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禺王此次平叛,手下共有兵將五萬左右。

其中兩萬精銳,乃是由士族子弟、番禺良家子,以及最初從各部族揀選抽調的悍勇戰士組成。

只是這所謂的番禺精銳,與六國舊族軍隊交戰時,幾乎是被按在地上摩擦……

堪稱,對陣沒贏過,逃跑沒輸過!

但老話說得好,失敗乃是成功它老娘,這支番禺精銳在戰火磨礪之下,又吸收融合六國軍隊的軍事技術,戰力絕對不容小覷。

按照密探傳回的情報來看,番禺精銳正面戰場打不過六國軍隊,卻用埋伏偷襲迂迴突擊的游擊戰,在深山老林中與六國軍隊打得難分難解。

否則,這番禺小國早被六國軍隊平推了……

……

至於剩下三萬番禺軍,則全是越人部族青壯。

為了湊夠這三萬部族青壯,番禺王幾乎將治下所有未叛變的部族抽調一空。

下至十二三歲的娃娃兵,上至五六十歲的老頭,只要能拿得動石矛,便是其中一員。

甚至,夾雜大量彪悍的越人女子為兵!

而且番禺王吃一塹長一智,為了順利完成平叛,保住自己的狗頭和王位,他把國庫都和內庫掏空了。

所有接受抽調的部族青壯,飯食管夠!

兵器甲械方面,留足兩萬精銳所需,餘下也儘可能的裝備給三萬部族青壯!

更許下承諾,只要剿滅叛亂的部族。

糧草財貨,誰搶到便是誰的!

丁口奴隸,誰俘虜便是誰的!

未來那些反叛部族的獵場,也任由他們瓜分占據!

如此一番措施下來,三萬部族青壯倒是真有些士氣高漲了……

似乎,他們已經忘記,曾經的番禺王,給他們造成的苦難……

他們心甘情願的為番禺王做先鋒,爭先恐後向番禺王請戰,而搶到先鋒任務的部族,無不歡欣鼓舞。

因為在他們看來,有了番禺王支援的兵器甲械,有了番禺王支援的糧草吃食,有利器又有力氣的情況下,叛軍跟本不可能是他們的對手。

誰能搶先一步與叛軍交戰,誰便能搶奪多多的糧草財貨,俘虜多多的丁口奴隸,侵占多多的豐饒獵場!

他們吃乾的,余者只能跟在屁股後面喝一口稀的……

「秦相,要不要先打一場埋伏,煞一煞番禺軍前鋒銳氣?」

半山腰上,趙高看著山下亂鬨哄蜿蜒行軍的部族戰士,躍躍欲試向秦墨請戰道。

他是中軍司馬,參贊軍務是本職,衝鋒作戰也是本職。

扶蘇的監軍,馮劫與李斯的軍法官,周青臣與淳于越的宣教官,此時反倒是沒有他權大。

不過,他這明顯是第一次上戰場,有些急於求功,想一展身手呢!

秦墨看了眼這位千古第一大奸,搖頭道:「彼輩不足為慮,殺敗了他們,也算不得勝仗,對戰局影響微乎其微,反而會暴露我軍虛實,不值得浪費初戰之先機。」

趙高揖手受教,但轉而又道:「番禺軍中真正可慮者,乃是番禺王親率的兩萬精銳,秦相可是要與番禺精銳打一場?」

秦墨再次搖頭:「我部只有一千五百餘人,皆為新訓之軍卒,縱然有霹靂彈助陣,又怎能與兩萬番禺精銳對戰?」

「一旦被纏住無法脫身,便無異於自尋死路!」

趙高徹底啞火了,前鋒不打,精銳也不打,那要打什麼?

總不能率領一千五百人,在這深山老林中,與空氣鬥智斗勇吧?

「吾懂了,秦相要打番禺王運輸糧草之後軍!」

趙高到底不是庸人,很快便轉過彎兒,猜出了秦墨的真正目標。

他先前是進了思維誤區,有些先入為主了。

畢竟,自家一千五百越人戰士,不需要糧草後勤,便可在深山老林中長途奔襲。

很容易讓人產生,越人軍隊沒有糧草後勤,也能行軍打仗的錯覺!

但實際上,一千五百人的軍隊,與五萬人的軍隊,是不能相提並論的。

一千五百人就食與山林,已然是極限了。

五萬人想要就食與山林,那除非把樹皮野草也當成食物,否則餓也餓個不戰自潰!

秦墨終於點頭,道:「算算越人的行軍速度,後軍之糧草輜重,應在傍晚時分趕至附近。」

「咱們以逸待勞即可,養精蓄銳到晚上,給番禺後軍來個夜襲。」

「介時,趙司馬或可率領騎兵踏營,為諸將士前驅?」

「喏~!」

趙高立即興沖沖揖手,毫不猶豫接下陷陣的差事。

一千五百越人戰士,配備了一什十三名越人騎兵,是為前鋒哨探,平日分伍,輪番為前驅。

今夜,確實要讓這些快馬哨探,臨時做一回陷陣重騎了!

……………………

山下,番禺軍的部族青壯前鋒通過後,又過了有一個多時辰,便是番禺王親率的中軍精銳。

或許是信不過那些只顧搶功勞的部族青壯前鋒,番禺王的中軍隊伍,竟另外有哨探,搜索山路兩側的山林,將防備偷襲的工作,做得很嚴密。

秦墨見此,只得用千里鏡,匆匆觀察了幾眼番禺中軍精銳,便麻溜的遁走了。McoM

「這番禺精銳,倒也不是浪得虛名,大抵是跟六國軍隊打出經驗了,行軍陣列頗有章法。」

「而且,頂盔貫甲的士卒,達到了六成以上,比咱們這一千五百戰士,還要高一些。」

「如非必要,萬不可與之硬碰硬!」

秦墨撤回營地後,招來一眾大小將官,沉聲囑咐道。

歸附大秦的越人戰士,有嬴政之前調撥的五千副鎧甲,又有數萬老弱婦人,在這段時間加班加點趕製,也就勉強做到了五成披甲率。

而番禺王的兩萬精銳,則有六成以上的披甲率,甚至勉強能有七成的樣子。

甲士在冷兵器戰場上的重要性,無需再多言!

眾將官揖手稱喏,而後有人問道:「若番禺後軍中,有番禺精銳坐鎮,該如何應對?」

秦墨指了指他們腰間的霹靂彈,道:「這東西不是用來砸核桃的,若遇番禺精銳,便炸他們個粉身碎骨。」

「若他們敢追擊糾纏,那就更簡單了,將他們引入山林中,運用你們的鴛鴦陣,分而殲之。」

「記住,今夜的首要任務,是燒毀番禺軍之糧草,而非殺敵,每什最多可帶回三枚首級記功,多了也不算!」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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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將官揖手應喝,各自回去傳達秦墨的軍令。

秦軍在戰場上割首級,也是有講究的。

兩軍對陣短兵相接時,絕對不允許抽空割敵首級!

而且,誰也沒那個心思去割首級,保命殺死當面之敵,才是第一要務。

你敢在短兵相接時,去耍滑割首級?

先不說會不會被當面之敵軍,趁機宰了反割首級。

屯長及以上基層一線軍官,也絕對會先斬了你的腦袋示眾,免得其他人效仿爭搶首級,被敵軍所趁大敗!

所以,秦軍割首級掙軍功,通常是在戰勝擊潰敵軍後的追擊戰,史書中對此也有生動形象的描述,腰間掛人頭,腋下夾戰俘,還在奮勇追擊……

而鴛鴦陣,尤重什伍之間的配合。

所以秦墨給越人戰士的記功方式,也相應做出了調整,不按個人算,而是按一什算。

一什十三人,啥時候積攢夠十顆敵軍首級,便全體賜爵一級。

若在此期間,一什中有人陣亡,陣亡一人,便扣除一顆首級,算在陣亡之人身上。

如此,一什十三人若想掙得軍功爵位,便要同心同德肝膽相照,將鴛鴦陣的攻守配合之道,融入進骨子裡!

否則,殺再多敵人,割再多首級,功勞全算在死人身上,活著的永遠也別想拿到爵位!

……

……

月黑風高,子時!

養精蓄銳的一千五百越人戰士,分成三部,從三個方向,在茂密叢林的掩映下,悄摸摸靠近番禺後軍大營。

番禺軍確實在於六國軍隊的交戰中,學到了很多東西,別的不說,只說眼前這座臨時大營,便頗有章法。

遠不是越人戰士印象中的模樣!

以往他們被番禺王徵召抽調,參與與相鄰縛婁國的交戰,番禺軍通常是,天黑之前走到那裡,便往那裡一躺睡覺,外圍留一些哨探,便算是大營了。

可眼前的這座番禺後軍大營,外圍有尖刺拒馬相連,形成一道寨牆。

拒馬寨牆之外,則是一隊隊巡邏的部族青壯。

寨牆之間更有臨時搭建的角樓,能遠望數里之外……嗯,這就是學了個半吊子,深山老林之中,縱然望的再遠,茂密灌木也會遮蔽視線,敵軍照樣能隱匿其中,屬實聊勝於無!

「趙司馬,出擊吧!」

秦墨放下千里鏡,向身旁頂盔貫甲的趙高道。

趙高默然揖手,吹燃纏在手臂上的火繩,回身騎上自己的御賜寶馬,向身後一什哨騎打了個手勢。

十四騎馬蹄邁動,速度由緩變快,在衝出密林之後,速度徹底提上去。

踏踏踏——

激烈的馬蹄聲,響徹深夜夜色,十四騎硬生生跑出了千軍萬馬的氣勢。

昏昏欲睡的巡邏部族青壯,扭頭看向馬蹄聲傳來出,似乎還沒有搞明白狀況。

也或許是,他們根本不願相信,又窮又苦逼的叛軍,敢來偷襲番禺後軍!

而且還是騎兵來偷襲!

又窮又苦逼的叛軍,會有騎著高大戰馬的騎兵嗎?

番禺王都沒有幾個騎著高大戰馬的騎兵好吧?

高大的戰馬,實在太珍貴了,根本不是叛軍能擁有的戰略資源!

噗——

趙高一馬當先,精鋼馬刀揮動間,斬下一顆還在迷茫的部族青壯頭顱。

而後,頭也不回的沖入敞開的營門。

噗噗噗——

其後十三名哨騎,各自揮刀斬殺呆滯的部族青壯,殺出一條血路,跟著趙高沖入大營。

「敵襲……」

「是叛軍襲擊……」

「敵襲~!!!」

剩餘未死的巡邏隊成員,終於反應過來,是被叛軍偷襲了,驚恐中紛紛尖聲吼叫。

有那腦筋活泛的,便手忙腳亂拿出牛角號,鼓著腮幫子猛吹:「嘟嘟嘟……嘟嘟嘟……」

低沉而急促號角聲,響徹夜空,但隨之響起的,還有霹靂彈的爆炸聲。

轟隆隆——

轟隆隆——

轟隆隆——

趙高率領十三名哨騎,在營地里縱橫奔馳,用手臂上的火繩,點燃一顆又一顆霹靂彈,四處投擲。

營門一片區域,徹底炸了鍋!

睡夢中的越人青壯,驚恐萬狀爬起來,抱頭向爆炸火光的反方向逃竄。

是的,逃竄!

他們被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以及沖天而起的雷火嚇蒙了,崇信巫鬼的他們,只有一個念頭,逃竄!

他們甚至不願回頭看一看,那雷火到底是個什麼東西發出來的!

只有巡邏的部族青壯,看的清清楚楚,那些雷火是被一群騎著高頭大馬的騎士釋放而出。

似乎,不像是巫鬼之術!

不過眼看被嚇醒的同伴們,都在抱頭鼠竄,他們也實在沒有勇氣,去迎擊那一幫騎著高頭大馬的騎士。

恐懼是會傳染的,人也是有從眾心裡的。

所以,他們也轉頭,向著相反的方向,撒丫子狂奔!

直到,被一群番禺甲士拉住去路!

「不許逃,那是叛軍的雷火……都回去迎擊叛軍……他們只有十幾騎,殺死他們……」

番禺甲士們一邊砍殺著潰逃的部族青壯,一邊高聲呼和,驅趕部族青壯回身應戰。

也不知是血腥鎮壓起了作用,還是喊話起了作用。

部族青壯們眼見身後,真的只有十幾個騎兵,膽氣終於又回來了,嗷嗷怪叫擎起兵器,殺向趙高和十三名哨騎。

趙高和十三名哨騎見此,頓時嚇得肝膽俱裂,連忙撥轉馬頭,向令一方向逃竄。

嗯,十四騎對數千上萬,這等勇事不是他們能幹的!

番禺甲士們指揮部族青壯們圍追堵截:「不許射箭,剁碎了這些叛軍……搶奪戰馬者,賞白米一人重~!」

他們竟還惦記上了十四騎的戰馬。

轟隆隆——

轟隆隆——

轟隆隆——

可就在這時,營地的另外三個方向,也傳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而且更加密集,越加的密集!

一千五百的越人戰士,分成了三部,從另外三個方向,也發起突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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