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旬,朱高煦在巴陵的消息傳到了武昌。

此時的朱棣,剛剛進入武昌府江夏城。

巨大的龍船緩緩駛入,朱棣站在船頭,表情嚴肅且充滿自信。

此次朝廷前後用了大半年時間,從陝西、山西、河南、江西、北平、山東、直隸、浙江加京營,八省一京徵調了八十多萬兵馬,加二十萬民夫,囤結糧草上百萬石,幾乎是舉國之兵來打湖廣決戰。

平漢布政使司已經設到武昌,金忠為布政使,全權負責籌備軍械糧草一事。

大戰即將來臨,朱棣卻感覺手下將領不夠用。

靖難中他部下軍將如雲,幾十員大將任他挑選,現在逆子起兵後,一年不到,他想用人,已經有點捉襟見肘。

因為北平和京師方向留了一些重要將領,陝西宋晟和張武還在。

現在跟隨他在湖廣的,只有大將朱能、火真、王聰、陳志、李浚、吳達、和允中等廖廖幾個在靖難中留過名,其餘都是靖難後提撥的,歷史上也沒啥名氣。

吳達在靖難前是北平七衛中,濟陽衛指揮使,也算燕王老部下,靖難時,朱棣成立五軍,朱高煦為前軍左副將,吳達為前軍右副將,兩人算是搭檔。

但吳達一直算是燕王的人,靖難後徐忠、丘福等聯名舉朱高煦為太子時,吳達沒有參加,還疏遠了朱高煦,這也是朱棣要把他帶出來的原因。

和允中和他的情況差不多,靖難時也為後軍左副將,與朱高煦沒啥交集。

兩人在靖難中就是前軍後軍副將,地位比較高,當時薛祿、譚淵等都不如他們,原本靖難後都有機會封爵的。

但靖難中東昌之戰,北軍被盛庸打的慘敗,張玉戰死,吳達和和允中都犯了大錯。

一個當時不能及時領兵衝上前支援張玉,一個在北軍撤退時做斷後沒有守好,使的北軍大敗,損失慘重,算是靖難中北軍最大的敗仗。

北軍經此之敗後,以後南下都不敢走山東,全由徐沛繞過來。

而東昌之戰,也是靖難中朱高煦沒有參與的少數幾場戰役之一。

往事徐徐浮現,此時朱棣腦海里全是靖難時的畫面。

逆子在靖難中是立下不少功勞,但這也不是你起兵造反的理由。

俺能在靖難中獲勝,是因為俺是真命天子,靖難中幾次大風助俺,這才是俺勝利的緣由。

你還真以為全是你打下來的天下?

朱棣想到靖難中颳起的幾次神秘之風,突然心情又興奮起來,俺是真命天子,上天一定還會助俺。

想到那些神風,朱棣心情好了很多,對此戰的信心也變的更大。

這幾天陸續有消息從巴陵、長沙那邊傳來。

逆子在湖廣的兵馬只有二十多萬,三十萬不到,還分守各地,因為逆子非常看重地盤,每打下一處,都要派兵固守。

他舉國之兵,百萬之眾,逆子就是以一敵千都沒有用。

上午,朱棣進入江夏城。

然後召集各地守將議事。

次日一大早,各處守將紛紛來到江夏。

等人到齊後,眾將參拜過皇帝,朱能告訴皇帝,朱高煦就在巴陵,居然沒在長沙。

朱能說他事先故意沉船,斷叛軍水上運輸通道,原本以為朱高煦會帶兵北上,帶大量輜重和民夫走陸路,那種情況下,官軍可以倚仗兵馬之眾,在野戰中決勝叛軍。

但沒想到朱高煦沒上當,居然窩在巴陵不出,且派兵駐守四周府縣,擺出一副靜觀其變的架勢,這和朱高煦起兵之初,勢如破竹的三路進攻,截然相反。

朱能想了想:「俺覺的,朱高煦的叛軍,火炮、回回炮(投石機)等重型兵器比較多,非常依靠水路。」

「他從雲南進廣西,進四川,進貴州,全部都要利用水路才能快速推進,失去水路運輸,他的火炮優勢會蕩然無存,能不能及時參與野戰就是很大的問題。」

邊上王聰這時道:「很快要進入梅雨季節,到時湖廣到處泥濘,叛軍沒有水路走,火炮會寸步難進,朱高煦是聰明人,可能還是指望我們去主動攻城。」

朱能馬上道:「咱們在廣西吃過一次虧,不可能再去主動送上門,被他的火炮白打。」

朱棣聽著皺眉:「逆子的火炮真有哪麼厲害?」嚴然有點不相信。

畢竟他自己也用過洪武大炮,這玩意野戰中沒啥大作用啊,嚇嚇人提振士氣而已。

朱能聞言,頓時想到廣西慘敗,他漲紅了臉:「陛下,叛軍不但火炮比咱們的厲害,而且非常多,朱高煦那邊最少幾百門火炮,一打起來,眾炮齊發,驚天動地,若是步營太過密集,一炮就是死傷一片吶——」

朱棣半信半疑,感覺朱能在為廣西慘敗找藉口,但畢竟是心腹重臣,也不好說什麼。

「俺這次隨軍帶了兩百多門洪武大炮,應該可以好好教訓教訓逆子。」朱棣道。

朱能嘴角微張,想說咱們的火炮,好像沒叛軍的厲害,但又不想掃皇帝的興,看朱棣很高興的樣子,只能咽了下去。

此時大廳里的諸將,基本都希望官軍守武昌,等叛軍來攻。

但朱能斷了水驛道,反而讓朱高煦停兵不前。

而朱棣這人,以他的靖難中的表現來看,此人天生喜歡進攻,從不主張防守。

更何況,此次他舉國之兵,號稱一百萬,如果還在武昌待守,等逆子來攻,豈不是笑話。

「砰」朱棣幾乎沒有猶豫,重重拍了下桌子,大聲道:「逆子在巴陵,應該是故意引誘俺去攻打。」

「巴陵東側全是山,西側是洞庭湖,北部有運河,官軍要打,只有從南面蟻附。」

「逆子洞庭湖一圈的縣府,都可以支援,這是想消耗俺們官軍。」

「逆子這麼挑釁俺,俺如他所願,準備攻打巴陵。」

巴陵是個小城,兵馬放不了多少,有三萬兵馬算是極限。

朱棣果斷決定,攻打巴陵。

當年他帶二十多萬打鐵鉉守的濟南,濟南城兵馬近十萬之眾,要不是鐵鉉掛起高祖神牌,

差點被他攻破,所以朱棣對攻破巴陵這種縣城,還是很有信心。

朱棣做了決定,諸將當然不敢有意見。

老將朱能則問:「在攻巴陵,最好先斷洞庭湖。」

他的意思就是要切斷討逆軍其他縣府和巴陵的聯繫,不然源源不斷的援兵和物資會支持巴陵。

朱棣當即決定,留李浚率兵三萬駐守武昌,全軍繼續往前推進。

吳達領兵先鋒兩萬,去打監利,切斷監利和巴陵的聯繫,監利距離官軍地盤最近,吳達的兵馬也少,主要是偽攻,斷掉荊州和監利縣方向來的討逆軍支援。

火真領兵五千精騎到湘陰岸邊,看到有叛軍的船就射火箭燒,主要以搔擾為主,因為那邊距離長沙挺近,屬於叛軍地盤。

火真的任務就是在各水驛道上,找叛軍的船隊,然後用火箭射燒,如遇叛軍騎兵,轉身就跑,不要被圍住就行。

通過截斷最近的監利,搔擾遠處的各縣,不說完全截斷,至少能影響叛軍補給。

諸將聽著發現皇帝還是很強的,眼前這形勢,火真那種打法,也挺適合的。

此時大明的水驛道,大部分都在弓箭射程內,那怕伱河道有一百步寬,船隻會在中間行馳,弓箭也只需射到五十步就好。

如何攻打巴陵,朱棣幾分鐘的時間就決定了,但攻打的同時,還得做好防守。

叛軍現在也號稱百萬之眾,四川,貴州,廣東,福建都有大量兵馬。

襄陽方向,朱棣讓和允中領兵三萬駐守,主要防止關中和河南。

這兩地方雖然暫時在官軍地盤上,但兵馬大部都被抽調,特別河南幾乎空了,所以要防止叛軍會繞進來。

陳志領兩萬守武昌北部的德安府,主要防止河南和武昌背部。

然後還有最重要的九江,由王聰領兵五萬駐守。

九江連通湖廣和江南,朝廷的兵員,物資補給都是從這條線過來,還要防止江西叛軍進入。

朱能領兵五萬負責南昌和饒州府的防守,兩城與九江成三犄角。

這樣江西北部駐過朝廷十萬大軍,可以保護官軍湖廣南方的安全,保證運輸通道的暢通。

朱棣在防守上投入十八萬。

八十萬兵馬用了十八萬,用來進攻的共六十二萬,包括火真搔擾和吳達的佯攻。

這就是他和朱高煦決戰的全部力量。

散會後,朱棣把朱能和王聰、陳志三人留下。

這三人在靖難中都是算是燕王老將,心腹。

「陛下。」三人都很奇怪,因為三人都將不參與朱棣的攻城戰。

朱棣臉色不善的看看地圖,突然問:「福建李遠有沒有動作?」

朱能道:「最近得到的消息,李遠在福建,主要是守好福建,然後給——叛軍到處募糧募錢。」

「聽一些商人說,叛軍在交趾那邊正在對外打仗,掠奪財富,運回來後,充作軍餉。」

「交趾和占城一帶,盛產糧食,也在支助叛軍。」

朱能說完後,感覺朱棣臉色更不好看了。

叛軍的錢越打越多,朝廷的錢越打越少,這肯定不是長久之計。

八十萬大軍在前線多呆一天都是錢和糧,難怪朱棣急著出去攻打巴陵。

「陛下,可否讓劉榮,再打福建?」陳志問。

朱棣搖頭:「劉榮不是李遠對手,守好浙江,已經算是不錯。」

「俺就怕,李遠這狗賊,會打進江西,斷我們後路。」

朱棣對李遠還是比較忌憚。

三人面面相覷,不置可否。

「但是,加上你們,俺就有把握了。」朱棣突然笑了。

三人一臉迷惑。

朱棣這時道:「等俺率大軍出馬後,陳志你集合兵馬,對外宣稱回守德安,然後立馬往九江去。」

朱棣原來也在下一盤大旗。

他表面讓陳志守德安,其實打算讓陳志率兩萬精銳進入江西,然後與九江王聰五萬,朱能南昌饒州五萬,三軍合計十二萬,從福建邵武打進去,與此同時,讓劉榮、陳瑄率十萬官軍從溫州殺進福建……

官軍兩部二十二萬,合擊李遠。

「若能打敗李遠,攻占福建,立馬可以斷了逆子的財路和糧路,俺倒要看看,他占這麼多地盤,這麼多兵馬和官員,餉糧還如何發的出。」

接著朱棣又道:「俺已經讓丘福領淮安新軍隨鎮江孟善水師,合兵八萬,從水路進攻。」

「到時你們三方合兵三十萬眾,一舉打下福州,釜底抽薪,斷逆子根基命脈。」

「那怕俺在湖廣不勝,只要不敗,相持下去就會勝。」

「陛下英明。」三人大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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