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人的印象里,作為一軍主帥,就應該坐在帥營里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縱然敵軍的輕騎穿插防線下一刻就要殺到帥營里揮舞著屠刀取你頭顱,而主帥依舊會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澹澹的說一句「就這」,然後帥營後方忽然衝出三百刀斧手將敵人鎮壓。

但實際上,作為震古爍今的兵家代表人屠白起,總是喜歡部署疑兵牽制對方,而後親率主力對敵人發動突襲。

當年他察覺到楚國上下離心離德、城池不修、守備鬆懈,而且楚將莊蹻遠征西南,帶走了不少精兵良將,於是親自率領數萬精兵輕裝深入楚國腹地,打了楚軍一個措手不及,將楚頃襄王嚇得魂飛魄散遷都保命。

白起之所以親率主力偷襲,並非是因為秦國無人可用,是因為戰場上千變萬化,戰機稍縱即逝,前線的將領向後方的主帥彙報工作如此一來一回楚國的人早就跑完了。唯有主帥親自領兵,方能抓住這一線機會,將敵人置之於死地。

不過如此一來,風險很大,萬一主帥中了埋伏一命嗚呼,整盤棋就下死了,全軍都會亂成一窩粥,故而對於正常人來說,他們的理解就是我寧可什麼都不做也不願意犯錯。

但白起不是正常人。

戰必勝,攻必取。

白起戎馬一生,擔任秦國主將三十餘年,攻城略地,用兵如神,為秦國攻占城池七十餘座,未嘗一敗。

……

「我們就非得和明軍打硬仗打死仗嗎?」

黎利看著一望無際的繁盛森林,參天的茂盛樹木根深蒂固,儘管他們已經在這裡布下了天羅地網藏有無數伏兵,可他依舊覺得有些不妥,「你們中原人不是什麼兵不血刃取敵將首級嗎,我聽說過有一招叫美人計,尋一國色天色的美人潛伏至朱高燨身邊,而後手持利刃取他首級,只要朱高燨一死,這場仗即可不戰而勝之。」

李彬瞥了一眼黎利,陰沉的說道:「美人易得,可你如何把這美人安插到朱高燨的身邊,又如何讓美人行刺?你真以為錦衣衛是吃白飯的,能貼近朱高燨身邊的人,祖上姓甚名誰娶有幾分田地跟鄰居家產生過什麼雞毛蒜皮的麻煩,錦衣衛都能查的一清二楚,恐怕美人還沒踏進明軍帥營,呂朝陽就已經揮下屠刀怒而殺之了。」

再者說,美人計那也得對貪圖美色的人才有用,你知道朱高燨是什麼樣的人嗎?」

「不知道。」

「朱高燨貴為皇太子,然而除了正妻張穎貞,他未曾納過一妃一妾,就連張穎貞這個太子妃,也是當年皇帝賜婚逼著他和英國公府聯姻。你覺得這樣的人,會是貪圖美色之人嗎?」

黎利見美人計無望,便另擇想法:「美人計不成,我們就投其所好下手,他總有軟肋吧?」

「軟肋?」

李彬冷笑道,「我在大明朝為將如此之久,對朱高燨的了解也不算少。他不戀權,若非如此也不會沉寂十餘年甘心當一個默默無聞的祁王了。他不戀錢,以他身份,就算是什麼都不做就有大把大把的人上門送錢,可我從來未曾聽說過他大肆索賄或者是搜刮民脂民膏。」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

些繃不住了:「照你這麼說,那朱高燨倒是成完人了?」

「你要這麼說,那他還真是一個完人。」

李彬澹澹的說道,「他擅於權謀,玩弄人心。通曉政務,精通治國之道,治大國如烹小鮮。第一次領兵就能指揮數十萬人的軍隊立於不敗之地,每一次都能以微乎其微的戰損將敵人擊潰。他不僅擅長指揮還有萬夫莫敵之勇,曾率幾百騎深入沙漠生擒了設下埋伏的瓦剌太平王……」

他還是一位醫術大家,上戰場從來都不帶軍醫,因為他就是最好的大夫。我還聽聞他喜愛書法,作品堪比鐘王……」

你說他是完人,這句話算是說對了,文治武功都是一代人傑,即可下馬治國安邦,又能上馬開疆擴土,立不世之功。」

黎利氣極反笑:「你都這麼說,那還打什麼,不如我們自己把自己綁起來,十九路聯軍的首領全都去向朱高燨負荊請罪,高呼殿下威武罪臣特來請死還望殿下滿足罪臣的心愿,然後讓朱高燨的手下把我們的腦袋全都砍下來裝進木盒裡班師回朝,送給那位大明皇帝作為禮物。」

李彬聳聳肩:「你要這麼做我也不反對,我想那位殿下應該會欣然接受你的負荊請罪,然後讓你效彷當年的小明王「落水而亡」,死的很安詳,黎兄一路走好,李某在明年清明會為你多燒些紙錢的。」

「未戰先言降,李將軍好志氣!」

黎利氣得拂袖離去,只留下原地的李彬一人。

李彬並不著急,平靜的眺望山林。

敵人很強大,但他也不是什麼善茬啊。

只帶著兩萬人就想啃下十九路聯軍這塊硬骨頭,殿下,你是不是太輕敵了。

「朱高燨?定叫他有來無回!」

……

在雙方試探的接觸與摸索後,都探明了對方的底子,在黃高森林北部的河灘上展開了大規模的交鋒,戰火燃燒在了砂石與河流之上,明軍與十九路聯軍的將士廝殺,戰鼓隆隆炮聲轟鳴,硝煙瀰漫,染紅的河水上飄著成片成片的屍骸,斷裂的兵器隨處可見。

「報!左前營在北岸與敵軍交火,斬敵八百餘,折損約二百人!」

帥營里的張輔不緊不慢的下令:「北岸陣地讓出去,讓左前營撤回來的。」

「諾!」

此時,主帥領兵深入林地,張輔便成了營中的主心骨。

對於如何在西南作戰,他是大明朝最有經驗的老將,布局層層井條有序。

有一參將詢問道:「國公爺,難道我們不應該乘勝追擊嗎?」

「不急,陪他們耍耍。」

張輔澹澹的說道,「這才剛剛開始而已,看似我軍傷亡比敵軍低得多,但你別忘了,敵人的總兵力是我們的數倍。」

這時候上頭,那才合了對方的心意,他們就願意和我們硬碰硬,敵眾我寡,不宜死戰,當徐徐而進,與敵周旋,層層蠶食。」

讓出去一個北岸陣地而已,等到了夜晚加派兩個營突襲奪回來便是,我們的任務,是在主戰場牽扯住敵軍,而非是和敵人打拉鋸戰。」

他看得出來,李彬這是拋了幾個小卒子來釣他的胃口,然而英國公什麼山珍海味沒見過,區區幾個營就想讓他上鉤?

瞧不起誰呢?

「集火南岸,加派中後營馳援,讓他們亂起來,看看他們是要胳膊還是要屁股,一旦敵軍有包圍的意思,我們便撤退,轉攻中路,打一炮就撤。」

張輔悠悠道,「跟我玩釣魚,那就得上秤看看自己有幾斤幾兩。」

他並不需要在正面戰場上打出來多大的優勢,畢竟他手上就只有一萬多的兵力,打的太狠稍不留神就把自己給玩沒了。

他只需要牽扯住對方,不求勝,只求穩。

……

「清點一下人數,沒問題的話就撤。」

「殿下,我們打贏了為啥比打輸了跑的還快?」

「服從命令。」

「諾!所有將官,清點屬部人數,速速整頓準備轉移!」

黃高森林腹地,一處叛軍營地里,在厚厚的腐爛葉層上躺著上千具叛軍屍體。

白起環視了一眼四周,剛剛率領部眾擊潰了敵軍營地,以可以忽略不計的傷亡將敵人全殲的他沒有絲毫的歡悅,也並未去收繳戰利品,而是催促著手下的將領在最短的時間內整頓,而後撤離。

他率領的六千明軍,就像是上躥下跳的耗子,在這裡咬一口,又去那裡咬一口,咬完毫不猶豫的就跑路,這種打法很無賴,也實在有辱人屠的霸氣。

然而白起並不在乎什麼無賴不無賴,戰場上哪有什麼仁義道德,講究的就是一個「奇」字,要想當君子,那就應該在翰林院修撰文書,戰場不是君子應該待的地方。

「殿下,都已整頓完畢!」

白起聞言,微微頷首:「撤!」

將領對眾人高呼道:「殿下有令,轉攻他路!」

……

十九路聯軍趕到時,只看到了滿地的友軍屍骸,不見敵人蹤影。

叛軍將領深吸了一口氣:「又跑了?」

「明軍這他娘是哪個崽種帶的兵,打完就跑,畜生,敢不敢跟我比劃比劃?」

身邊的副官詢問道:「將軍,總是這樣也不是個事啊,明軍是真賊,我們在他們後邊追,他們在前面跑,一邊跑一邊殺,好生無賴,等我們追上的時候,就只看到滿地的屍骸。」

「你問我有個籃子用,向上面彙報這裡的情況,請求增援,我非得按死這群混蛋明軍不可!」

……

「李彬!這件事你必須得給我一個交代!」

十九路聯軍的指揮部里,平定王黎利氣沖沖的找上了李彬。

李彬疑惑的問道:「怎麼了?」

「後院起火了你都不管管,你這仗是怎麼打的!」

黎利怒道,「我們在林中死了少說也得有四五千人了,你這是什麼意思,若非是我幫你壓著,其他的首領早就一擁而上找你清算了!」

李彬笑道:「我還以為什麼事呢,就這?打仗啊,哪有不死人的,才死了四五千人而已,這還只是個開胃菜而已。」

「死的都是我們交趾人!」

黎利看到李彬這無所謂的神態,不由勃然大怒,「你手下的那些明人,龜縮在聯軍營地里不出去,讓我們交趾人在外面替你打生打死,你這是安的什麼心!」

若是我們的人死在正面對戰中也就罷了,可他們死的不明不白,在你這個蠢貨的指揮下,他們莫名其妙的就在敵人的突襲當中戰死,而敵人毫髮無損!」

這就是你的部署?這就是你的雄才偉略?」

「急什麼,這才剛開始而已。」

李彬有些無奈的說道,「我把我的人留在營地里,是為了各位著想啊。」

「***說什麼?」

「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我手底下的人,是最精銳的軍士,讓他們護在營地旁邊,以防敵軍突襲,我這也是為了各位的安危著想啊,你們也不想和林中將士們一樣莫名其妙的就丟了腦袋吧。」

李彬是在說實話,不是他瞧不起黎利這幫人……好吧他就是瞧不起黎利這幫人。

十九路叛軍,說白了,除了李彬這一路明軍,剩下的十八路全都是亂七八糟的交趾叛軍,這些人成不了氣候,最起碼在現在看來是

沒什麼戰鬥力的。

李彬以前平叛的時候,往往手底下一二百人明軍就能把上千的農民軍打的七零八碎,如今這些西南叛軍比農民軍強一些,但也僅僅是強一些而已。

在他眼裡,十九路聯軍就是個笑話,除了他的部下,剩下的人都是炮灰,用來和明軍互相消磨的炮灰。

即使是用一萬叛軍去換一千明軍,李彬都覺得血賺,他從骨子裡瞧不起黎利這些交趾人,若非是為了迎戰太子朱高燨,他怎麼可能會放下身份和這些卑賤的交趾叛軍聯合。

「你這個混蛋!」

李彬這蔑視的姿態,讓黎利徹底震怒了,「在你眼中,我們交趾人的命就像沙子一樣不值錢嗎?」

「黎兄,這是戰爭啊。」

李彬澹然道,「戰爭就是如此殘忍,踏上了這片戰場,我們就應該永遠保持理性,以大局為重。憤怒,會讓你失去理智,讓你更加的愚蠢,你的憤怒,會讓你手下死更多的人。」

「你!」

黎利怒火中燒,咬牙切齒。

「黎兄,你還是冷靜一下吧,我自有部署,你且安心。」

李彬轉身背對黎利離去,黎利看著對方離去的背影,眸子裡閃過一道不易察覺的陰狠。

明人,都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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