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0065無語

空蕩蕩的地下室里,鮑里斯垂頭坐在窗前,手裡夾著的煙捲即將燃盡,寸長的煙灰蓬鬆的墜在煙頭上,看不到火光,只能看到裊裊的青煙斷續的升起。

德梅爾的行為可能真的沒有惡意,可以看做是一種示好,甚至可以看成是某種投效的表示――能到的赫魯雪夫同志的看重,又立了莫大的戰功,還能得到史達林同志的親自嘉獎、宴會款待,這是前途無量的節奏。雖然兄弟我只是個營級軍事委員,但我也有更高的追求,現在我看好你,打算追隨你,所以我準備幫你解決一些麻煩。奧爾加這個女人,你跟她玩玩就好了,沒必要認真,她出身不好,現在咱把她弟弟抬舉成英雄,也算是你不補償她了。你可以迷戀她的肉體,在膩煩之前也可以跟她保持關係,但想跟她結婚卻是萬萬不行的,因為那會影響你的前途,而影響了你的前途,也就等於是影響了我的前途,我不能答應。這就是德梅爾的想法,儘管他沒有明確表示出來,但鮑里斯相信就是這麼回事。

其實,是不是要跟奧爾加結婚,鮑里斯自己都沒考慮過,他也不認為自己跟奧爾加有多麼深厚的感情,因此,對於德梅爾的暗示,他並不是很牴觸。

現在,真正讓鮑里斯意志消沉的,是「戰鬥英雄」這個詞,在他靈魂中瞬間崩塌所帶來的頹喪感。

120名負責突襲的蘇軍士兵,僅有一人生還,現在,莫斯科準備授予指揮和參加這場戰鬥的英勇士兵們足夠的榮譽,可對這些人來說,又有哪個能夠享受的到?且不說死者,就是僅存的一個生者,都被排斥在了榮譽的光環之外,理由卻是因為他的精神崩潰了,與英雄無所畏懼的形象不符。

誰他媽規定的英雄就都無所畏懼?誰他媽又規定了英雄就得視死如歸?評價一名士兵是否合格,難道不應該以他的行為為標準嗎?

好吧,拋開這些不切實際的高調,鮑里斯認為,他應該對自己的士兵負責,自己把他們送上戰場,置於死地,就得保證給與他們足夠的公平和公正。但是現在,自己顯然做不到這一點,因為自己心裡擔心的、害怕的、顧慮的東西太多。

或許,自己本就不應該做一個軍人,而應該做一個猥瑣而齷齪的政客。

煙頭已經燙手,鮑里斯皺眉吸了最後一口,隨手將它扔在地上,用將穿著皮靴的腳踩上去,狠狠碾了一下。

「咚咚!」

沉悶的敲門聲恰好在這時候響起,鮑里斯長長的吁了口氣,站起身,走出臥室,說了一聲:「請進。」

「鮑連卡,」推門進來的人是德梅爾,他的腳步很急,一進門便急不可耐的說道,「衣服換好了嗎?」

「已經好了,」鮑里斯用最短的時間收拾好心情,舒展開雙臂,讓對方看自己剛剛換上的新軍裝,同時笑道,「是準備出發了嗎?」

「不不不,現在必須把這身衣服再換掉,」德梅爾快步走過來,將手上拿著的一件髒兮兮的舊軍裝遞給鮑里斯,說道,「赫魯雪夫同志專門打電話來叮囑,一定不能穿新的軍服去莫斯科,還有,也不能洗澡,儘量把身上弄的髒一點。」

鮑里斯驚訝的張開嘴,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快快快,趕緊換上,」德梅爾將軍裝扔在沙發上,催促道,「赫魯雪夫同志已經向史達林同志作了彙報,說接到通知的時候,我們還在別列茲納戰場的一線指揮戰鬥,只有這樣,才能體現出我們一線戰事的艱苦。」

鮑里斯這才發現,德梅爾的身上就穿著一身髒兮兮的軍裝,前襟的位置甚至還有幾點血跡。

無論心裡有多少不平,有多麼不忿,鮑里斯現在都不敢跟赫魯雪夫對著干,既然是政治委員同志專門叮囑的,那就必須照辦,更何況不就是換一身衣服,做做戲嗎?人活著,誰不得演戲?

重新換上德梅爾帶來的舊軍服,又按照他的說法,在臉上摸了一層土,直到把自己弄成個剛剛從土裡鑽出來的土撥鼠,鮑里斯才跟德梅爾一同離開地下室。

在停放車輛的地方,鮑里斯看到了瓦西里,這小伙子也是一身狼狽,臉上還包著一塊紗布,殷紅的血跡從紗布里滲出來,看著有點嚇人。

瓦西里顯然被這個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暈了,整個人迷迷瞪瞪的,沒受傷的那半邊臉漲得通紅,自己個待在一邊,嘴裡還念念有詞的,估計是在默背德梅爾讓他記住的一些話。

時間已經不早了,誰都不敢耽擱,一行人立即上車,直接奔赴基輔。

近七點鐘的時候趕到基輔軍用機場,專門送他們前往莫斯科的軍機已經準備好了,而準備同機前往莫斯科的人,除了赫魯雪夫之外,還有鐵木辛哥與布瓊尼,這是鮑里斯在重生以來,第一次見到實打實的蘇聯元帥,而且還一下見到兩個。

在赫魯雪夫的介紹之下,鮑里斯同鐵木辛哥、布瓊尼簡單的交談兩句,一行人便登上軍機,正式趕往莫斯科。

當晚9點,飛機降落在莫斯科伏努科沃機場,隨後,一行人又搭乘專門準備的汽車,毫不停歇的奔赴莫斯科,奔赴克里姆林宮。

車隊在臨近10點的時候,才由庫塔菲亞塔樓進入克里姆林宮,拐來拐去的走了將近10分鐘,又在一個白色的四層建筑前停下。

一名穿著內衛軍制服的上尉替鮑里斯他們打開車門,面無表情的請他們下車,並要求他們進入那棟四層建築,接受檢查。

之前來過幾次莫斯科,但進入克里姆林宮卻是第一次,即便是重生者,鮑里斯的心裡也很緊張,主要是這棟白色四層建築,本身就給人一種莊嚴肅穆的感覺。

鮑里斯、德梅爾以及瓦西里,三個人被上尉領進大樓,又在一層的大廳里,被各自分開。鮑里斯由一名同樣穿著內衛軍制服的女兵帶領,直接上了二樓,被帶到了一個緊挨著樓梯間的房間裡。

「少校同志,請您在這裡換掉身上的衣服,」房間內,女兵指著僅有的一張桌子,說道,「裡面是浴室,您有15分鐘的時間,可以簡單的洗個澡,我們已經為您準備了新的軍裝,洗澡之後,您可以換上。」

「在這裡?」鮑里斯看著那張桌子,遲疑道。

「是的,在這裡,」女兵說道。

「那你……」鮑里斯看著對方,遲疑道。

「非常抱歉,按照規定,我必須守在這裡。」女兵仍舊是面無表情的說道,「當然,您也可以要求換一個人來接替我。」

鮑里斯無語,同時,也感覺異常的惱火,很明顯,這是內務人民委員部內衛部門的規定,而針對的對象,只能是自己這種低級官員,否則的話,怎麼就沒見赫魯雪夫他們享受這種待遇?

不過,惱火歸惱火,規定還是必須要服從,否則的話,鮑里斯相信自己絕對討不到任何便宜。別以為戰鬥英雄有多大分量,從瓦西里身上就能看出來,大人物們關心的只是這一場勝利,而不是領導這場勝利的人。說到底,什麼功勳啊,事跡啊,都是狗屁,職位才是最重要的。

沒有任何不滿的表示,鮑里斯當著女兵的面把自己扒了個精光,然後走進浴室,用最短的時間洗了個澡,等到再出來的時候,桌上已經放了一摞嶄新的軍裝,甚至連皮靴和皮帶、襪子什麼的都準備好了。

又當著女兵的面,將這些新軍服都穿上,鮑里斯禁不住嘆息,可憐赫魯雪夫同志的那點心意,在這兒全報廢了。不過,再轉念一想,估計自己的形象早就經由這些內衛人員之口,轉到史達林那去了,所以,赫魯雪夫同志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煥然一新的鮑里斯,在女兵的帶領下重新下樓,而德梅爾和瓦西里已經在大廳里等著了。

三個人重新出了大樓,又上了一輛黑色的伏爾加轎車,繼續向克里姆林宮內開進。

烏棱宮,這是過去沙皇的行政大殿,而自從革命成功以來,尤其是在史達林同志上台執政以來,這個地方都是舉辦大型宴會亦或是接待重要外賓的地方。

伏爾加轎車在烏棱宮外的停車場停住,一名內衛軍少尉打開車門,領著鮑里斯他們走上宮前的台階,最後,停在了宮門入口處。

「少校同志,人民委員同志在休息室等著你,」少尉將三人領進烏棱宮,穿過入口大廳,直接進了側面的一條走廊,最後在一個雙開扇的金色大門前停住腳步,說道,「你們兩位請隨我來。」

「人民委員?什麼人民委員,又是哪個人民委員?」鮑里斯停在門口,眼瞅著少尉領著德梅爾和瓦西里走了,自己卻是迷糊了。

遲疑了一下,鮑里斯抬手在門上敲了敲,很快,右側的那扇門被人從裡面拉開,一個穿著便裝,個子不高卻額頭很大,臉上架著一副黑塑膠框眼鏡的人出現在鮑里斯面前。

看著眼前這位面容和善,笑起來兩道又黑又粗的眉毛會一下下抖動的傢伙,鮑里斯只覺得自己像是掉進了冰窟一樣,渾身上下寒氣直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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