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權貴大多愛馬毬,而且大多是馬球高手。

許敬宗例外,他老早就去了瓦崗,一群反賊誰有心思去打什麼馬毬啊!等歸順了大唐後,他的性格又導致了尋不到朋友。

許多人沒朋友就會慌張,覺著自己被全世界拋棄了。但許敬宗不同,他覺得自己就是自己,旁人和我沒半文錢的關係。你要說沒朋友就不快樂……

「老夫又不是誰的附庸,為何要別人認可才愉悅?」

許敬宗是真的這般想的。

「許公高見!」

賈平安說的很認真。

他是真的覺得老許的生活態度很吊。

「小賈你莫要胡亂糊弄老夫。」

「沒糊弄。」賈平安很認真的道:「人本就是孤獨的。」

「竇德玄來了。」許敬宗說道:「你上了奏疏建言加大往安西一帶移民……竇德玄反對,覺著該往南方移民。此事很麻煩,竇德玄的性子你知曉的,最是執拗的一個,若是他覺著不妥當,就算是陛下也無法從戶部弄出錢糧來。」

「是他反對?」

賈平安才將上了奏疏,建言加大移民安西的力度,沒想到朝中卻擱置了。

「陛下來了。」

楊家屬於頂尖球隊,今日的對手竟然是高陽公主府上的球隊。高陽公主府上才將聽聞來了一支球隊,這才多久,竟然就敢挑戰頂級球隊。

長安城中的貴人們對此興趣頗濃,看到連皇帝都來了,紛紛起身行禮。

「都自在些。」

李治頷首。

今日陽光不錯,視線也好,李治覺得從未有過的清爽。

他看到賈平安起身去了竇德玄那邊,就問道:「戶部最近可是有他的事?」

隨同來的戴至德說道:「陛下,趙國公建言移民偏向安西,竇相卻支持偏向南方。」

李治坐下,「竇德玄執拗,他這是想去勸說?」

戴至德笑道:「當時許相多番辯駁,卻被竇相一一批駁,趙國公興許有別的法子吧。」

貴人自然不能排排坐,竇德玄一家來了五人,有案幾不說,還有酒菜。

「竇相這是在郊遊呢!」

竇德玄抬眸,「小賈,來,一起喝一杯。」

「我就不喝了。」

大早上喝酒不覺得暈乎嗎?

竇德玄家的孫兒趕緊讓座,賈平安坐下說道:「竇公家的孩子看著不錯。」

人老了,最喜別人誇讚自己的兒孫,竇德玄自然不能免俗,舉杯來了一口,美滋滋的道:「小賈家的孩子怎地也不出來玩耍?」

「孩子鬧騰。」賈平安皺眉道:「今日算學休沐,孩子要跟著他母親去吃喜宴,說是趕回來吃午飯,我就問為何不在那家吃,那孩子執拗,說家裡有……」

竇德玄笑起來,「你家難道還差一頓飯?不過既然都送了禮,自然該在那家吃一頓。」

「是啊!」

賈平安微笑道:「既然都送了禮,為何不吃一頓呢?我就說……家裡的是家裡的,家裡的放著,什麼時候吃都好。外面的卻不行,錯過了今日你再也吃不到了。」

竇德玄一怔。

賈平安說道:「竇公走過的橋比我走過的路還多,自然知曉這個道理。我還有一句話……吃自家的要忍,吃別人的要狠。」

賈平安起身告辭。

竇德玄拿著酒杯突然一笑。

「好一個小賈!」

賈平安回去,許敬宗問道:「如何?」

「成了。」

許敬宗冷笑:「就說了幾句話,你以為老夫是瞎子?」

他起身過去。

大唐國內每年產生的移民不少,若是全力往一個方向遷徙,效果自然非凡。但若是同時往兩個方向移民,就會出現兩邊都吃不飽的現象。

這個問題在朝堂上引發了爭執,皇后沒表態,下面的宰相們分成兩派爭論不休。

看到賈平安去尋竇德玄說話,宰相們都相對一笑。

「這是去尋竇德玄撞鐘?難。」劉仁軌目中無人,但面對財神爺依舊沒法攻擊。

他看到許敬宗過去拱手、說話……沒多久,許敬宗一臉錯愕的神色回來了。

「這……」

劉仁軌也是支持移民南方的一派,出發點很簡單,那就是土地。

「人口日增,田地卻不夠了。關中一帶新丁授田越發的窘迫。地方官吏都在訴苦,說沒了多餘的田地,新丁授田只能往偏僻的地方去,可如今連偏僻的地方也沒了……難道讓那些新丁坐家中等著餓死?」

張文瓘的態度很犀利。

李義府倒台,上官儀倒台,如今朝中缺了兩個宰相。誰能上位……一群有資格的大佬都在虎視眈眈。在這等時候你要說哥不吭氣,苟一手。苟的話得看帝王,有的帝王喜歡聽話的臣子,你越苟他就越歡喜,比如說以前的李治。

但後期李治明顯就變了,選拔宰相不再以是否聽從自己的話為核心要素,而是綜合考量。

所以苟是沒法苟了,而是要亮明自己的態度,清晰表達自己的政治理念,別做牆頭草。

戴至德看了皇帝一眼,說道:「南方田地多,不過瘴癘也多,百姓大多不願去。」

南方許多地方此刻還是蠻荒的代名詞,而安西一帶卻是商貿重地。

許敬宗回來了,一臉見鬼的模樣。

「許公,如何?」

張文瓘問道。

連皇帝也頗有興趣想知曉竇德玄的態度。

在這件事上,戶部的發言權最大……移民要耗費多少錢糧,後續如何維持,這些都需要戶部來籌劃主持。戶部反對此事,別人支持也夠嗆。

許敬宗說道:「竇德玄說……還是移民安西好。」

劉仁軌:「……」

戴至德心中竊喜。

張文瓘錯愕不已,「竇相昨日還在朝堂上發狠,說若是全力支持移民安西,他便辭官回家養老……」

這怎麼就轉變態度了?

竇德玄的戰鬥力毋庸置疑的高,老而彌堅,連皇帝都有些憷他。

許敬宗說道:「小賈去給他說了個故事……」

你特麼在逗我呢!

宰相們怒了。

「說的天花亂墜也無用。」

「許卿說說。」

皇帝一錘定音。

許敬宗說道:「小賈說家中孩子今日跟著母親去吃喜宴,孩子卻說午飯要回家吃,說家裡有。」

張文瓘隨口道:「這賀禮都送去了,為何不去吃?」

周圍一片沉默。

良久,皇帝笑道:「南方便是自家,安西目前還算不得自家。要吃,自然先吃了外面的。」

「小賈說吃自家的要忍,吃別人的要狠!」

戴至德說道:「自家有好東西先放著,什麼時候去吃都來得及,最好是等外面尋不到吃的時候,再回來吃家裡的。誠哉斯言。」

「吃自家要忍,吃別人的要狠,話糙理不糙。」

王忠良忍不住說道:「那國中的金銀礦也該不挖了先挖外面的。」

君臣默然。

王忠良心中忐忑,擔心說錯話被收拾。

宮中跪也就罷了,這裡人好多,被眾人看到了……咱以後還如何做人?

皇帝莞爾,「這話倒是沒錯。」

王忠良心中一喜。

……

許敬宗回去,「陛下和宰相們都在誇讚你。」

賈平安淡淡的道:「小事罷了。」

一群宰相都說不過竇德玄,你說這是小事?許敬宗:「……」

一旦定下優先移民的方向,隨後安西建設的速度就會加快。十年後,那裡將會成為大唐的堅實堡壘。

「吐蕃被打殘了,據聞如今內亂不休。突厥被打殘了,自相殘殺。吐火羅等國給他們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衝著大唐齜牙……」

許敬宗很樂觀。

可賈平安卻在想著大食。

大食什麼時候會來一下?

他們肯定會來,否則安西的發展壯大會令他們極度不安。

「當安西有十萬大唐百姓時,只要河西走廊在手,那麼當世誰也無法撼動安西。」

河西走廊在大唐的手中,長安的大軍隨時就能開拔。

「當安西有五十萬大唐百姓時,吐火羅等國將會低下頭叫爸爸。」

五十萬百姓,十抽一就是五萬大軍。

五萬大軍什麼概念?

賈平安上次領軍十一萬,但核心也只是五萬大唐府兵。

所以為何後來高仙芝能背靠安西都護府一地縱橫西域?

就是因為經過多年的發展後,安西的大唐百姓越來越多,有足夠的資源。

而安西在河西走廊被切斷後,依舊能獨立支撐五十載,靠的也是那些移民。

「來了。」

許敬宗指指球場邊。

兩支球隊出現了。

高陽坐在一群貴婦中間,本想吹個牛,但想到這支球隊才將組建,擔心被打臉,就說道:「大郎就喜歡鼓搗這些東西,我也就任由他玩耍。」

「這是小郎君弄的?」

「當然。」高陽很得意的道:「大郎做事有主見,想練箭術就要練,我連爭執都爭執不過他。他想弄馬毬,你說家中若是沒錢也就罷了,家中既然有錢,一支馬毬隊也花費不了多少,那就給他弄吧。」

有人眼皮子狂跳,「馬毬隊花銷可不少。」

一群隊員要給高薪,否則出工不出力。一群好馬得精心飼養,這些花銷真不少。

高陽淡淡的道:「算不得什麼。」

姐就是有錢!

楊二娘帶著妹妹楊三娘也在看著。

「咱們家的。」

楊三娘猛烈拍手,歡喜不已。

楊家的球隊水平高,出場後引得觀眾們為之歡呼。

楊二娘得意的道:「那小賊還不來?」

高陽家的球隊出場了。

一群球員看著不怎樣,但卻自信滿滿。

帶頭的卻是李朔。

「就是他!」

楊二娘說道:「痴想妄想的癩蛤蟆。」

楊三娘仔細看看,「阿姐,這個少年看著好生驕傲呢!」

李朔神色平靜,哪怕被全場權貴關注依舊無動於衷。

「驕傲的小子!」李治微微一笑,「高陽得意了吧?」

「看,我家大郎如何?」高陽得意洋洋的道:「家中有好女子的別亂嫁,等過幾年我家大郎長大些,到時候相看。」

一群貴婦氣得不行。

「就你家大郎了得,什麼相看,以為是選妃呢!」

「就是。」

一群貴婦壓根沒在意什麼忌諱,越是這等忌諱的話題她們說的越刺激。

賈平安含笑看著兒子,「不錯,至少沒怯場。」

許敬宗說道:「你家這小子看著不像是十歲,更像是十五六歲。」

賈平安默然。

這是他的錯。

孩子從小就知曉自己是私生子,雖說賈平安盡力在彌補缺失的父愛,但私生子這個名聲卻成了孩子不可承受之重。

面對這等不可承受之重,有人被壓垮,有人逆襲。

兩邊開始協商。

「規矩可知曉?」

楊家管球隊的叫做楊越。

李朔點頭,「自然知曉。」

楊越說道:「如此……可要彩頭?」

球賽自然不能平淡進行,兩邊都是貴族,不來點彩頭怎麼對得起自己缺乏刺激的神經?

李朔猶豫了一下。

楊越不禁笑了。

這是覺著必敗吧。

李朔點頭,「好。」

楊越問道:「可要問問公主?」

李朔搖頭,「多少錢?」

楊越回身看了一眼楊家那邊,說道:「十萬錢如何?不算多吧?」

在他看來,李朔得去問高陽,或是去問賈平安。

「好。」

李朔卻隨口就答應了。

這孩子怕不是……糊弄我吧。

十萬錢對於權貴之家而言不算什麼,但李朔只是個孩子。

事後高陽當然會認帳,可一場球賽本是結交朋友的機會,別把高陽那邊變成了仇人,那就不值當了。

「郡公要不去問問?」楊越微笑道。

咱是來交朋友的,不是來找對頭的!

李朔說道:「我的零花錢就足矣。」

楊越的笑容僵硬了……

十萬錢的零花錢?

他不知曉賈平安給孩子錢財很大氣,但管束卻嚴格。也就是說,從小孩子們就有很多錢,但卻知曉怎麼花銷。

這就是賈平安的財富觀。

你若是從小就控制孩子的零花錢,看似讓孩子們知曉錢財來的不易,可長大後他們會擁有巨量的錢財,而且沒人監督……

在這等誘惑之下,有幾個孩子能扛得住?

所以賈平安反其道而行之,小時候就讓孩子們擁有財富,但卻嚴加管束。

時日長了,錢財對於孩子們來說就是個數目。

這邊僵持了一下,有人就過來問。

「這是什麼意思?」

高陽柳眉倒豎,不禁握緊了小皮鞭。

今日她特地穿了紅裙,讓人不禁想到了當年讓長安權貴聞風喪膽的那位公主。

去問的人回來說道:「楊家那邊問郡王可要來彩頭,十萬錢,郡公答應了。」

有貴婦問道:「公主不差十萬錢,只管接下就是了。」

高陽款款坐下,淡淡的道:「大郎自己的零花錢就有數十萬,十萬錢……不算事。」

楊二娘也得了消息,不禁訝然,「他竟然有那麼多零花錢?」

楊三娘羨慕的道:「阿姐,我要是有那麼多零花錢,就出門買買買……」

兩邊協商完畢,也不需立什麼字據。

「那就……準備?」楊越退後一步。

李朔點頭。

楊越回去,對球員們說道:「十萬錢的彩頭,贏了三萬錢是你等的。」

一群球員頓時就如同打了雞血般的興奮了起來。

「你等在長安難覓對手,不過對面乃是高陽公主的人,小郡公也在,少贏些,給些面子。」

不得不說,權貴們對於這方面的感覺就是敏銳。

一番話總結下來就是以球會友。

比賽要開始了。

兩邊球員上場。

李治問道:「多少彩頭?」

「說是十萬錢。」王忠良躍躍欲試的道:「奴婢都想去試試。」

李治笑了笑。

對於帝王和權貴而言,彩頭只是一種刺激。

李朔頗為鎮定,這一點讓眾人紛紛讚賞。

「這孩子不露怯,確實不錯。」

許敬宗頗為羨慕。

「有人開賭局,下楊家勝的最多。」徐小魚帶回了消息。

賈平安說道:「去告訴開局的,我下百萬錢。」

徐小魚過去一說,開賭局的男子愣住了,「百萬錢?」

徐小魚說道:「我家郎君說了,這是他下的賭注。」

男子笑道:「百萬錢於國公而言自然不是事……確定?」

輸了可就打水漂了。

徐小魚點頭,「確定。」

男子看向賈平安那邊,賈平安微微頷首。

大唐男兒言出必踐,說了百萬錢就是百萬錢,何況邊上還有不少人聽到了。

「趙國公下賭注百萬錢。」

王忠良覺得太豪了。

本場最大的賭注誕生了。

「公主,趙國公下注百萬錢呢!」

高陽一聽就樂了,「那我也下百萬錢。」

開賭局的男子樂開了花。

這一對父母為了孩子倒是捨得,兩百萬錢丟出來眼皮子都不眨一下。

「給郎君說說,就說今日賺大了。」

球賽即將開始。

兩邊列陣。

「咦!郡公那邊的陣型怎地不對?」

李朔的球隊站位很古怪,前面一人,中間五人,後面四人,和目前的主流陣型大相逕庭。

馬毬每隊十人,原先球門是在中間,後來不知是誰建言,說一邊一個球門更好,也是就改了。

改了之後,馬毬的戰術就愈發的豐富了。半場成了己方的地盤,進攻時侵襲,防禦時阻攔對方進入己方半場,這就成了目前的戰術。

「開始!」

球賽開始了。

楊家得球,隨即開始前沖。

對面一人策馬靠在了持球人的一側,不斷襲擾。

球成功傳了出去,前方準備接應的是楊家的頭號球星。

就在楊家歡喜時,斜刺里殺出來一騎,竟然是早有準備,把這球給斷了。

場下,李朔輕聲道:「封鎖對方的傳球路線,留下一條路線令人盯著,對方要麼回傳,要麼只能傳這唯一的一條線……可令人攔截。」

李朔的球隊得球,隨即就開始反擊。

前方一騎突前,吸引了對方兩名球員防守。

兩翼出現了兩騎,正在加速。

中間持球者不斷快速推進,身邊兩名隊友拉開了空檔,牽制對方球員。

「盯住前面那人!」

楊越高喊著。

持球者突然傳球,左翼!

左翼球員得球,隨即前插。

「攔住他!」

防守前鋒的兩名球員隨即一人往左翼去了,可就在此時,前鋒加速。

怎麼防守?

剩下的一名防守隊員傻眼了,跟上去?可對方中間已經高速突入。

他還在猶豫時,左翼的傳球了。

中路球員得球,最後的防守隊員絕望,幸而有人及時跟上。

但對方輕鬆一個傳球……

右翼空了!

無人盯防的右翼球員接球,輕鬆射門。

馬毬從木板上的空洞中穿過。

球員們呆若木雞。

楊越:「……」

全場觀眾都被這一次閃電般的反擊震住了。

……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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