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這時道,以後上朝改為早上辰時四刻(約八點),午門辰時三刻開(七點四十五)。

諸大臣辰時二刻(七點半)前到午門外就行,不用太早。

另外,朱高煦又道,每天上朝大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還要來回扯半天,簡直浪費時間,以後如果沒有接到通知的情況下,每過三天就休息一天。(這裡的休息不是不上值,是不用上朝,官員各自在自己衙門裡上值)。

每月各級官員可以自主請假休息三天。(三品以上,要皇帝批准。)當然,皇帝自己也可以自主休息三天。

朱高喣今天對上朝制度進行了重要的改制。

大明文武百官上朝,能在朝上說話的並不多,幾乎七八成的人沒機會說話,能說的大部份還是小事,有時一個縣令的任命人選,都可以說半天,有些御史和言官要彈劾人時,能從這個人的祖宗八代說起,想方設法來證明他有罪,真是浪費皇帝的時間。

接著朱高煦又道,京官有馬車的儘量坐馬車來,沒馬車的,坐的遠的,向戶部報備,由戶部調劑房子,讓京官距離皇城近點。

京官近了也有好處,皇帝想召人的時候,也比較快。

明朝官房到了級別才有,皇帝這番話,立馬得到很多中低級京官的支持。

今天皇帝進行了重要的改制,通體來說,是非常照顧全體官員,為官員們著想,推遲了上早朝,還給了大家休息的時間。

但皇帝明顯也有私心,明顯自己也想偷懶,剛登基就把上早朝時辰推遲,還加了好多休息天,大臣們是又喜又愁。

有人立馬在心裡算了算,官員們每四天有一天不用上朝也就算,畢竟還要上值。

可皇帝不用上朝,就是休息啊?

皇帝一個月豈不是有三分之一在休息?

左都御史吳中不高興了。

史記吳中,豐偉如冠玉,長七尺余,聲若洪鐘,朝野望之。

歷史上他就敢違抗成祖的旨意。

朱高煦剛把新規說出來,吳中就出列:「啟奏陛下,臣請奏。」

這傢伙聲音很大,站在他邊上的右都御史孟善聽的皺眉往後退了幾步,估計耳朵被震到了。

「吳御史你說。」朱高煦笑眯眯道。

「臣斗膽,請問陛下。」

「每四日停朝一日,大臣們還要上值,陛下您幹啥?」吳中不客氣道:「陛下打算每個月休息半個月嗎?」

四周一片喧譁,很多人都震驚吳中的膽大。

新皇帝進京滿一年了,雖然沒殺多少人,但是對解縉的事情和徐輝祖的事情來看,皇帝還是有點脾氣的,只是不想發火和做殘忍的事而已。

但吳中當廷責問朱高煦,朱高煦並不生氣。

他早就了解到吳中是什麼性格,這也是為什麼讓他當左都御史的原因。

如果大臣們個個唯唯諾諾,或像楊榮、劉俊一樣只會拍馬屁,他朱高煦在後世,豈不被寫成昏君?

「朕,確實需要更多的時間自由活動。」

朱高煦第一句話引的群臣又是譁然。

吳中瞪著眼睛,滿臉通紅,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其他人這麼說,他能罵過去,你就是想偷懶,但皇帝這麼說怎麼罵?

「吳御史勿急,朕這麼說吧。」

「大明帝國每天這麼多事,大事小事都拿到廷議來論?」

「吳御史不覺的浪費大夥的時間嗎?」

「。」吳中。

「以後上朝時間,照常討論事情。」

「但停朝的時侯,朕會根據實際情況,召集六部尚書,包括吳御史等一批重要的官員,另外在武英殿或華蓋殿討論。」

「簡單來說,大明朝很多事情,不需要滿朝文武來討論。」

「只需要朕和一些重要的官員就可以決策。」

朱高煦一再重申『重要』的官員。

六部尚書,左右都御史和一些勛貴們明顯激動起來。

大夥都以為皇帝說的是他們。

但皇帝實際是為將來的內閣做準備。

朱高煦又道:「至於不上朝和不議事的自由時間,朕非常需要,但並不是為了偷懶。」

「因為朕覺的,無論是皇帝還是官員,只會坐在皇城和衙門內,是無法休察到民情,無法感受到百姓需求。」

「吳御史,你身上的二品官服,用苧絲、和紗羅織成,你知道外面的苧絲和紗羅,多少錢一匹嗎?百姓織同樣的一件衣袍要多少錢嗎?」

吳中表情一凝,當然不知道。

他不由看向戶部尚書夏原吉。

夏原吉眼角微抽,不敢看他,夏原吉哪記得這種事。

「哪位愛卿知道?」朱高煦大聲問。

群臣們安靜了片刻,突然有個人小心翼翼的往右側移了一步。

朱高煦第一眼沒認出來,然後想到自己進京後召見四品以上官員面聖,這人好像是工部左侍郎張本。

他記憶也算不錯,儘量記住一些重要的官員。

「陛下。」張本先看了眼朱高煦,感覺到朱高煦笑眯眯的,這才大聲道:「京師苧絲每匹四兩銀,或寶鈔六貫二百文--」

他倒真是門清,什麼貨物賣多少銀子,多少銅錢,多少寶鈔清清楚楚。

有些大臣聽的面露驚色,寶鈔現在貶成這樣了?

朱高煦聽完看向張本:「這應該是工部從民間的進價,張侍郎能背的如此清楚,也不容易。」

張本頓時露出欣喜的表情。

「但是。」朱高煦語氣一轉。

「實際上京師市場上苧絲每匹只需三兩二錢銀,或寶鈔四貫八百文---」朱高煦越說聲音越大,最後表情變的無比嚴肅:「而在江南蘇州,苧絲每匹只需白銀二兩三錢---」

工部尚書宋禮和工部左右侍郎聽的臉色皆是大變。

朱高煦這時又大聲問:「你們知道在宮內朕為自己做了一身同樣的材質的常袍花費多少?」

「內廷標價,僅苧絲一匹就二十兩。」

滿朝文武臉色大變。

「朕想問問諸位大臣,朕每天坐在皇城裡,如何知道外面的物價和民生?」

「難道你們都想蒙敝聖聽,欺上瞞下,不想讓朕知道外面的事情嗎?朕是不是要做個瞎子,聾子才如你們的意?啊---」

朱高煦突然大聲質問,震驚全場。

「陛下息怒。」李景隆反應最快,率先跪下。

「臣有罪。」工部尚書宋禮也趕緊跪下。

接著嘩啦啦,現場跪滿了文武勛貴。

朱高煦看著跪滿一地的人,沒好氣的揮揮手:「朕不是對你們發怒,你們都起來。」

「朕只是想告訴你們,朕不喜歡天天困在皇城裡,朕希望有時間往外面跑。」

「朕也希望諸位臣工,不要只知道坐在衙門裡。」

「大明朝很大,但現在通行不夠快,消息又閉塞,只要存心,下面的人很容易欺上瞞下。」

「將來諸位如果為官一方,千萬要記得到處走走。"

「有句老話說的好,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朱高煦說完,才想起這句話還沒出世。

「陛下聖明。」此時堂下一片稱頌聲。

大明新皇帝當了剛一年,朱高煦就為自己偷懶不上朝,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有些大臣已經感覺朱高煦要變成昏君了,加上請假三天,皇帝將來可能隨時消失四五天。

皇帝都不在,這朝廷如何運轉?

可朱高煦知道,後世皇帝就是幾十年不上朝,大明朝廷的內閣照樣可以運轉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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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臨近洪熙元年年末。

京師里已經有了過年前的氣氛。

但前魏國公徐輝祖可高興不起來。

皇帝雖然沒有殺他,也沒有軟禁他,但是把徐家從大明開國以來的所有財富,房產,商鋪,田地幾乎全抄光了。

當時錦衣衛那樣子,差點把徐輝祖氣吐血。

錦衣衛幾乎挖地三尺,要找出他們家那怕埋在田地里的一兩銀子。

經過一番抄家之後,徐輝祖全家二十幾口人,最後帶著一百畝田和幾百貫寶鈔,搬遷到武定橋北的一幢只有兩間屋子的小院子。

曾經的巨大國公府,變成兩間屋子的小院,這種落差是一般人無法承受的。

搬過來沒多久,徐輝祖把跟過來部份僕人和侍女遣散,最後只有妻子李氏,兒子徐欽,兒媳何妙蓮,長孫徐顯宗,一家五口人,還跟著一對忠心耿耿的老僕徐平夫妻。

七個人擠在小院裡,徐平夫妻睡在院中的柴房,這才勉強夠住。

曾經的魏國公流落到這個地步,簡直讓人稀吁。

但徐輝祖反而沒有朱棣時期生氣。

朱棣時期他雖然還享有一切,但被軟禁在家,一步不能外出,還不如現在。

人就是這樣,被軟禁的幾年之後,就知道自由的可貴。

原本徐輝祖還是對自己很有信心。

但是這才到十二月份,徐平就來回報,僅有的一百畝田小麥,全部凍死了。

原因很簡單,徐輝祖沒能力僱傭佃戶,徐平也不是很懂農活,結果寒凍來臨前無人管理,居然凍死。

十二月底,徐輝祖帶著兒子匆匆來到田間,看到滿田萎縮無力的的小麥苗,絕大部份已經發黃,頓時惱羞成怒。

他的腦海里,也閃過不久前朱高煦派人的傳話。

「你徐輝祖要不是勛貴之後,你有屁用?真以為自己文韜武略,樣樣精通,治世能臣?你有本事靠著自己能在大明活下去再說。」

朱高煦的話尤若在耳邊迴繞,徐輝祖看著田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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