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既萬死,何來恕罪!

大明應天城。

皇城大內,伴隨著涼國公藍玉在杖責下,發出的一聲聲慘叫聲。

首次御門監國的皇太孫朱允熥,便目睹著近十名在場官員,出班奏請同一件事情。

這裡不過百餘名朝堂文武,各分一半,出班奏請的皆是文官,則占據了文臣之中的兩成。

朱允熥目光澹澹的掃向文官總領,吏部尚書、都察院左都御史詹徽。

在場奏請的文官,大多是五六品的各部司衙門職能官員。詹徽身為吏部尚書,管的就是朝堂官員們。

面對著身後文官們群起出班奏事皇太孫開釋太子妃被廢、廣陵郡王被廢,詹徽也是一陣頭大。

皇帝這些年廢黜了丞相的位子,朝堂上各部司衙門直接負責於皇帝,這就導致沒有一個人能夠在真正意義上,形成對官員們的壓制和控制。

哪怕他詹徽是吏部尚書,還執掌都察院。

詹徽迎著朱允熥的注視,臉上露出一抹無奈。

臣辦不到啊!

「啟稟皇太孫。」

「太子妃乃是洪武十五年,由陛下親自冊封,入大明宗室冊寶。」

那些出班奏請的官員,這時已經是再次起身開口。

「如今太子妃驟然薨逝,朝廷要廢黜太子妃名號,另葬墳塋。與禮法不合,與朝堂不合。」

「若我大明太子妃、宗室郡王,不明不白便被剝奪封號,廢黜、薨逝,如何叫天下人看,如何叫史家秉筆記錄。」

「臣等身為明臣,當思為國效忠,輔左君王社稷,斷不能使我大明宗室因禮法之事,受後世人詬病,以全我大明天家浩蕩皇威。」

在眾目睽睽之下,這些官員面色莊重,神情堅決果敢,當真瞧著是為了大明社稷著想。

面對著見過皇太孫的目光審視,他們沉聲提氣,再次說出了他們的要求。

「臣等請奏皇太孫,開始臣等,太子妃因何而薨,又因何而被剝奪名號。」

「廣陵郡王並無狂妄忤逆之事發生,又為何會被廢黜郡王封號,而被圈禁中都皇城。」

說完之後,這些人紛紛一揮官袍,動作整齊的跪在了地上。

詹徽等幾名文官魁首,一個個的,額上的兩條眉毛,已經是糾結在了一起,好似是要干仗一般。

朱允熥緩緩的斜靠在了圈椅上,目光澹澹的注視著眼前這十來名,想要知道呂氏和朱允炆之事真相的官員們。

他斜眼掃向一旁。

那邊二舅常升正在監督錦衣衛杖責涼國公藍玉。

這會兒應該是板子打夠了。

兩名執杖行刑的錦衣衛緹騎,已經是收起木杖,悄然離開此處。

另有人上前,將看似已經奄奄一息的藍玉給攙扶起來,送到了朱允熥面前。

朱允熥瞧著藍玉的後背和臀部,血染一片,不過筋骨卻是不曾被打壞了,這才點點頭揮揮手。

常升拱著手,令人將藍玉帶走。

隨後,殿門前陷入進沉寂之中。

縮在武將班列里的景川侯曹震,目光左右滴熘熘的看著同僚們的反應。

「臣等奏……」

「揍你老母!」曹震一聲怒吼,打斷了還想繼續開口,催促朱允熥給出解釋的那十來名官員。

他直接伸手叉腰,瞪大了雙眼,怒視這群官員,便高聲叫罵了起來。

「一幫廢物沒卵子的玩意!」

孫狗兒:???

曹震繼續罵著:「不過死了個人而已,怎得?也沒見你們平日裡關心下地方上有沒有死人啊。」

「你!」

「景川侯!」

被一頓怒罵擠兌的官員們,紛紛側目怒視著曹震。

然而曹震卻是越罵越來勁:「本將最見不得你們這幫沒出息的玩意。大明朝親王郡王多的是,廢黜了一個又如何。難道我大明朝的天就塌下來了?」

「你們這幫包藏禍心之輩,難道是覺得,我大明朝洪武皇帝老爺子,是不能當家做主了?」

「還是覺得太子爺就好不了了?」

「還是說,你們認為皇太孫不足以監國秉持朝政?」

曹震是罵的愈發起勁,並且一頂頂的大帽子送給這幫官員。

這就是自己的最強嘴替啊!

朱允熥眼底帶著些不可置信,精神抖擻的看著罵得那幫文官不敢說話的曹震,心中大為滿意。

這些奏請的官員,被曹震指著鼻子叫罵,幾乎就連圖謀不軌的罪名都給扣上。

頓時人人憤憤不平。

仰面看向罵得起勁的曹震。

「景川侯,這裡是皇宮,皇太孫當面,我等乃是為國事而奏,你竟如此放肆,不尊禮法,胡亂構陷我等!」

「景川侯莫要依仗過往功績,便可在皇太孫面前放肆。」

說著話,這幫文官立馬調轉槍頭,朝向朱允熥。

「啟稟皇太孫,臣等彈劾景川侯曹震,於殿前失儀,誣衊朝臣,請皇太孫嚴懲訓戒!」

原本還不滿於這幫文官竟然想要奏請知曉昨日宮中實情,但此刻看到這幫文官就在自己面前上演了一出顛倒黑白,逞口舌之爭。

朱允熥忍不住的就想要笑出聲來。

他瞥了一眼詹徽等幾名部司尚書。

隨後澹澹的問道:「廢太子妃、廢廣陵郡王之事,涉及昨日大明宮廷之變。一切皆由陛下定奪,爾等當照辦。若再誹議,當問責,交有司。」

說著,朱允熥已經看向一旁的孫狗兒,示意對方開口,散了今日的御門監國。

那頭,詹徽等人已經是在心中大罵,這幫小癟三,官職不高,別的不會,就知道一天天的問東問西。

這宮中的事情,也是他們能夠插手的?

昨日他們幾人奉詔覲見的時候,可是看得清楚,這大殿前的陛階上,血跡尚未洗刷乾淨。

廢廣陵郡王額頭血肉模湖,奄奄一息。

所幸今日是皇太孫監國,若是放在陛下面前,這幫人定然是要被定上一個亂嚼舌根的罪名。

罷官奪爵都是輕的懲罰。

他們大概就是看準了皇太孫頭次監國,要以穩定朝局為首要。

可那幾名奏事的官員,卻是不答應。

「皇太孫,臣等……」

「住口!」詹徽終於是忍不住,出班轉身怒視這幫沒眼力見的蠢貨:「皇太孫已經說了緣由,爾等再敢糾纏,本官定要查一查,爾等到底是何居心!」

如今國朝,皇帝最大,太子第二。

這幫官員,面對吏部尚書詹徽的斥責,竟是渾然不顧。

「詹尚書,我等乃是為國朝禮儀而問。太子妃、廣陵郡王事涉昨日宮廷之變,可又究竟是涉及到何等地步,又是因為什麼,方才被廢黜?」

「詹尚書,爾為禮部尚書、都察院左都御史,不已國朝事重,不為君主分憂,不思量君主青史名聲。爾是要做那秦檜之輩的奸佞嗎!」

都說文人的嘴巴,能罵死了人。

這幫官員一開口,便將詹徽給頂的渾身發顫。

自己雖然不如那青史昭昭的名臣,但為官多年,可也是勤勤懇懇。這會兒竟然被這幫小癟三罵成秦檜那等奸臣,怎叫詹徽不惱火。

他雙眼一紅,伸著手:「本官!本官……」

「怎得?詹尚書難道要在皇太孫面前,以權謀私?還是要在這皇城之內,陷害朝堂忠良?」

詹徽已經是被氣的渾身發顫。

他臉色一片鐵青:「放肆!當真放肆!析辨詭詞,強詞奪理!」

朱允熥這時候心中也是生了怒意。

這幫官員,一而再再而三的咄咄相逼,當真是以為老爺子和太子爺不行了?

他緩緩站起身來,在百官注視下,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朝臣班列前。

他靜靜的注視著這幾名官員:「爾等,是要為廢太子妃、廢廣陵郡王喊冤嗎?」

這些人面對朱允熥的質詢,臉色一變。

「臣等……」

「哼!」朱允熥冷哼一聲:「國朝天家之事,何曾要爾等知曉了?爾等是要替我家做主嗎?」

「臣……」

朱允熥一揮手,再次打斷這幫官員的解釋:「若是本王不給出解釋,爾等是不是連本王也要彈劾了啊!」

朱允熥始終都保持著平和的表情,但語氣卻極其嚴厲,字字誅心。

這幫官員徹底慌了。

他們才想起來,剛剛皇太孫連自己的舅姥爺,都能下令給打得奄奄一息,不知生死。

撲通一聲。

這些官員慌神之下,紛紛跪在了地上,出聲請罪。

「臣等不敢!」

「臣等該死!」

「臣等萬不敢插手天家之事。」

到此處,他們還想繼續解釋自己今日的行為。

「臣等只是事先不知詳情,惶恐我大明宗室名聲折辱,方才出言奏請。」

「臣等萬死,皇太孫恕罪……」

朱允熥眼角一抖,冷聲道:「既萬死,何來恕罪?」

他澹澹的一句話,頓時令這幫還在為自己解釋的官員,渾身一軟。

皇太孫也要秉承皇帝的作風了嗎?

一旁的景川侯曹震看得是滿眼金星,只覺得皇太孫終究是皇太孫,僅僅只是三兩句話,便遠超自己長篇咒罵。

武將們更是紛紛投來激動佩服的注視。

這才是大明朝的皇太孫!

大明朝的皇太孫,就該是這般的氣吞山河,一言一行決斷社稷,震懾朝堂不臣之心!

而另一邊,戶部尚書趙勉卻是心頭一震,趕忙出班上前,想要為這些奏請的官員求情:「啟稟皇太孫……」

「陛下有旨意!」

然而,殿門後忽的傳來一道聲音,將趙勉的求情之言給打斷。

朱允熥略感意外,轉身看了過去。

只見一名小太監,手中高舉著一道聖旨,快步到了百官之前。

朱允熥敏銳的注意到,一直候在一旁不曾離去的錦衣衛指揮使詹徽,在見到這捧著聖旨出來的太監後,臉上頓時閃過一道殺氣。

那小太監,先是對著朱允熥畢恭畢敬的行禮。

「奴婢參見皇太孫。」

朱允熥點點頭,示意對方繼續。

小太監便臉色一振,澹然的看向跪在朱允熥面前的官員們。

「陛下說,近日應天出了些小事情,朝堂尚且穩固。但某些人卻不思報效大明,言行忤逆,於國朝動盪之際,蠅營狗苟,圖謀個人之利。著令錦衣衛指揮使蔣瓛,即刻緝拿此等奸佞不臣之輩,入錦衣衛昭獄,侯旨審訊!」

說完了旨意。

那幾名跪在地上的官員,頓時癱軟在地。

而那小太監卻是又取出一本冊子。

「吏部主事趙鳳律。」

「刑部郎中左燦林。」

「……」

「大理寺張柏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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