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海貿易五十個名額太少了,以至於無數人家在走關係。

「兩家聯手如何?」

兩家聯手,甚至是三家聯手,這些都在商議中。

「賈氏占據了不少份額!」

……

「阿耶,我出門啦!」

兜兜今日出門和小夥伴聚會。

賈平安坐在書房裡問道:「今日玩什麼?」

兜兜說道:「就是說說話,然後她們會說些雜七雜八的,有人會得意……」

就是一群少女顯擺。

「去吧。」

老父親總是擔心閨女出門吃虧,為此派了段出糧和王老二跟隨。

今日是王薔家做東,兜兜和她交好,所以早早來了撐場面。

「兜兜!」

王薔歡喜的迎出來。

「呀!你家那個殺人不眨眼的來了,徐小魚呢?」

兜兜回身看了段出糧一眼,「徐小魚剛成親,阿耶說最近一個月不派他的差事,讓他帶著娘子在長安城中玩耍。段出糧也很好呀!他做事穩靠,只是不愛說話罷了。」

王薔挽著她的手臂進去,低聲道:「看著那眼神直勾勾的嚇人,你不怕嗎?」

兜兜忍不住笑了,「我怕什麼?從我好小的時候段出糧就來了家中,阿耶說都是一家人。一家人有人喜歡玩鬧,有人喜歡默默的不說話,都是家人呀!」

她想到了兩個弟弟,老二是個單純的讓人心疼的孩子,老三卻是個陰陰的。

大門外,段出糧眸色溫暖。

今日來了不少客人,都是未婚少女。

「兜兜。」

曾被人販子拐走,最後被賈平安救回來的王順兒來了。

二人在一起低聲說話,王順兒看到一個少女進來,就低聲道:「韓香兒可是和你絕交了,你別搭理她。」

兜兜冷笑,「我自然不搭理她。絕交,我稀罕嗎?」

她的朋友多的很,正如賈平安所說,道不同不相為謀。

韓香兒走了過來,那些少女停止了交談,齊齊看著她。

「這是要呵斥?」

「韓家的隱戶不少,上次全數跑了,據聞韓香兒的阿耶氣吐了血,這是不共戴天之仇,弄不好會動手。」

「動手她不敢。」

「為何?」

「趙國公回來了,他最是疼愛兜兜,若是聽聞賈兜兜被人打了,你說他會如何?」

「韓香兒家人不少。」

「有何用?趙國公乃大唐名帥,一個人就能碾壓了韓家。」

韓香兒走了過來,就像是突然發現兜兜一般,「呀!兜兜,你也來了?」

兜兜沒搭理她。

別人聲稱和你斷交,隨後再來和你套交情,別搭理。

這是蘇荷的教導。

韓香兒卻福身,「哎呀!上次我喝多了胡說八道,竟然說什麼絕交,好兜兜你不知道,酒醒後我後悔死了,家中耶娘也呵斥了我,禁足許久……」

你在唱歌?

眾人愕然。

「好兜兜,你若是生了我的氣也是應當,回頭我專門在家請你可好?我還買了禮物賠罪……」

這……

「韓香兒最是倨傲的一個,今日竟然前倨後恭,還要賠罪,還要專門請客……她喝多了?」

等聚會結束時,王薔才得了消息。

「兜兜,說是賈氏準備了幾艘船,準備帶著自己的貨物跟著船隊販賣。別人家想照辦朝中卻不同意,竇德玄說想都別想。好些人家想跟著你家去……」

兜兜這才明白韓香兒的前倨後恭是為何。

到了門外,韓香兒還想湊過來,兜兜說道:「你可以說絕交,我也可以說……好!」

……

回到家中,兜兜興奮的去尋阿耶。

「阿耶阿耶!」

「幹啥呢?」

賈平安這趟河北之行累的夠嗆,正在休養生息。

阿福趴在他的腳邊,聽到聲音後往後縮。

兜兜衝進來,「阿耶,好多人想和咱們家做生意,那個和我絕交的韓香兒今日一直在吹捧你,說阿耶你是大唐最出色的名帥,還有什麼……大唐最英俊的男子,最……」

「什麼亂七八糟的!」

賈平安滿頭黑線。

兜兜說道:「是咱們家的什麼出海生意。」

「那事你不必管。」

如果靠著小孩子套交情就能決定這等大事,那賈師傅直接可以退休了。

「我沒搭理她。」兜兜很是生氣,「當時她說了絕交,那我自然要成全她。其實……要緊的是我不喜歡這等人,阿耶你說道不同不相為謀,那我為何還要勉強和她交好?」

「一點都沒錯!」

賈平安笑道:「人一生會遇到許多人,良師益友可遇而不可求,相反,普通朋友卻多如牛毛。」

兜兜問道:「阿耶,為何要尋那麼多朋友呢?」

「因為寂寞。」賈平安不想讓閨女太市儈了,可有些事兒得給她說清楚。

「人是孤獨的,自信的人一人也能活的有趣,不自信的人會不停的去尋找朋友,實則就是尋求群體的認同和接納。他會虛幻的覺著自己尋到了一個靠山,於是不自信消散了,倍感歡喜……大多人會慢慢醒悟,知曉人的快樂與否不取決於別人,而取決於你自己。」

他見閨女仔細傾聽,心中滿意之極,「這些錯誤出自於錯誤的認知,許多人會覺著朋友多了就安全,就能解決所有的事,可當他們遭遇了自己無法解決之事時,才會突然發現,原來絕大多數所謂的朋友都是無用的……」

通訊錄里那一長串仿佛看不到頭的名字,十年後重新檢索就會發現許多人只是剛開始加好友時說了幾句話,隨後的漫長歲月中再無交集。

有的人喝了幾頓酒之後也漸行漸遠。

最終一直有聯繫的反而是不冷不熱的幾個人。

「要自信!」

老父親諄諄教導。

「可我不獨孤呀!」

兜兜說道:「我在家中要照顧阿福和老龜,還得去哄著阿娘,不許她貪吃,還得去大娘那邊學看帳簿,還得去陪二郎和三郎……」

老父親:「……」

「那以後呢?」

兜兜瞪大眼睛,「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呀!阿耶你不是時常說不要為以後的事焦慮嗎?會得什麼焦慮症。」

賈平安乾咳一聲,「我只是考考你,看你是否記著這些。」

「我那麼好的記性,阿耶你定然是老了。」

老父親忍住一口逆血,「胡說。」

「你昨日就說了,說我老了什麼什麼。」

「那只是隨口一說。」

外面來了衛無雙,見狀笑道:「夫君怎麼還和兜兜爭執這個?」

男兒至死依舊是少年啊!

兜兜笑嘻嘻的跑了,「阿福阿福!」

阿福裝死狗不出去。

衛無雙進來,「今日來了不少人家的夫人,原先因為隱戶之事對咱們家恨之入骨,此刻卻言笑晏晏,光是想和咱們家聯姻的就有三十餘家……其他的不是不想,只是沒有合適的孩子。」

「此前我曾與陛下有過一次長談,要想改變大唐重蹈前朝覆轍的命運,最要緊的一條就是開閘,引導大唐那些手握錢財的有錢人去尋找別的掙錢機會。

商業是一條路子,還有就是工坊。回頭朝中就會出詔令,鼓勵放開工坊,朝中採買也會貨比三家,不會一味盯著工部的那些產出……」

「這是鼓勵那些有錢人去興辦工坊?」衛無雙覺得這是條好路子,「那咱們家呢?」

「咱們家啊!後發制人。」

「為何?」衛無雙不滿的道:「家中三個兒子,以後各自成一家,少說要分給產業吧,家中如今只有酒坊和茶坊,還有一個長安食堂。兜兜以後成親也得給些產業傍身,否則夫家若是不好,她如何能挺直腰做人?」

賈平安笑道:「不是我不想先發,我怕會嚇到他們。」

「嚇到他們?」

賈平安淡淡的道:「新學中的那些學問一旦變成了各等寶貝,就如同上次算學發賣的那些寶貝一樣,價值巨萬。為夫乃是新學的承襲者,你以為為夫腦子裡的寶貝會是什麼樣的?」

衛無雙神采飛揚的回去了。

農耕經濟有局限性,關鍵是在農耕經濟下,整個王朝都會進入到一種自給自足的小富即安心態中,而且農耕經濟也無法支撐大國崛起。

「要想崛起,工業必不可少,而工業的發展便是從需求開始。」

……

戶部,竇德玄在咆哮。

「移民要大車,那邊打水井艱難,可有法子?可有器具?」

「相公,沒有。」

竇德玄大怒,飛了暗器下去,「沒有你還說什麼?」

一個小吏說道:「相公,我知曉城南有個工坊,那裡弄了個什麼打井的東西,很是便宜,還快。」

有官員說道:「這等東西還是尋工部去打造吧。」

竇德玄一錘定音,「移民乃是大唐當前頭號大事,什麼工部戶部,誰能行就誰上,去查探,若是真的,買!」

城南的一家小工坊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有一日會迎來戶部的視察。

「果然不錯。」

他帶著自己的兒子在坊里打了個水井,那效率鎮住了戶部的官吏。

「極為妥當。」

考察結束後,戶部的單子來了。

從未見過的巨量單子讓工坊的坊主差點腦溢血一頭栽倒。

隨後工部發難。

「這等東西只是心思巧罷了,我工部能照著做出來。」

工部官員在嗶嗶。

難得上朝的賈師傅起身。

「別人弄出來的東西就是別人弄出來的,你工部憑什麼去仿造?」

工部不滿,「仿造的多不勝數。」

「人人都仿造,誰去創新?」

賈師傅拱手,「皇后,臣建言朝中定個規矩,甚至寫入律法中去……但凡誰創造了某個東西,除非得到那人的許可,否則旁人不得仿造牟利……期限可為二十年。」

這個粗陋的專利保護條款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隨即實施。

賈平安在關注著大食的動靜。

「大食的消息要多稟告,為此突厥和吐蕃方向的密諜可以少些。」

突厥和吐蕃最近幾年只需旁觀,看誰要占上風了再插手。

大食的消息流水般的湧來,賈平安都是第一時間查看。

……

秋去冬來,宮中的氣氛依舊如故。

皇后監國,太子觀政。

就在這個冬季,李勣進宮。

「臣老了。」

李勣的眼眸依舊溫潤,但卻多了渾濁。

「朕還需倚仗你。」

皇帝的眼神也不大好,君臣倒是同病相憐。

李勣坐下,王忠良送了茶水來。

「陛下,大唐如今國勢之盛,遠邁前朝。外敵如今消散的消散,內亂的內亂,這是最好的時候。臣當年去了瓦崗,那時臣在想這個亂世會何時結束……」

李勣喝了一口茶水,嘆道:「亂世結束了,大唐擊敗了突厥,陛下更是掃滅了遼東三國,打的突厥式微,吐蕃三十萬大軍一朝覆滅,如今國中內亂不休,生靈塗炭……陛下可為雄主明君……」

李治幽幽的道:「雄主明君未必,多少人希望朕今日就暴死宮中……」

李勣拋卻了長久的謹慎,笑道:「修撰史書的人會把陛下描述成一個無能的帝王,一個昏君。」

「他們需要自己的利益得到保證,誰阻礙了他們去攫取利益,誰就是他們的敵人。而他們的敵人在史書中都是以醜惡的面目出現,哪怕是帝王也不能倖免。」

皇帝擺擺手,那種不屑一顧讓李勣不禁笑了。

「是啊!一邊是國祚,一邊是那些人,陛下選擇了國祚,臣不勝歡喜,臣不勝惶然。臣歡喜是因大唐強盛能更為綿長,臣惶然是因從未有帝王這般施為,未來當如何?從未有先例……」

皇帝沉默片刻,「不能因為沒有先例就停滯不前,那不是雄主,而是膽怯!許多人說朕膽怯柔弱,朕從不辯駁。」

他更喜歡用事實來告訴那些人,你們錯了。

那一路倒下的累累屍骨證明了他的這番話。

李勣含笑道:「敬業昨日回家說陛下想讓他去諸衛任職,臣不勝歡喜,不過敬業的性子卻不堪重任。諸衛何等緊要,擔負著護衛陛下和長安的重任,敬業……」

他哪日抽抽了要去平康坊怎麼辦?

李治神色古怪,「巧了,先前賈平安來求見朕,談及此事說李敬業去了軍中就怕誤事,他這等性子最好是在某個粗獷些、少些規矩的地方,譬如說……」

「雍州長史。」

長史這個職務很古怪,你說不高,它是刺史的助手。你要說它高,這個職位沒有職權,就是輔佐刺史。

李勣退下去,他的繼承人自然不能在刑部混個郎中,丟人!而雍州長史這個職務幾乎就是為李敬業量身打造。

沒實職,但尊崇。

「長安多不法,朕準備讓李敬業管著長安治安。」

李勣起身,「臣多謝陛下。」

李治看著他,「歸家好生休養,朕還得不時召喚。」

退休回家了,帝王還不時召見,這便是榮寵不衰和倚重的姿態。

李勣當得起這等姿態。

李勣回到值房,親手收拾東西。

「相公這是何意?」

「老夫致仕了。」

……

李勣致仕了。

皇帝並沒有玩什麼挽留的戲碼,但卻賞賜了不少東西。

「阿翁,你致仕了?」

李敬業後知後覺,「為何不和我商議一番?我去幫你收拾東西。」

李勣說道:「做事要有始有終,最後自己收拾,也是回顧這一生的機會。老夫這一生……」

李敬業坐在他的對面,單手托腮。

「後來老夫伏擊了敵軍……」

李敬業仔細聽著。

不知何時天色昏暗。

「阿郎,用飯了。」

「啊!用飯了?」

李勣捂額,「看老夫說的……對了,陛下讓你去雍州做長史,管長安治安,如此長安萬年兩地的那些縣尉和不良人都歸你管著。」

「雍州長史?」

李敬業怒了,「阿翁你為何不拒絕?」

李勣不解,「為何要拒絕?」

李敬業說道:「整日坐在值房裡我寧可回家。」

李勣笑了笑,「長史又沒人管你……」

長史類似於秘書長,未來的英國公去做長史,雍州刺史看到李敬業的身板,估摸著馬上就會選擇睜隻眼閉隻眼。

你只管自行其是吧,別問老夫,出了事自己兜著……不對,為你兜著的人多了去,只是一個趙國公就足以震懾長安權貴。

「那就好。」

李敬業轉身就走。

「你去何處?」

「我去平康坊慶賀一番。」

……

李勣致仕是個大事件。

李勣一去,朝中剩下的兩個宰相很尷尬。雖然劉仁軌覺著這樣更好發揮自己的才幹,但外界已經有人在說他是權臣。

為何沒人說竇德玄是權臣?

因為老竇很忙,戶部的事兒一堆,他沒工夫去做權臣。

於是每日議事就出現了一個奇葩的場景。

「皇后,竇相說戶部有事,要晚些來。」

於是朝堂之上只剩下了皇后和劉仁軌,外加一群內侍和侍衛。

很尷尬啊!

夢想獨攬大權的劉仁軌只是支撐了兩日,就上奏疏說累慘了,請增加宰相人數。

皇帝沉默著,皇后也沉默著。

就在這沉默中,李敬業走馬上任。

「李敬業執掌長安治安之事。」

這個消息當即放了出去。

「李敬業算個逑?」

「放你娘的屁!那是拎著陌刀縱橫無敵的猛將,你特娘的還敢說他算個逑?」

呯!

酒肆的們被踹開,身材魁梧的李敬業站在外面,「誰說耶耶算個逑?」

李敬業就任當日就帶著人橫掃了平康坊,抓獲百餘人犯,全是證據確鑿,連盯著他的御史都說李長史明察秋毫,陛下知人善任。

皇帝坐在宮中聽到這些吹捧莞爾一笑。

「他便是平康坊中的常客,裡面有什麼不法之事瞞不過他。」

……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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