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茂密的樟樹林子裡,枝葉繁盛,氣候潮濕,樹梢上空掛著稀薄的霧氣。

來自大明的幾十名士卒勘察四周確認沒有危險後,便在原地休整了起來。

朱高燨坐在烏駒旁邊,將堅硬的蕎麥餅子撕成小塊吞咽,吃的津津有味。影侍阿棄守在他的旁邊,手握腰間刀柄,輕閉雙目。

說實話,這種粗糙的軍糧味道並不美味,但是能在戰場上能有一口吃的,就應該知足了。

他現在是一名大明南征軍先鋒營的新兵,把司官呂朝陽帶著他們在戰場最前線摸索敵情。

就在不久之前,他還是在金陵城養尊處優的祁王爺,而現在他卻要忍受蟲蟻騷擾,在深山老林里步步謹慎的前行。

其實朱高燨大可不必如此,老爺子是讓他隨軍又不是讓他當大頭兵,以張輔的能力平定交趾叛亂並非難事,朱高燨只要在帥營里歇著混軍功即可。

但若真是那般,朱高燨這次來交趾就白來了。

朱高燨此行,真正的目的是從張輔的手上逐漸接手西南兵權,一個空降的廢物王爺是無法讓眾將信服的。

……

「呂大人,你說這大少爺放著京城裡的滋潤生活不過,跑了幾千里到西南來跟我們玩命,怕不是個傻子吧?」另一邊,有人看著朱高燨,納悶的說,「我真是活久見了,頭一次見到上了戰場還帶僕人的。」

呂朝陽喝了一口裝在豬皮袋子裡的水,說:「你管別人幹啥,管好自己就行。」

說實話,呂朝陽並不看好化名「朱四郎」的朱高燨。

太年輕了。

雖然年齡不是判斷一個人的標準,但是這小子實在不像是會殺人的料。

注意到有目光在注視自己,朱高燨向一眾同袍靦腆的笑了笑,人畜無害。

「你看這小子,傻乎乎的。」坐在呂朝陽身邊的小旗官搖了搖頭。

……

在靦腆的笑容下,朱高燨心裡想的是:媽的,在京城裡演了太久,現在一看到人就笑得跟傻逼一樣。

朱高燨做人最怕麻煩,他給自己包裝出來精緻的外殼,讓人一看到他就覺得朱高燨是個人畜無害的好人。

這麼一來確實給朱高燨省去了很多麻煩,但壞處是演的久了,就有些入戲太深,改不回來了。

朱高燨隨手扯下草根叼在了嘴邊,望著藍天白雲,心想以後要不就埋在這兒吧,圖個清凈。

感受到有人戳了戳自己,朱高燨疑惑的看向了影侍阿棄:「怎麼了?」

阿棄沒有說話,用手指指向了一旁樟樹下的野草。

朱高燨走了過去,扒開了野草,發現在草葉子下面的泥濘上面,殘餘著半片腳印。

他面色微變,向把司呂朝陽招手:「大人!有發現!」

眾人聞聲走了過來,有人笑道:「新兵,瞅這半片腳印給你嚇得,這應該是我軍斥候留下來的,慌啥?」

但呂朝陽在看到這半片腳印後卻面色凝重,彎下了身子仔細研究,甚至還捻起了腳印上面殘餘的乾枯草根放到嘴裡嘗了嘗。

「你連個新兵都不如!」呂朝陽瞪了一眼剛才說話的人,「我現在有些納悶兒,像你這樣的蠢貨是如何在戰場上活下來的!」

那人被罵的有點蒙:「大人此言何意?」

呂朝陽指著野草下面的半片腳印說:「這半片腳印上面殘餘著的草根,略有皮膚摩擦的發黑痕跡,只有陳軍的人才會穿這樣用當地植被編織的草鞋,這是敵軍留下的足跡!」

那人愣住了:「不會吧……」

「不會個屁!」呂朝陽敏銳的說,「交趾氣候潮濕,像這樣的痕跡不超過一日就會消失,而這半腳印輪廓明顯,應該不超過三個時辰,快去找找,他們應該離我們不遠!」

「可若真是敵軍留下的痕跡,我們去找他們不就是自尋死路嗎?」

呂朝陽瞥了他一眼:「超過百人的敵軍是不會把痕跡打掃的如此細緻,因為會大大的延緩行軍速度。我推測留下這半片腳印大機率應該是敵軍斥候留下來的,陳軍的斥候通常是二到五人活動,要是我們這幾十個人拿不下來他們三四個人,那伱們還tm有臉活著?」

不得不說,這位把司大人的作戰經驗是拔尖的水平,只從半片腳印就能推測出敵人的情況。但這也讓朱高燨有些奇怪,先鋒營是升官最快的地方,畢竟先鋒營的人都是在拿命博功勳,而像呂朝陽這樣有能力有膽識的老兵,不應該只是個把司,最起碼也得是個守備將軍才對。

不過朱高燨並沒有想那麼多,這不是他該操心的事。

……

靜悄悄的林子裡,只有蟲子的輕鳴聲在叫喚,兩個穿著草鞋的斥候正在小心翼翼的前行。

忽然,弩箭的箭矢在枝葉的隱藏下飛射而出,釘在了一個斥候的大腿上。

另一個斥候看到同伴中箭,想都沒想,撒腿兒就跑。

斥候在戰場上的作用就是探查軍情,他的同伴大腿中箭,和死了沒什麼區別,因為必然逃脫不了。

而他現在跑路,將情報傳達回去,才能給更多的同伴帶來活路。

一人死,總好過萬人死。

然而試圖逃跑的斥候忽然停下了腳步,跪在了地上,大聲用當地方言說道:「我投降!」

周圍的林子裡,走出了幾十個大明的士卒。

「把這二人拿下,看看能不能問出來什麼東西。」呂朝陽平靜的說道。

「諾!」

朱高燨伸了個懶腰,向影侍阿棄豎起了大拇指。

若非是阿棄敏銳的發現了那半片腳印,他們很難追到敵軍斥候的蹤跡。

阿棄的面色平靜如水,仿佛一切都與他無關。

作為一名影侍,阿棄是最頂級的獵手,他精通各種殺人技巧,以及追蹤、反追蹤、偽裝等技能,把他丟到戰場上賣命,屬實是有些大材小用。

沒一會兒,負責審訊的人就走了過來向呂朝陽說道:「大人,全都問出來了,連刑都還沒上,那人就一股腦的全說了。」

呂朝陽微微頷首,問:「問出來什麼了?」

他並沒有意外,像剛才抓住的斥候這樣的軟骨頭並不罕見。

並不是所有人都是文天祥,被俘虜後囚禁三年面對威逼利誘仍誓死不屈。

一個月才幾兩銀子,死了之後撫恤金都不一定能發到家人手上,何必要當鐵骨錚錚的屍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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