驟然出現的畫面描述出來就可以了。至於像或不像的,其實並不太重要。紅蟹說像那雲朵兩名戰士,我可怎麼都沒看出來。」

這也行?巴里特試著採用商人的方法朝天空望去,並將自己的思緒慢慢沉澱在記憶里。往昔一幕又一幕的在蠻子的腦海中浮現,慢慢的,一個肩上扛著武器的諾德人定格在了巴里特的眼前,而在這名諾德人的身後,還跟著一位紅頭髮的女孩。

「看到了什麼?」小法師好奇的問,

「不,什麼都沒有。」

……

夜晚降臨,翻滾的雲海漸漸變得靜謐,忽明忽暗的星光從「波濤」的間隙中顯露出來,猶如一盞盞在大海上搖曳的船燈。

海面之下,一望無垠的青苔隨著柔和的暗流輕輕擺動,在某株茂密的珊瑚叢下,隱藏著五隻正在休息的小魚。

守夜的有三人,分別是巴里特、嚮導吉恩,以及僱傭保鏢紅蟹。此時月上中天,正是巴里特的守夜時間。他靠著山毛櫸的樹幹,無聊的望著天空中影影倬倬的雲朵。

四下寂靜,無人會窺伺他腦海中的想法,巴里特的思緒又漸漸的發散開來。傍晚時所發生的那一幕依然在他的眼前揮之不去,令蠻子不禁想起了『支起耳朵』的老闆萊斯利。

那傢伙曾為了尋找自己的愛人走遍了多元宇宙的許多角落,「我找到她了,但卻有些遲了。」巴里特仍記得萊斯利說這句話時臉上的表情――後悔、遺憾、還有深深的茫然。

「希望我不會變的像他一樣。」不知怎麼的,巴里特腦海中突然冒出了這樣一句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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