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區的居民跑完後,他們所有人被分十個組,還明確了組長副組長。

每個組配兩匹馬,每天兩人一組,輪流騎著馬在街上巡邏。

沒馬的就兩人一組,步行在街上巡邏,各管各的的片區。

陶小旺有關係,所以分到一匹馬,帶著另一個品性向懷傑的人。

向懷傑的堂兄是另一個房的典吏,也算個關係戶。

兩人每天騎著馬,在街上瞎逛,上午在陶小旺片區,下午到向懷傑片區。

陶小旺有配刀,向懷傑有配刀還帶著弩,朝廷還規定了,兵器不能遺失,遺失就是重罪。

第一天兩人騎著馬上街的時候,感覺很威風啊,什麼時候能和騎兵一樣,騎著馬在街上耀武揚威的。

路邊不少小娘子們還對他們指指點點,這把陶小旺給得意的。

不過十天之後,蘇州城已經習慣了他們的存在,百姓們也見怪不怪。

關鍵這時陶小旺和向懷傑已經感覺沒有意思。

而且他們以前很少騎馬,騎術不精,連著騎了幾天後,屁鼓和腿都痛起來。

這種日復一日沒有意義的工作,讓陶小旺感覺很沒勁。

七月中旬,蘇州城越來越熱,陶小旺這天剛上街就受了不,牽著馬來到一棵樹下:「我不走了,休息休息,這麼熱的天,想熱死我們?」

老子是來賺錢的,不是來送命的。

向懷傑有點害怕的左右看看:「每隔兩刻鐘才能休息會,要不要先逛逛?」

「逛個屁啊,誰知道咱們走了多久,要逛你逛,我反正要休息。」他嘴裡叼了根草,坐在大樹蔭下,不肯走了。

向懷傑沒辦法,只好也跟著坐在邊上。

路邊很快有當地百姓走過去。

「陶捕頭向捕頭,今天不巡啦?」有個婆娘笑道。

這婆娘長的還不賴,陶小旺嘿嘿笑道:「等會再巡,巡到你家去。」

這是他片區的一個婆娘,老公是殺豬的,陶小旺巡邏時經常看到,算是比較熟。

那婆娘聞言嬌笑,飛快的走了。

陶小旺突然感覺又有點意思了,他負責一千戶,前面幾個月家家戶戶都跑過,認識了不少人。

當然了,大部分人都沒記下,倒是長的好看的婆娘記下了好幾個。

兩人在樹下盛涼,過來過去好多當地百姓,基本都認識陶小旺,因為這是他的片區。

大概坐了兩刻鐘,陶小旺都有點昏昏欲睡,突然遠處有人驚叫:「打架啦。」

向懷傑拍拍他:「打架了打架了。」

「哎,別管。」陶小旺才不願意管這種破事,附近打架的都是鄉里鄉親,最後還是調解為主,只要不出人命就好。

向懷傑連連崔他,說這是你片區。

陶小旺火了,咱倆一起巡邏的,就是咱倆的,你要去你去,回去我幫你報功。

向懷傑也不想去,但很快有百姓過來,叫他們過去,說老李家和老劉家打架了。

向懷傑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過去處理。

之後陶小旺基本都是這樣,不願管事情,每次有事讓向懷傑去。

向懷傑乾了段時間後,不想和他一個組,申請調離。

接著很多人陸續和陶小旺合作,最後都要求調離,對他相當不滿,又知道他有關係,敢怒不敢言。

一轉眼,到了洪熙十五年年終。

當天是輪休天,有一半人休息,被叫到一個院子裡。

陶小旺最近也不罵皇帝了,雖然開始幾個月跑一千戶有點累,之後他上班摸魚,調戲調戲街上婆娘,日子又舒服起來。

他洋洋得意來到現場,發現場今天來了近一半人,全是今天休息的被叫過來。

不一會,有個姓徐的典吏到了現場,然後他就在現場布置,

很快有人抬著一張長桌和一個巨大的黑色板塊出現,黑板落地,與地面平齊,高約兩米,上面寫著今天所有人的名字,每個名字左邊寫著『優秀』『良好』『合格』『不合格』四個選項。

接著現場有人開始發東西,陶小旺也拿到一支筆,這筆不是毛筆,是最新的碳筆,據說又叫鉛筆,然後還有一張紙,張上和黑板上一樣,寫著所有人名字和優秀,良好,合格,不合格四個選項。

陶小旺知道要投票了,但他叔叔陶江之和他說過,已經打了招呼,沒什麼情況,今年優秀有他的份。

投票而已,到時看誰敢不投給自己?陶小旺心中還是很篤定。

「小旺哥,你今年肯定優秀啊。」就在這時,邊上有人湊過來笑道。

「哈哈哈,哪裡哪裡,大夥都一樣,公平競爭,公平競爭。」陶小旺笑道。

有人一開口,四周紛紛有人湊過來,連向懷傑也湊過來,因為確實之前有組長和典吏私下和他們打過招呼,今年優秀都是誰。

其實大夥很不甘心,因為連續優秀有機會升官吏。

可誰又敢得罪現在的官吏們。

眾人都在吹捧陶小旺等幾個人,這幾個都是興奮不得了,裝做很謙虛的樣子,還有個大夥都叫李少的人乾脆也不謙虛,開口說晚上請大夥一起吃飯。

朝廷官吏不能吃,他們可以吃啊,眾人哄然叫好,稱李少大氣。

現場正在熱鬧無比,突然那徐典吏臉色不好看的走過來:「靜一靜靜一靜。」

眾人這才慢慢安靜下來。

「咳咳,大夥都知道的,朝廷要年終投票,優秀的給表彰,不合格的要處罰。」

「我先介紹下規則,還有人員,這位是——」他指向身後兩個人,兩人分別上前。

大夥這才發現,徐典吏身後,不知何時,來了兩個官吏,而且不認識。

「這是太倉州錦衣衛阮總旗。」

「這是京師來的監察林御史。」

徐典吏接著把投票辦法和規則說出來,現場一片譁然,陶小旺臉色頓時比吃了屎還難看,刷,接著他發現,四周很多人紛紛看向他和幾個被打過招呼的人,大夥表情都很古怪。

投票非常陰險,但可能相當有效。

一會所有人就地盤腿而坐,每人與前後左右相距兩米以上,投票只需要打勾。

這樣坐在原地,幾乎不可能看到別人打你是優秀還是不合格。

打完後,所有人把紙反過來放在地上,錦衣衛和御史會來收,一邊收,一邊打亂。

最後現場在黑板上登陸去,看誰票最多。

最後徐典吏道:「速度在紙上打勾,然後反過來,別讓其他人看到。」

「錦衣衛和御史在邊上,你們不要東張西望,更不能站起來。」

「都聽明白了嗎?有不明白,再問一遍。」

人群很多人叫明白了,聲音還挺大,向懷傑幾乎大叫出來,表情興奮。

陶小旺等幾個被打過招呼的,表情有點難看,心中非常害怕。

這時錦衣衛阮總旗又上前,再說了一遍,包括徐典吏最後說的話,叫他們速度勾。

幾句說完後,阮總旗又道:「我和林御史會一邊收一邊打亂次序,所以是看不到你們給誰打不合格,你們可以放心,我們舉報不了你們投了領導親戚。」

「哈哈哈。」下面一片鬨笑聲。

接著所人開始按距離拉開。

錦衣衛和御史不時下來看,他們兩手中牽著一根兩米長的繩子,先把坐第一排的用繩子拉出距離,然後所有人跟在第一排後面坐。

接著又量每排之間的間距,非常認真。

不一會,所有人間隔兩米坐好。

「準備投票,不要回頭,不要扭頭,速度勾完,現在想投誰不合格和優秀的,可以提前想好,不要浪費時間。」

「倒計時準備。」

錦衣衛阮總旗開始倒數。

「5,4,3,2,1開始。」

隨著一聲令下,所有人埋頭開始打勾。

向懷傑早就用餘光看了看,盤坐在地上後,根本看不到左右前後的人在寫什麼。

他這下膽子大起來,嗖嗖嗖,先把自己打個優秀,然後直接給陶小旺打了個不及格。

「報,打完了。」沒一會有人舉手。

「倒過來,放地上。」錦衣衛道。

這人趕緊倒過來,扣在地上。

也就幾分鐘時間,所有人都打完了。

四周突然變的有點安靜,現場氣氛不怎麼好,好像有點緊張。

陶小旺等幾個原本板上釘釘可以優秀的人,臉色相當難看。

「都有了,慢慢起來,不要帶到地上的紙。」錦衣衛這時道。

眾人慢慢起身,退出現場,到四周聚集。

錦衣衛和御史下場收紙,他們一邊收,一邊打亂次序。

眾人看在眼裡,齊齊舒了口氣。

所有人紙被收上後,錦衣衛阮總旗道:「按規定,還要上來四個人,再分別打亂一次。」

「誰願意上來。」

「我」「我」「我」

人群中陸續有人舉手。

阮總旗隨便叫了四個人,上去把收上來的紙又打亂,重新整理了好幾次。

從頭到尾,這些紙一直扣在桌上,這下大夥更放心了。

「好了,現在現場驗票,所有人圍上來,越近越好,大夥都看清楚。」御史這麼一說,大夥哈哈大笑,一窩蜂往前擠,把那長桌和黑板,圍了個水瀉不通。

徐典吏這時搖頭長嘆,心想大事不妙,蘇州城,恐怕很多人要倒霉了。

此時開始驗票,御史先拿一張翻過來,馬上給所有人看,笑道:「哈哈,這人很省事啊,所有人都是優秀。」

這張票給所有人打了優秀,現場齊齊舒了口氣,不知道是誰這麼無趣,省事。

錦衣衛阮總旗舉著票在半空中,給大夥看了片刻,確認無誤,轉頭看向徐典吏。

徐典吏便在所有人優秀後面,寫了一橫。

接著御史又抽了張出來。

這個人投的比較清楚,有優秀,有良好,還有不合格。

「不合格,陶小旺、周天鵬、於冬海——」御史每報一個名字,人群里都是驚呼。

「特嗎的,誰投的。」那周天鵬破口大罵。

「你再罵一聲試試?」錦衣衛阮總旗冷然道:「加一次不合格。」

「嘶。」周天鵬沒敢再哼聲。

之前他們已經說好規則,誰敢在現場喧鬧,加一次不合格,嚴重鬧事,加十次不合格。

投票被四周看了一圈,徐典吏繼續按票上登記。

此時現場氣氛相當緊張,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來真的,沒有作弊,沒有後台。

隨著一張張票出現,現場很多人都暗笑起來。

「不合格,陶小旺,周天鵬,於冬海——」

他們今天在場約七八十人,有六個平時偷懶,上班摸魚,基本不怎麼幹活的都被投了大量的不合格。

原本這些人都以為自己今年要拿優秀的,沒想到朝廷來真的。

隨著黑板上不合格的越來越多,大夥都在默默數了起來。

朝廷用『正』字來記錄,這個字沒有繁體字,正好五筆一個。

有人已經暗暗數了起來,才開了一半票,陶小旺已經六個正,三十票不合格。

陶小旺遙遙領先,照這樣下去,肯定要被開除。

陶小旺臉色鐵青站在原地,心中撲通撲通,跳個不停,今天本來就熱,他此刻已經滿頭大汗,感覺像是世界末日。

按大明律法,凡被朝廷開除者,任何部門終身不再錄用。

完蛋了我。

票還沒有開完,陶小旺轉身就跑,直接衝出院子,去找叔叔陶必之。

等他好不容易找到陶必之,把投票的規則和結果和陶必之一說,陶必之的臉也黑了。

「朝廷是——這麼投票的?」

「叔叔救我啊,我要被開除了啊,現在還來的及嗎?」

陶必之憋紅了臉,半天說不出話,最後被逼無奈,長嘆道:「你平時怎麼做事的,為何得罪了這麼多同僚?」

「我沒有得罪他們啊,我只是-——我只是-——」我只是上班摸魚了而已。

陶必之沒辦法,帶著侄子匆匆去找顧河,但等他來到顧河的衙門,正好看到錦衣衛阮總旗和那御史都在。

兩人來自不同州府,相互不熟,也無人敢包庇,並且是當眾宣布的結果,陶小旺不合格太多,被開除。

洪熙十五年底投票制,狠狠震懾了基層官吏,清除了一大批只拿錢不幹活的人。

同時也給其他州府,和縣府以上的官員提了個醒。

皇帝不按套路來,誰以後只拿錢不辦事,一定會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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