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漢王與蘇青談話的時候,有人匆匆來報。

「王爺,京師里來了個太監,說是要找二公子。」

「哦?京師里來的人找我的兒子作甚?」

朱高煦有些疑惑,「你去問問來的是誰,問清楚了告訴我。」

來報信的說道:「小的問過了,那個太監說他姓湯,奉陛下旨意來的,別的就沒說了。」

「姓湯?湯公?」朱高煦有些驚訝。

太監是宦官,宦官可不一定是太監。唯有極有權勢的宦官,才能被稱之為太監。

宮裡的太監沒幾個,朱高煦全都認識,姓湯的,也就那一位了。

——大太監,湯承。

就連朱高煦也要尊稱湯承一聲「湯公」,與其說是宦官,更是長輩。

蘇青沉聲道:「湯公大老遠的跑到山東,事情怕是沒那麼簡單。」

湯承常年服侍在皇帝左右,雖然沒有什麼具體的職務,但宮裡宮外沒人不給他一個面子。

若是傳旨辦事宮裡的宦官多的是,但皇帝出動湯承來山東,明顯是有大事要發生。

「本王自然知道這個道理。」朱高煦微微皺眉,「只不過我不太明白,老爺子要找瞻圻那小子作甚。」

蘇青道:「既然想不明白,那不如當面去探一探口風。」

「言之有理。」朱高煦點了點頭,「你隨我去接見湯承,看看老爺子到底打的是什麼算盤。」

……

湯承在漢王府門前等了許久,猶如一尊石像般紋絲不動,面色平靜看不到絲毫情緒波動。

漢王大搖大擺的從府里走了出來,笑容滿面:「湯公,許久不見,風采依舊啊!」

面對熱絡的漢王,湯承沒有絲毫的波動,平靜的說道:「漢王,我奉陛下之命,有事要找王爺的二公子朱瞻圻,我等了很久,並未看到二公子的身影。」

朱高煦笑道:「我家老二在教書先生那裡念書,唉,說來遺憾,我這人書的不多,不想讓我兒子也跟我一樣。有什麼事你和我說,我這個當爹的替他做。」

湯承搖了搖頭:「恐怕不行。」

朱高煦聲音略顯低沉:「怎麼,我這個漢王離開京師以後,連這點面子都沒有了?」

湯承挑眉道:「王爺,伱確定要替他做嗎?」

朱高煦笑了:「天塌了有我這個當爹的替兒子們頂著,有事便說。」

湯承也笑了:「果真嗎王爺?」

朱高煦自信滿滿:「那必須的。」

湯承如是說:「陛下要讓二公子死,王爺您自己說了要替他頂著,那就是替他死一死嘍?」

朱高煦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

他媽的!

什麼叫我替他死一死?

這特麼能替嗎!

一旁的蘇青實在聽不下去了:「湯公,這種玩笑可開不得啊。」

湯承瞥了一眼蘇青,道:「你為什麼會覺得我在說笑呢?」

朱高煦擠出了一點笑容,道:「湯公,咱就事論事,我是不是陛下的兒子?」

湯承點頭:「那肯定是啊。」

朱高煦繼續問道:「那瞻圻這孩子,是不是我的兒子?」

湯承歪頭沉思:「嗯……有可能是。」

朱高煦的血壓一下就飆升了上去:尼瑪的湯承!

什麼叫「有可能是」?

你他娘的看清楚,老子頭上是黑的,不是綠的!

朱高煦將內心的火氣壓了下去,努力的解釋道:「不是可能,是一定,朱瞻圻一定是我兒子!」

湯承:「啊對對對。」

朱高煦真想一拳錘在湯承的臉上,給這個死太監的嘴撕了!

你對你嗎呢!

朱高煦深吸了一口氣,問道:「既然我是陛下的兒子,瞻圻是我的兒子,那你說,瞻圻是不是陛下的親孫子?」

湯承:「嗯嗯嗯。」

朱高煦:「那你的意思是,陛下是想殺了他的親孫子?」

湯承:「嗯嗯嗯。」

朱高煦氣極反笑:「你自己覺得這合理嗎?」

湯承:「嗯嗯嗯。」

朱高煦:「……」

蘇青:「王爺!冷靜,冷靜!」

朱高煦:「別攔著我,我要弄死他!」

……

漢王爺朱高煦現在腦子有點亂。

他就藩山東也有一年多了,老爺子一直對他不聞不問,現在終於派人來問候一下吧,開口要是要他兒子的命。

朱高煦冷靜下來以後,問道:「湯公,本王問一句,我兒何罪之有,陛下為何要殺我兒?」

湯承疑惑的看了一眼漢王:「王爺這是何意,陛下何時要殺二公子了?」

朱高煦一頭霧水:「那你剛才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湯承認真的解釋道:「王爺,這話可能亂說,二公子意外身亡,與陛下何關?」

朱高煦先是一愣,很快便想明白湯承的話了。

老爺子要弄死朱瞻圻,但他不會說是自己弄死了親孫子,而是朱瞻圻自己「意外」死了,跟老爺子沒有任何關係。

「漢王爺,我來是告知你一聲。」湯承淡淡的說道,「陛下喜怒無常的性格,你也是知道的,這件事,你就當做不知道,我也好辦事。」

朱高煦陷入了沉思,內心在做定奪。

朱瞻圻掛著漢王府嫡次子的名頭,再怎麼說,這也是他漢王的兒子,老爺子要殺朱瞻圻,連個理由都不給。對於朱高煦來說,猶如一記響亮的耳光扇在了他的臉上。

可這一記耳光,漢王還得耐著,他實在不想這時候和老爺子翻臉。

為了一個朱瞻圻和老爺子翻臉,不值得。

誠然,朱瞻圻是他的親兒子,可漢王又不止這一個親兒子,他有十一個兒子呢!

在猶豫片刻後,朱高煦已經有了定數,嘆息道:「既然如此,那這就是瞻圻的命數啊。」

湯承向身後的幾個宦官招了招手,這些宦官都是跟著他一起從京師里來的,動起手來很利落。

……

朱高煦看了一眼周圍沒有外人,眼神變得兇狠:「蘇青,你說老爺子這是什麼意思?」

蘇青沉吟道:「難不成是……想要警示我們?」

「警示個屁,你見過拿親孫子的命來警示的嗎?」朱高煦怒道,「他今日能用『莫須有』的罪名殺瞻圻,明日就能用莫須有的罪名殺我,他娘的,這還不如乾脆點,老子直接反他娘的,省的被他這麼折騰!」

蘇青被嚇了一跳:「王爺,這話可能亂說啊。」

「你怕鳥呢,我們在山東策劃什麼,你我心知肚明。」

朱高煦陰冷的說道,「老子不稀罕當什麼王爺,這兩年我表面上天天逗鳥碌碌無為,就是想要鬆懈老爺子的警惕,讓他以為我在山東對他沒有威脅。哼,他們都以為我漢王不行了,就藩以後就廢了,他們哪裡想得到老子暗中招兵買馬,培植軍士,山東三司的官員哪個沒受過我漢王府的銀子。這天下,遲早得是我的。」

朱高煦二十歲就已經馳騁戰場,陣斬南軍宿將瞿能,九死一生的靖難之役中脫穎而出的名將。少年得志,讓他的野心不斷膨脹。

他要的不是一地之藩國,而是大明之社稷!

蘇青勸道:「寶劍鋒從磨礪出,王爺,若是想要成就大業,尚需常人所不能及的耐性啊。」

「你說的這些話,本王自然明白。」朱高煦冷哼一聲,「現在,還不是時候。」

漢王是勇,但他不是蠢。

老爺子靖難的時候,造反的對象是誰?

——建文帝!

建文帝那是個不懂打仗還瞎指揮的沙雕,你把造反的對象換成朱棣試試?

當天造反,沒過夜就給你骨灰揚嘍!

朱高煦跟著朱棣打了這麼多年仗,甚至老爺子帶兵打仗的本事有多硬,讓他造老爺子的反,他哪裡有那個膽量!

更何況,京師里現在可不止老爺子這麼一個會打仗的,還有那個該死的祁王!這倆人聯起手來,天王老子來了也得跪!

當初馬哈木號稱草原霸主,率領數萬瓦剌鐵騎在忽蘭忽失溫設下埋伏,想要搞一手偷襲。然後老爺子和祁王聯起手來,直接送馬哈木上了西天見佛祖。

「本王會等下去的,一直等下去。」

漢王閉上了雙眼,「等他們露出破綻的時候,就是我的機會,這個江山,遲早是我的!」

……

「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

教書先生講述著《中庸》里的片段,堂下的朱瞻圻認真的聽課。

「先生,慎獨何解?」朱瞻圻詢問道。

先生道:「慎指指小心、細心、謹慎,是對自己的言行舉止負責任的態度;獨並不是孤獨或者寂寞,而是有獨處而自足之意,是得道之後的超脫淡然。這是一種高尚的品質,一種修養的境界,一種自律的精神,一種坦蕩的胸懷。」

在師生交談的時候,忽然有人推門而入。

先生皺眉道:「我講課的時候,不喜歡被人打擾。」

湯承瞥了他一眼:「滾!」

教書先生的火氣蹭一下就上來了:「亞聖曰,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諸己,其身正而天下歸之。汝不修德行,如何身正?」

湯承沉吟道:「帶上你的亞聖,滾!」

(本章完)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書都經過挑選和審覈。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