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廣孝左手抓起身邊的一個木魚,右手拿下脖子裡的佛珠,盤腿跪下。

「篤——篤——篤——篤——」他不急不慢的輕輕敲了起來。

隨著連綿不斷的木魚聲,原本大夥浮躁的心情,緩緩平息,安定。

姚廣孝雙目緊閉,一顆顆的轉動著佛珠。

袁珙和金忠都不出聲,靜靜的等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

姚廣孝右手突然停下,木魚的聲音也同時消失。

他緩緩睜開眼睛:「聽說在京師,徐輝祖說過高陽郡王『為人無賴,不但不會忠於皇上,將來也會背叛他的父親,他日一定是個大患』。」

袁金兩人靜靜的聽著。

「所謂相由心生,佛以法渡——」

「依貧僧看,高陽郡王,居心叵測,心有異志,所以他的面相由心而變,非真正的王氣在身,只因他心存貪念,想做世子,所以野心暴露。」

「有理。」金忠馬上道:「高陽郡王披了張蛇皮,不可能是真龍天子。」

姚廣孝繼續道:「大戰在即,高陽郡王勇猛兇悍,燕王想利用他,必然會說些好話,但若是將來真想換世子,咱們三人,首先不能答應。」

「然。」姚廣孝又道:「高陽郡王的確奸詐,不得不防。」

「世子仁厚,將來豈是他的對手。」

「道衍大師放心,有我等在,由不得高陽郡王放肆。」袁珙和金忠紛紛表態。

袁珙嘆道:「但願是我看錯了。」

他一生中看人,也不是十拿九穩,以前也有看錯,所以袁珙,並沒覺的自己一定是對的,或許他甚至他們三人心裡,都不願意承認自己是對的。

房間裡突然安靜了下來。

數息之後,姚廣孝又道:「大事將至,暫不可節外生枝。」

「內部的團結方是第一。」

「我等明白。」兩人異口同聲。

三人又說了會話,袁珙和金忠紛紛告辭離去。

兩人剛走沒多久,外面有人敲門。

「進來。」姚廣孝低聲道。

剛剛為他牽馬的一個青年走了進來,這人是他弟子,法號慧是,暗中還有另一個身份,即袁珙的長子袁義。

「師尊。」

「高陽王臨走前在京師做了些什麼,你再說一次?」

「五月初,高陽郡王在街上不小心撞到一個小娘,後來得知是黃子澄的女兒,他大驚失色,當場逃竄了。」

「建文帝招徐輝祖、徐增壽、王寧等入宮對疑——」

這袁義,好像親自在場一樣,所有發生的事情,如數家珍。

除了徐增壽在朱高煦寫字時,兩人的密談,其餘的都說了出來。

姚廣孝於洪武十五年來到北平跟隨朱棣,十幾年間,一直在暗中發展諜報系統,而且他在洪武三年就結識了朱棣,之前估計也一直在干這事。

所以他的諜報網絡在這個時代,真的是挺強的。

姚廣孝第二次聽了,聽完後,緩緩道:「恐怕高陽王在街上遇到黃櫻,並不是偶遇?」

袁義有點不信:「都說高陽郡王不學無術,會有如此算計?」

姚廣孝眼睛一亮,難道他身邊也有高人?「他這次回北平,可是一人?」

「他府中多了三個人,陳文,周虎,宋猛。」

「三人如何?」姚廣孝再問。

「他讓陳文募兵,周虎為親兵百戶,宋猛為哨騎百戶。」

朱高煦府中所說的話,袁義清清楚楚。

袁義這時又道:「據說那陳文,氣度不俗,似有才智,有可能是高陽郡王的謀士。」

姚廣孝想了片刻,點點頭:「盯緊了,但勿打擾。」

「是,師尊。」

袁義出去之後,姚廣孝再次拿起手中的佛珠,他想聽聽佛祖的指引。

他這佛珠很奇怪,一顆左側有黑點,一顆右側有黑點。

他這是用來區分單和雙的。

此時他再次閉起眼睛,一手拿起木魚,一手滾動佛球。

「篤——篤——篤——篤——」塔里很快又響起了木魚的聲音,他右手的佛珠飛快的滾動起來。

才一會功夫,連他自己也記不得手中哪顆是單,那顆是雙。

「篤-篤-篤-篤-」此時木魚聲音越來越快,他滾動的也越來越快。

「篤。」猛的一個急停。

他目光緩緩往下。

「如果是單,必然是世子為太子?」姚廣孝心中暗念。

低頭一看。

三角眼中頓時露出狂喜之色。

只見手中緊握的那顆佛珠,正是左側有黑點。

這是單啊,果然世子才是太子。

姚廣孝長舒口氣,雙手趕緊合什:「南無阿彌陀佛——」

他心中很爽,因為佛祖說了,將來世子最後會成太子,那就沒朱高煦什麼事。

可惜他忘了,袁珙明明是說朱高煦有天子之相,而不是太子之相——

慶壽寺就在北平城西,距離燕王府不遠,姚廣孝呆在這裡,也是方便和燕王商量事情。

寺的東西各有一條街,受限於現在北平不是京師,所以這兩條街上的人不多。

其東街上,有個雜物鋪,叫毛記,已經在北平開了八年,毛記以賣鹽為主,還賣其他貨物。

掌柜毛雄近四十歲,人到中年,卻身體精壯,孔武有力,因為他常年在外跑商,為防盜搶,所以手下養著一班夥計,個個都練了一身功夫,比較兇悍,這也是將來鹽梟的前身。

很多年前他有個叔叔,是燕王中護衛的小旗,後戰死,叔叔家中無後,當時想讓他繼承小旗位,可毛雄不想當兵。

後來是丘福幫他想辦法,讓他賣鹽為生,算是燕王安置了一個手下。

燕王朱棣向來對老部下比較關照,這也是他起兵之後,很多地方的老部下,立馬迎和的原因之一吧。

最早毛雄的鹽引從燕王府獲得,然後燕王兒子都長大了,毛雄開始從郡王府和世子府獲得。

按大明規定,郡王府每年是五十鹽引,世子是一百,親王府是兩千鹽引。

但燕王朱棣他不按套路來。

洪武二十五年,太子朱標離逝後沒多久,燕王以防止走私蒙古為由,下令北平附近地區所有鹽引,必須經燕王府和北平布政使司審核才能出讓或售換。

其實等於是變相占據北平附近數地所有鹽引。

按朱高煦現在的理解,朱標死後,朱棣已經有了別樣的心思,開始想辦法囤積糧草和錢財。

當然,朱棣做事滴水不漏,很快就把相關鹽引分配到位。

當時的北平布政使,都指揮使,按察使三大巨頭都有好處,後來給三個兒子允分了些。

表面上看,朱棣是為了錢財,帶大家共同致富。

經過這次分配後,朱高煦府上的鹽引,達到每年五百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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