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杌尋沒有接他的話,正要轉身去找醫療包,卻見小哥已經拿著東西放到了他右手邊。

他心裡有點想笑,這個悶油瓶,闖了禍補救倒是挺及時。

見霍家人都看著這邊,張杌尋也只好按捺下了自己的心思,給霍初十處理完腿上的傷之後就又回到了暗門邊上。

小哥卻先一步過去用身體擋住了打開暗門的機關鎖。

張杌尋:「……」

他只好無奈的擺擺手,示意自己不出去了。

小哥對此無動於衷,眼睛都不閉著了。

他不會問張杌尋非要出去的原因,卻也不會讓他有機會偷偷溜出去。

張杌尋腦門上仿佛有一萬頭羊駝呼嘯而過,不可置信的看著小哥,我靠,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信任呢?

「行吧行吧。」他只好老實交代。

張杌尋壓低聲音把自己的顧慮都告訴了小哥,「天真他們在不久之後肯定會進來,這裡太危險,我得去給他們引路,想辦法把密洛陀都引開。」

「而且那個人我也得百分百確定他的確是死了,相機在霍小黎的身上,我不能讓那人有任何得到古樓秘密的機會。」

小哥聽完,沉思了幾秒,隨後開口,「我去。」

「你快歇著吧。」張杌尋哼了一聲,「我有百寶箱防身,你有什麼?」

「哦,可別告訴我,你有一顆勇敢的心。」

張杌尋默默腹誹,別說勇敢的心了,你就是有十個勝利女神的心,在這裡也不頂用。

小哥掀了掀眼皮,看著他不說話。

張杌尋讀懂了他的意思,嘀咕道:「知道你恢復記憶了,那又能怎樣,鹼氣還能因為你是張起靈就特意躲著你咋地?」

「而且之後你還得……」話到嘴邊他才察覺失言,立即將剩下的咽了回去。

垂下眼皮看了眼腕錶上的時間,他繼續道:「從我們被困在這裡已經過去二十多個小時了,你肯定也感覺到了,這波強鹼的持續時間長的有些不正常,密室堅持不了更長時間,鹼氣最終還是會滲透進來。」

另一邊剛才被吵醒的霍家人已經又陷入了昏睡中。

「總之,眼下這種情況,我出去是最合適的,你也就別跟我爭了。」張杌尋斬釘截鐵的說道,「就這麼定了。」

小哥安靜聽著,沒有再提出反對他的意思。

張杌尋說完,又從衣兜里掏出一隻透明玻璃盒子,裡面固定放著一支手指長的青藍色針劑,放到小哥手心裡,小聲道:「這是一種提純過的血液受體阻滯劑,可以大幅度的降低血壓,減緩心跳,不用放血就能讓人的身體變得很虛弱。」

「這種計量濃度對正常人來說是致死的,但對你來說最多只會讓你進入半昏迷狀態,我之前在自己身上也做過實驗,副作用是兩個小時內肌肉鬆弛麻痹。」他道。

「你如果實在感覺堅持不住了,就打在靜脈上,這一針足夠你保持穩定的狀態等到天真他們趕過來了。」

小哥收起藥劑,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小心。」

張杌尋沖他笑了笑,「放心,要是順利的話,說不定幾個小時之內我還能趕回來呢。」

也無需再多言語,張杌尋把小哥的背包扯過來,一股腦往裡面裝了十幾套防護服和更換的防毒面具,多穿幾層,起碼可以稍微阻擋一下,以防萬一,他給吳小邪和胖子也多留了幾套。

被困在這裡的第三天早上,霍仙姑的生命也最終走到了盡頭。

臨死前,她渾濁的眼球里忽然有了一點亮光,她的四肢已經不受控制,只能用眼神拚命示意張杌尋,氣若遊絲,「拿……拿著……」

喉嚨里一骨碌湧出的污血模糊了她後面的話,張杌尋沒有聽清,但他也明白霍老太太說的是她手上的那隻玉環,以及那個承諾。

張杌尋嘴唇微動,「抱歉,我騙了您,古樓里的東西我不可能拿出去。」

霍仙姑的瞳孔已經開始散大,但她的意識依然在堅持,「……玉環……秀秀……保護她……」

張杌尋從她手指上取下那隻翡翠玉環,捏在手心裡,鄭重道:「好,霍家最終一定是霍秀秀的。」

霍仙姑不知有沒有聽到,幾秒後終於不堪負重的閉上了眼睛,呼吸一點點消失。

張杌尋幫她整理了遺容,取出裹屍袋將她的屍體裝進去。

霍仙姑死後,霍初十他們也先後自殺了。

像是一種自我獻祭的陪葬儀式,沒有任何怨言,坦然的走向死亡。

張杌尋給他們都收了屍,已經沒有了生命的死物都可以裝進空間裡。

隨後告別小哥,給他留下足夠的食物後,打開了暗門。

原本的矮小夾層密室是專門為保存容易被強鹼腐蝕的陪葬字畫這些設計的,暗門的兩邊互相之間是通的,他們進來那邊的東西已經在很早之前就被人挪到了暗門的另一邊。

暗門之後亂糟糟的堆滿了各種各樣的奇怪青花瓷瓶和字畫捲軸,這邊的空間更小。

張杌尋將字畫挪開,騰出一條小路,最後看了一眼靠在牆邊的小哥,朝他揮了揮手,漆黑的暗門自動合上,將兩邊徹底分割開。

走到角落裡,張杌尋給自己身上裹了三套防護服,戴上防毒面具,隨後伸手在牆壁上輕輕敲了幾下,發現了有空隙的地方,直接掏出小錘將那裡的厚木板敲碎。

白色的霧氣一下子湧進來,瓷瓶里別著的字畫發出沙沙的被腐蝕的聲音。

張杌尋收起工具,迅速從砸開的洞口鑽出去,然後用空間裡的木箱子裹上防護服將那個洞口塞住。

隨後起身,眼前整片空間裡的木質樓閣都被淹沒在灰白的霧氣中,仿佛置身於鬼剎盤亘的地獄,黑影縱橫交錯。

張杌尋一步一步摸索著踩上台階,站到走廊上確定了一下所處的方向,隨後根據記憶向著可能有隱藏樓梯的地方走去。

眼下所處的位置是古樓的第二層,他得找到階梯,返回之前放著張瑞桐棺室的第三層。

木樓在腳下發出咔嚓咔嚓的脆響,濃郁的鹼霧裡,前方半米外的能見度就變成了零。

不過好在這時候鹼氣已經停止釋放,說明外圍的密洛陀開始退走了,估計等吳小邪他們準備好進來的時候,內外壓強也就逐漸趨於平衡,古樓內的鹼氣會重新回到山體之中。

摸索著走了一圈,張杌尋發現第二層的走廊是環形連通的,他也試著進去過一個棺室,得知裡面的主人名字叫張海升,是海外張家的某個人,同樣也是清朝中期出生,乾隆末年曾任太湖艦隊的一位水師將領。

這人的一生有點玄幻,死過兩回,第一次死於嘉慶年間的一場海上平亂之戰,當時清朝已經逐漸開始腐敗,這位海外張家的前輩藉助假死金蟬脫殼離開了外強中乾的朝堂,回到了海外家族。

之後他又被外派去了同處沿海的檔案館,處理過許多疑難詭事,最終犧牲在一場神秘調查中,死因是中毒,享年一百四十三歲。

棺槨里放的只有這人的衣冠冢,能在這裡占據一席之地,是因為他在最後憑著一己之力阻止了一場幾乎滅城的災難,但他的屍體在最後卻詭異的消失了,他的搭檔在追查的時候同樣神秘失蹤,自此了無音訊。

檔案館之後陸續好幾次都派出人去調查原因,卻沒有發現絲毫痕跡,最終無功而返,自此該檔案封存,列為絕密。

他的搭檔張海平的衣冠冢就在他隔壁的棺室內。

張杌尋轉身離開了這裡,走廊的棺室沒有破綻,那通道會在哪裡?

想了想,他在方才進去過的棺室門口留下一隻防毒面具做記號,隨後順時針繞著走廊繼續走了一圈,這次他發現了疑點,圍欄上的柱子比棺室的數量多出來一隻。

他用手在這隻柱子上從頭到腳摸索了一遍,隨後在柱子底部摸到了一處可以鬆動的旋鈕,便按住轉了一下。

咔嚓一聲,眼前的柱子跟著開始旋轉,鹼氣里,支撐在大殿中央的巨大廊柱上開出了一條縫隙,一條很窄的向下的走道出現在眼前,這條走道同時也是通往上一層的口子。

走進去之後,才發現第三層的天花板和第二層之前還有一層非常堅固的木質夾層,裡面擺放著很多矮小的木柜子,排列的非常規整,每個柜子上都擺著一隻盛放香灰的香爐。

張杌尋打開抽屜,發現裡面有隻成人巴掌大的小花紋石盒。

一開始他並不覺得這是一隻手冢,因為盒子的個頭實在太小了。

但是當他刮掉蜜蠟,打開手裡的這隻盒子時,面具之後的瞳孔驟然一縮。

那是一隻小手,一隻很小的孩子的手,稚嫩的骨頭上傷痕斑斑,食指和中指已經有了明顯變長的趨勢。

手骨下方還放著一隻小匕首和一個小木牌,匕首的手柄上鑲嵌著一枚藍色的小寶石,時隔多年刀刃仍舊鋒利,看得出來它的小主人在生前非常寶貴這隻匕首。

木牌上刻的是小孩的名字,還有小孩的死因以及父母姓名。

第二個柜子里同樣放著這樣的小石盒,放眼望去,這樣的柜子目測有上百隻,如此看來,都是張家本家早夭小孩的手冢。

這些小孩並不全都是死於任務,也有的是在嚴苛的訓練中過勞而死。

張家人本就極難獲得子嗣,只是長壽彌補了這一點缺憾,本家通婚更難,即使是和外家通婚,也只有在他們生命中相對於同正常人形似的那段時間中才行,過了那個時間段繁衍就會變得非常困難,生下的外家壽命要短很多,而且有五五開的幾率會是正常人。

張杌尋將手裡的小手冢放回原處,嘆息一聲,關上抽屜。

不再過多停留,穿過這片手冢區域,來到夾層的邊緣,找到暗門之後便閃身鑽了進去,順著階梯,總算到了三層。

空氣中的鹼氣濃度比之前已經稀薄一些了,張杌尋沿著右邊的走廊走到中段,甩出繩子搭在對面的圍欄上,給腰間繫上繩子後快速爬過去,隨後直奔張瑞桐的棺室。

隔間的門還是大開著,進去之後並沒有看到落下的那兩人的屍體,但是棺蓋被重新蓋在了棺材上。

「不會是藏到棺材裡去躲著了吧。」心裡嘀咕了一句,張杌尋上手將棺蓋推開一道縫隙,一眼就看到裡面俯面趴著一具穿著防護服的屍體。

他將棺蓋推到一邊,把屍體翻轉過來,摘掉防毒面具一看,是霍小黎的臉。

很奇怪,這具棺槨的材質是特殊處理過的木材,重量是普通木材的好幾倍,幾乎等同於石棺了,若兩個成年人同時使勁,倒是可以將蓋子抬上來。

但這裡只有一具屍體,並且趴著的姿勢過於平展了,就像是在靜等著另一個人蓋上棺蓋的一樣。

假設是兩人合力將棺蓋抬上來預備好,那棺材裡躲著的屍體不會只有這一具。

並且張杌尋在周圍查看了一下,也並沒有發現裝備的殘留,更別說相機了,棺材上方懸掛著的八角青銅鈴鐺也不見了。

果然,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另一個逃走的人是汪家人。

他開始搜索地上的腳印,霍家人腳上穿的鞋子是統一的,足印花紋沒有差別,但要在一堆亂糟糟的腳印中找到一隻目標明確的腳印,也不算是難事。

很快他便捕捉到塵土最上面的那層足跡,跟著走到隔間的供桌跟前,發現腳印有了前傾的姿勢,遂也蹲下身,視線往供桌下方看去。

那裡的木牆赫然破開了一個大洞。

張杌尋暗罵了一聲,正打算跟著鑽出那個洞,心裡卻忽然突跳了一下。

等會兒——不對勁!

他立即返回棺材邊,將霍小黎的屍體拎出來,不顧殘留鹼氣的腐蝕,摘掉手套,手指摸上臉後的耳根部位。

指尖異樣的觸感告訴他,這張臉是假的,是一張極度逼真的人皮。

心裡冷笑一聲,張杌尋抬手將人皮面具撕下來,露出的那張臉變成了霍初七。

所以,霍小黎才是隱藏最深的那個鬼!

再猜一猜,霍小黎還有什麼馬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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