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很有意思的扭頭看向楊榮,然後笑道:「當年朱棣進京,楊編修第一時間上前迎駕,果然得到重用,現在又要故伎重演嗎?」

楊榮滿臉通紅,卻大聲道:「臣聽聞,聖人用臣,不問德行,而講其才,臣是毛遂自薦,投效明君。」

「你臉皮也真厚,哈哈哈。」朱高煦大笑,拍馬而去,直衝皇城。

「多謝陛下。」楊榮趕緊跪在地上,還高呼多謝陛下。

朱高煦進去沒一會,就遇到黃儼和侯顯。

侯顯老老實實跟在黃儼屁股後面。

黃儼說皇帝在奉天殿內,不過北平奉天殿還沒做好。

侯顯馬上道:「回陛下,北平倉庫所有的錢糧,奴婢都保存的很好,這是鑰匙。」

交出了他保管的原京師內承運庫所有財富。

侯顯現在已經知道,朱高煦先鼓惑朱高燧去殺朱棣,然後讓黃儼通知朱棣,使的朱棣雷霆震怒之後,反殺了朱高燧。

漢王這招借刀殺人啊,真是陰毒,但他不明白,為何漢王不讓朱高燧殺朱棣?反而要殺朱高燧?

朱高煦馬上道:「鑰匙給黃儼,黃儼,暫時先管著內承運庫。」

「多謝陛下。」黃儼興奮道,趕緊跪下。

朱高煦點了點頭,很快來到奉天殿。

奉天殿上下都是他的兵馬在駐守,周虎就在奉天殿外面。

奉天殿里現在只有朱棣一個人,正坐在御座上。

他全身帶甲,腰間還有一把腰刀,靜靜的看著門外。

但他眼神十分複雜,又期待朱高煦趕緊出現,又不想看到朱高煦。

大概聽到了腳步聲,朱棣,嘶,微微吸了口冷氣,一手握在長刀的刀柄上。

數息之後,又深深吐出這口氣,把手鬆開。

突然,嘩嘩嘩嘩,外面衝進來兩個高個大漢,正是周虎和賀如虎,身後還跟著幾個披甲執銳的甲兵。

眾人臉色嚴竣,滿身肅殺之色,看的朱棣心中一顫。

「俺的高煦呢?」朱棣瞪著眼驚問。

對方不管他,直接撲上來。

「你們大膽。」朱棣勃然大怒,嗖的起身,剛把手再按到刀上。

周虎和賀如虎一擁而上,場中只聽到朱棣的厲喝聲,憤怒聲,片刻之後。

他被人重重按跪在地上,雙手反剪綁在身後。

「跪下。」周虎怒道。

朱棣好像腳上裝了彈簧,嗖的又彈起來:「豎子竟敢羞辱俺?」

「叭」周虎拿起他的刀柄,狠狠砸在朱棣小腿骨上。

「啊」朱棣吃痛,撲通,終於站不住,當場跪在地上。

此時他披頭散髮,衣衫破敗,表情羞憤交加,任誰也想不到,後世所謂的成祖大帝,會變成這般模樣。

「高——煦——」朱棣瘋狂的對著殿外大叫。

周虎這時蹲在朱棣身邊,對著他耳朵小聲道:「當年你立朱高熾為太子時,陛下的心情,就和你現在一模一樣,陛下讓你好好體會一下,被親生兒子(親生父親)羞辱的快感。」

說罷,周虎起身,帶著眾人大搖大晃走出奉天殿。

朱棣原本怒不可竭的瞪著周虎,當聽到周虎說出這番話時,好像抽空了他身上所有的精氣神。

他氣色灰敗的坐在地上,心中再次湧起無盡的後悔。

然後他一直盯著大殿的門外。

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外終於出現了那熟悉的身影,高大威孟,非常像他。

「俺的高煦來啦。」朱棣看到朱高煦,臉上又揚起靖難中那慈愛的表情,深情款款的語氣,那慈父般的目光,再次投射到朱高煦的身上。

他一邊說著同樣的話,一邊費力想起身,奈何雙手被綁,腿上很痛,一時間居然站不起來。

他腦子裡瘋狂轉動,考慮自己該如何說。

朱高煦來之前,他已經想到無數可能,也想著自己該如何做,如何說。

他此時的心情非常複雜,有憤怒,傷心,失望,也有害怕。

他想過一會對著逆子怒吼,對著逆子怒罵?那怕一死,也要保持帝王的尊嚴。

也想過自己卑微的求逆子放過自己,放棄尊嚴,乞求活命。

但真正看見朱高煦,他剛才想過的所有言行,都好像做不出來。

他看著朱高煦,雙眼充滿父親的慈愛,又好似是父親的懺悔?或者-——害怕?

不一會,朱高煦就站在他身前,兩父子相距不到十步。

朱高煦凝視著朱棣,意外發現朱棣的雙手手臂有點微微顫抖。

當年他說降張信,朱棣知道後,也是微微顫抖的手扶起他,明顯非常激動。

朱棣是非同一般,但還是普通人,會有情緒波動。

遇到重大的事情,他會和普通人做出一樣的反應,儘管他已經拚命在忍耐和隱藏。

他現在肯定在害怕,害怕朱高煦突然大叫一聲,來人,把偽帝朱棣拉出去。

說來也奇怪,朱高煦之前也非常恨憎朱棣,無視自己在靖難中的所有功勞,把太子之位傳給朱高熾。

當時起兵之初,他非常想弄死朱棣,很想立刻殺到京師,然後踏著朱棣的臉皮問他,你為什麼臉皮這麼厚?為什麼要一次次忽悠我?

當時他非常想弄死朱棣。

但隨著戰場上的節節勝利,他對朱棣的憎恨也越來越少。

此時他重新站在朱棣面前,朱高煦沒有憤怒,也沒有獲勝的喜悅,他所有的喜悅,都已經在進入京師的時侯享受過了。

朱高煦緩緩在左右走了幾步,思考著什麼。

「高煦,父王——知道——錯了——」千古大帝朱棣,終於承認自己錯了,且沒稱自己為父皇。

此時的他淚流滿面,泣不起聲:「你說的沒錯,當年父王嫉妒你在軍中聲望漸隆,怕你將來成為李二,所以才沒把太子之位傳授給你。」

「以高煦的功勞,確實有資格坐太子之位。」

「父王錯了,父王知道錯了,高煦-——俺可從來沒有想殺你啊——」朱棣哭道:「俺們是親生父子啊。」

朱高煦看著朱棣懺悔的模樣,差點笑了:「父王不用裝了,這裡就你我兩人。」

「父王的演技向來在線,當年大熱天還能抱著被子在床,在王府外面裝瘋賣傻。」

「我對你知根知底,你哪會承認自己錯了?」

朱高煦也親切的叫著父王,但朱棣卻瞪著朱高煦。

「我要是沒猜錯。你現在心裡肯定在罵,老子是你爹,又是皇帝,想讓誰為太子,誰就是太子,可恨老子當時沒看出你狼子野心。」

「這麼說罷。」朱高煦笑道:「我要是在靖難中表現出一點對你不滿,或想起兵造反的念頭,你靖難成功之後,就能把我殺了。」

「什麼父子感情?哪有皇帝位重要?」朱高煦笑道:「你和你死鬼老爹朱元璋一個德性。」

「為了自己的皇位,天下人在你們眼中,都是螻蟻,都可以殺。」

朱棣瞬間不哭了,表情也恢復平常,沒錯,朱高煦說中了他的心事。

即然演戲沒用,他索性不再演。

他掙扎想著站起來,但是腳痛,不由心裡大罵,周虎剛才真是很用力,他懷疑已經把他腿骨打斷。

卻見朱高煦上前,一把扶起朱棣。

父子在靖難中的畫面再次重視,兩人面面相覷。

當年朱高煦經常跪拜,每次都是朱棣雙手重重的扶起朱高煦,然後會深情的看著朱高煦,高煦,你要努力啊。

「叭」朱高煦將他扶到御座上,讓他坐下。

「高煦你比俺強,連你皇爺爺(朱元璋)都沒有放在心上,想當皇帝,就要這麼狠,你真的很像俺。」朱棣喘著氣嘆道。

他的意思是說朱高煦比他還心狠手辣,還開口直呼朱元璋名字,朱棣都不敢這麼說。

這種人才能當皇帝。

不料。

「檄文里說殺你,只是氣話。」朱高煦的話讓他不敢相信。

「當時很生氣,只想發泄。」朱高煦繼續道:「其實我並沒想真的殺你。」

「知道為什麼嗎?」

朱棣想了想,沉聲道:「秦逆(李世民)也沒有弒父,所以你——」

「不是這個道理。」朱高煦直接打斷他:「秦逆算個屁,我為了當皇帝,啥事不敢幹?」

「你們眼中的三綱五常,道德倫理,在皇帝寶座面前,不值一提。」朱高煦道:「別說殺弒父,現在就是朱元璋活著,坐在這大殿里,我朱高煦,照殺不誤。」

「逆子。」朱棣咬牙切齒,又氣又怕。

「況且現在你已經不是我父親,我父親是太子朱標,殺你?——」朱高煦說到這裡,冷冷看著朱棣:「朕現在,殺你如狗。」

「畜牲。」

朱棣聲音咆哮如雷,表情卻是極度驚恐。

朱高煦千萬百計把他打成庶子,自己還認了朱標為父親,不就是為了想殺他嗎?

朱棣,終於感覺到了恐懼和害怕。

他無力的癱坐在椅子上,臉色灰敗,眼神渙散,曾經的永樂大帝,現在像是瑟瑟發抖的可憐蟲。

「為什麼,為什麼俺要生出你這樣的兒子來——」朱棣喃喃自語,又恨又怕。

「朱棣你不用後悔,因為我本來就不是你的兒子。」

轟,就在這時,朱高煦一個炸彈,把朱棣炸的半天說不出話。

「你,你這逆子,你在說什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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