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言嘆了口氣,對秦德威說:「能拜託你一件事情嗎?可不可以請你轉告我背後那位不知名欽犯,讓他不要與我說話?

這人嗓門太大,外面門口還有外人,我怕外人聽到欽犯跟我說話,這樣對大家都不好。」

秦德威無語,先是點了點頭,然後朝著對面牢房說:「行可小哥兒!能拜託你一件事情嗎?

可不可以請你轉告你身邊那位不知名欽犯,讓他暫時不要與我們說話?不然的話,對大家都不好。」

不知名的欽犯:「」

反正秦德威現在明白,夏師傅是真的著急了,他稍稍斟酌了一下措辭,然後先反問道:

「老大人您覺得,如果天子執意如此,您能攔得住霍韜回京嗎?」

夏言很乾脆的承認了:「這很難,只不過要以阻攔姿態,換取更多好處而已。當然,如果真的攔住霍韜,就更好了。」

或許有人不能理解,霍韜是嘉靖皇帝想要叫回朝廷的大禮議功臣,他回京當吏部侍郎是皇帝的聖意。

而夏言雖然是當紅人物,但這樣公開阻撓霍韜回京,甚至跟大禮議功臣們撕破臉的爭鬥,難道不怕觸怒嘉靖皇帝嗎?

其實換一種比喻,立刻就能明白了。想像一下,如果你是個渣男,有兩個你都喜歡的大美女為了你爭風吃醋互相撕逼。

在一般情況下,如果波及不到你在意的方面,你會跟這兩個大美女較真動怒嗎?

夏言和大禮議功臣的對立撕逼,在嘉靖皇帝心裡差不多就是這種感覺。

所以夏師傅阻撓霍韜,嘉靖皇帝並不會動怒,這本來就是夏師傅該有的「人設」。

秦德威便道:「大家都知道天子心意,所以老大人你想阻撓霍韜也難,乾脆就放霍韜回京吧。

我讓馮大人供狀里舉薦霍韜,也是出於這種考慮。」

夏言沉下臉,對此很不滿意,問了半天就這?

別告訴說,你秦德威操縱馮恩寫那樣的供狀其實毫無意義?不然的話,真讓你知道一下,什麼叫天牢過年!

秦德威對夏師傅的臉色毫不在意,仿佛岔開了話題說:「照我說,馮恩案總這樣僵持也不是辦法,也該有點新進展了啊。」

夏師傅用最後的一點耐心說:「那你又想說什麼?」

秦德威答道:「既然是天子欽案,刑部又審不出什麼,所以廷鞫吧!」

廷鞫,顧名思義就是和廷議、廷推、廷杖這些詞差不多性質一個序列的名詞。

不經法司,直接由朝廷文武官員集體公開審問的方式,就叫廷鞫,一般只針對重大案件,應該說廷鞫才算是最高檔次的審問方式。

夏師傅還是沒理解,他懷疑自己又被秦德威帶到溝里去了,「廷鞫又有什麼好處?」

秦德威思路一般人跟不上,他隨口又開了一個新副本:「吏部乃是外朝六部之首,聽說一般廷議啊廷推啊都是吏部主持的吧?廷鞫也不例外吧?」

夏師傅不由得大怒,這秦德威踏馬的真是臥底?

「吏部尚書汪鋐與張孚敬、方獻夫一起被馮恩彈劾,你還敢讓吏部主持廷鞫?唯恐馮恩不速死?」

某不知名的欽犯實在忍不住了,生怕夏老哥不聽秦德威的話,甩手就走人,那自己小命才真危險了。

便隔著夾道叫道:「對面諸君別生氣,好好談下去,必定有新套路!」

馮恩對秦德威的這種盲目信任,讓夏言都感到驚詫,這踏馬的是不是某種精神控制秘術?

秦德威斬釘截鐵的說:「那汪鋐作為馮恩案被彈劾對象,就要迴避,怎能主持廷鞫?所以吏部要換個人來主持!」

「那你這意思,就是讓吏部侍郎代替主持嗎?又有什麼意義?」夏師傅反問道。

等等!夏師傅突然感覺腦門被炸了一下,吏部侍郎?霍韜?

霧草!串起來了!串起來了!霍韜案和馮恩案串起來了!

夏言拍著鐵柵欄,激動的問:「你的真正目的,就是讓吏部侍郎霍韜回京,然後主持廷鞫審問馮恩?」

秦德威得意的說:「對,就是如此!」

如果是某不知名欽犯來問,他還要費口水再解釋半天,但夏言這麼聰明的人,肯定已經意識到自己的思路了。

但是為了讓某不知名欽犯能安安心心、明明白白的當好工具人,秦德威覺得還是有必要解釋幾句。

所以秦德威又開口道:「讓霍韜主持廷鞫馮恩,霍韜就會陷入一個左右為難的死局!」

如果霍韜在公開廷鞫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面,敢按照天子心思給馮恩論死罪,那對霍韜而言就是大型社死現場!

第一,馮恩在主流輿論中,是正面敢言的,這符合大明朝的政治觀念。再說他罵的是大禮議功臣,在主流輿情中絕對政治正確。

第二,馮恩的供狀里,作為「受害人」,還不計前嫌原諒並舉薦了霍韜,成為霍韜入京的「法理」基礎。

在這種情況下,霍韜膽敢在廷鞫上對馮恩論死罪,那於公就是打壓直臣的姦邪,於私就是公開在天下人面前恩將仇報。

結果只能是立刻千夫所指,甚至遺臭萬年也不是沒可能,弄不好就是只比秦檜低一點那個檔次了。

但如果霍韜不敢冒這種天下之大不諱,在廷鞫上寬縱了馮恩,那天子又會怎麼看待違抗自己心意的霍韜?

對霍韜這種被主流輿情鄙夷的大禮議功臣,如果再失去了天子的信任,那還能在官場上混嗎?

而且往深里想,會不會讓天子覺得,你霍韜一個大禮議功臣,是不是已經投靠了夏言啊?那你還有什麼用?

總而言之,只要霍韜寬縱馮恩,就意味著政治生命的終結。

所以秦德威策劃出的,這個讓吏部侍郎霍韜主持廷鞫馮恩案的局,對霍韜來說,是無比兇險的死局。

連夏師傅想通其中關節後,都冒出了幾滴冷汗,甚至隱隱對霍韜這個最大仇家產生了一點點同情。

雖然一切還都沒開始,但現在就可以說,霍韜你已經死了,無非是選擇哪種死法的問題了。

秦德威又詳細提點了具體細則:「關於這些意圖,一開始不要暴露那麼明顯,不然可能會把霍韜嚇跑。

所以先讓霍韜回京,然後以霍韜的強勢性格,必定會把持吏部事務,我們靜靜等待就是。

然後再突然運作發動廷鞫,這樣霍韜作為主持吏部事務的人物,想推也推不掉責任」

夏言久久無言,某不知名的欽犯說得對,此子真是恐怖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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