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雷長夜一個人在飛魚大娘船的船主室內,開啟了久未使用的電池人甲符。一副大唐四十八方鎮的俯瞰圖出現在他眼前。被他用靈印符標記過的幾枚彩蛋一個不差地出現在了圖上。

其中兩個自然是穩穩噹噹地在錢冪的房間中。還有一個則被聶鶯鶯在房間中死死守護。其餘幾個赫然都在會川城一處荒廢的寺院之中。

會川府原來的居民虔誠信佛,曾經建有不少寺廟。後來十二衙門入駐會川府,他們信奉巫教,自然開始掃蕩城中的僧侶,導致所有寺廟不是廢棄,就是挪作他用。那些廢棄的寺院裡也沒有人敢住,生怕引發十二衙門的不滿。

如今蜀武盟和兩川節度占領了會川府,這些寺院還沒來得及做新的安排,依舊在荒置之中。看來,偷心聖手把這一座寺院當成了他臨時的落腳點。

雷長夜並不急著突襲這座荒寺。因為偷心聖手很可能設置了諸般複雜的機關來示警,甚至有法陣會在他遭到圍困的時候損壞寶物,令人人財兩空。

另外,還有一個彩蛋並不在荒寺之中,應該是被偷心聖手隨身攜帶。

而且鎮妖葫蘆的下落,他必須知道才行。

最好就是能夠找到一個偷心聖手必然回到荒寺中的時機,將他牢牢困住,徐徐圖之。

這就是他派魚玄機去跟蹤白榮的原因。他現在必須先確定偷心聖手的行蹤才行。

來到飛魚大娘船的上層甲板,俯瞰會川城內。會川分壇的主廳仍然燈火通明。余懷仁、宣錦、紫馨等蜀武盟高層通宵都在徹查城內外來人口,一家挨一家地排查。

薛青衣自然也沒有閒著,她與聶隱娘一起在夜色中探查環境。雷長夜從甲板上偶爾能看到她們兩人並肩在夜色中飛檐走壁的身影。

即使沒有人甲符中的靈印顯示,雷長夜也很確定,偷心聖手並沒有離開會川城。

這終夜不停的搜索,這來去如風的尋覓,下至普通的白銀義從,上至高高在上的八派宗主,都在為失去的心頭肉而忙碌不休。

這不正是一場偷心者最享受的盛宴嗎?現在就算是用鞭子抽,怕是也無法將偷心聖手抽出會川城。

就在這時,守在飛魚大娘船外圍境界線上的陰將傳來警示,雷長夜閉目內視,卻是魚玄機一身夜行衣來到了大娘船前。

雷長夜立刻讓陰將們讓開了去路。魚玄機一個縱躍想要竄上上層甲板,但是沒成功,半路扒住中層船艙客房的窗台,又是一個縱躍,還是沒竄上來。她無奈地一腳踩在略帶斜度的船側,使出壁虎游牆術,嗖嗖幾下爬了上來。

「雷師兄,你這船也太高了。」魚玄機上來後喘了兩口粗氣。

「你可以走樓梯的。」雷長夜咳嗽一聲。

「廢話不多說,你讓我跟蹤白榮,簡直神來之筆。」魚玄機眉飛色舞起來,「你怎麼知道白榮有問題。我還說盯這個老學究一般的傢伙你腦子是不是進水了,沒想到他竟然隱藏這麼深!」

「他難道是偷心聖手!?」雷長夜驚了。

「那倒不是。」魚玄機笑著擺擺手,「不過他們是認識的!」

「哦?你竟然見到了偷心聖手的真人?」雷長夜心臟不爭氣地跳動了一下。這個偷心聖手本來並不是特別讓他驚懼,但是他竟然敢偷薛青衣的彩蛋,這就讓他敬畏三分,雷長夜雖然強橫,但也怕不要命的。

「這廝好像被薛宗主傷得不輕,精神潰散。白榮這一日在城裡郎中診所和藥鋪中轉悠好久,買了不少好藥,都裝進了你送給他的盟寶袋裡。與這廝相見時,直接把袋子都給了他。」魚玄機壓低了嗓音。

雷長夜興奮得想要拍欄杆,盟寶袋裡也有靈印符,這就是雙保險了。

「此人是何模樣?」雷長夜追問。

「……」魚玄機笑著望向雷長夜,似乎在嘲笑他沒常識。

雷長夜一拍光頭,他確實有點著急了。四大聖手出門不戴面具,等同裸奔,怎麼可能讓人看到面貌。

「身材如何?手臂長短,手指特徵?」雷長夜思索片刻,繼續追問。

「這都可以偽裝,不過有一點是偽裝不了了。」魚玄機得意地一笑。

「氣質?」雷長夜問。

「你……你怎麼知道。」魚玄機頓感挫敗。

「可是與白榮有幾分相像?」雷長夜沒時間顧及魚玄機感受,又問了一句。

「你是不是去過了,是不是躲我身後?」魚玄機吃驚地問。

雷長夜沒有答話,只是抿嘴思考。這正是他心中懷疑的。白榮對於偷心聖手是真心關切,甚至忍不住出言回護。雷長夜曾經用非常重的語氣說出處理偷心聖手的手段,白榮汗出如漿。

偷心聖手心有惡疾,無法自控,卻能忍住不去偷聶鶯鶯如此疏於防護的彩蛋,必是看在白榮面上。白榮不是四聖手,不會對他有任何威脅,那就是親情在發揮作用。

一切都說明,白榮如果不是偷心聖手本人,就是和他有親屬關係。

難怪魚玄機說他隱藏得這麼深啊。

「他和白榮哪裡像?」雷長夜問。

「你……」魚玄機見到雷長夜對自己的問話避而不答,很是不滿,但是事關重大,她也來不及置氣,「他和白榮緊張焦慮的時候,都會下意識地用中指撓食指背。」

這個動作很有特徵,雷長夜用心記了下來。

「玄機,你真是目光敏銳。」雷長夜忍不住誇獎。

儘管魚玄機多次讓雷長夜不要見外,但是雷長夜平常不喜歡叫魚玄機「玄機」,總是刻意保持距離,如今脫口而出,卻是一種非常大的肯定。魚玄機聽在耳朵里,頓感舒服了很多。

「白榮和偷心聖手顯然都經常焦慮,總會保持含胸和撓手,這一點他們氣質很像。」魚玄機又補充了一句。

「說不定是兄弟。」雷長夜摸著下巴。

「我本想暗自跟蹤偷心聖手,看看他的落腳點,但是既然你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別招惹這災星,我就勉強聽你一次吧。」魚玄機其實是非常沒把握能跟住偷心聖手。

偷心聖手即使身上精氣神渙散,但是顯露出來的輕身功夫和飄忽不定的氣息,都讓魚玄機非常忌憚。

雷長夜滿意地點點頭,魚玄機如此謹慎,他覺得還是多少受了自己一點影響。

「你還沒說你怎麼猜出白榮和偷心聖手的親戚關係呢。」魚玄機不依不饒地說。

「呃,因為聶鶯鶯的彩蛋沒被偷啊。」雷長夜說。

「就這?」魚玄機臉色一變。聶鶯鶯彩蛋沒被偷,她確實覺得幸運,但是並沒有多想。因為她老娘可是聶隱娘,誰敢到魯班門前耍大斧。

雷長夜腦子不知道怎麼轉的,七轉八轉,竟然就猜出白榮的家底,這也太可怕了。魚玄機下意識地護住了自己的胸口,她覺得雷長夜的眼睛裡簡直有鉤子。

「怎麼,魚師妹,你冷啊?冷的話你……」雷長夜關切地問。他其實是想魚玄機趕緊走,他好打開人甲符找找偷心聖手現在在哪兒。

「你是想說行了沒你事兒了,滾吧?」魚玄機狠狠地問。

「玄機,你畢竟也是南聖手,需要遵守行業互信。」雷長夜無奈地說。

「好啊,我就知道你一直沒把我當自己人,你忘了,我早就死了,還是你安排的。」魚玄機終於興奮了,雷長夜的陰暗面,get。

「呼……」雷長夜不是不信任,是怕她。這可是位不怕死,不怕天下大亂,不怕拉著所有人一起死的主線人物。想起來和她交過的手,雷長夜到現在還會做噩夢。

不過,現在雷長夜今非昔比,手中的實力已經可以硬剛十二衙門一國之力,就算魚玄機出點亂子,他也能按住。而宣錦江南之行也即將到來。江南之後的重點,就是魚玄機的復仇大計。

宣錦已經和他建立了牢不可破的同盟。現在,他是時候和魚玄機建立起同盟的關係,以免到關鍵時刻,心不往一處想,力不往一處使,多出許多的是非。

同盟的開端,應該從分享秘密開始。

「玄機,你覺得偷心聖手該如何處置?」雷長夜問。

「啊?」魚玄機微微一愣。處置?已經到這一步了?

「我想……罪不至死吧?」魚玄機思索片刻,試探著問。白榮和雷長夜交好,白榮的親戚雷長夜會下殺手嗎?她覺得不會。而且,北聖手一直以來,爭議多過罪行。很多人想殺他,都是想要泄私憤。

「不過,這種人死了我也不會很同情就是了。」魚玄機又補充了一句。

「嗯……」雷長夜點點頭,這個想法和他比較類似,說明魚玄機和他的思路還挺合拍的。

「你跟我來。」雷長夜轉身朝著中層船艙走去,語氣中透著不容置疑的腔調。

魚玄機的心臟咚咚咚咚地開始大跳。

老實說雷長夜在會川城外那一戰的表現,真的將她折服了。就和永強牌戲裡的形象讓她動容一樣。面對千軍萬馬,談笑間萬獸無形,這是何等英雄氣概。

可惜雷長夜之前的形象在那兒擺著,她想要崇拜都覺得不好意思,實際上她心裡早就把他當成未來的依仗。她舒家大仇若想得報,雷長夜的幫助舉足輕重。

雷長夜在她心目中,已經猶如拜金女眼中的億萬富翁一般,身不由己地生出了非常「真實」的傾慕之情。

現在雷長夜讓她跟著來,那就是有引為心腹的意思,這是讓她終於感到激動的原因。現在她和雷長夜關係越近,將來復仇的機會就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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