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仵作就跟李長博悄悄說了句話。

眾目睽睽之下,李長博神色都沒變化一下。

付拾一微微有些失望,不過又覺得很符合一個長官的樣子:做頭的,就該如此。

付拾一剛有了一點好感,隨後李長博就出聲說了句:「將人帶回去審問。」

然後看一眼付拾一。

付拾一一愣,來不及皺眉,就已被心領神會的不良人圍住。

說句實在話,吃多了小娘子的卷餅,這會兒做這個事兒,這些不良人還有些心頭彆扭,總覺得對不住。

付拾一出於某種心思,沒有反抗,跟著一路回了長安縣縣衙。

李長博為此,還有些意外。

李長博隨後叫人仔細查看現場,等到仵作記錄好一切之後,再留下兩個人守住這裡。

李長博回去縣衙,第一件事情就是審問付拾一。

原本這個事情,不該李長博親自出馬。

付拾一看見李長博,也有點兒意外。

李長博在椅子上坐下,雖沒讓付拾一跪,可這個地方,還有這個態度,已經一目了然。

在人屋檐下的付拾一,絲毫沒有低頭的意思,開口就是:「是我發現的,這個事兒不是我做的,看屍僵程度,至少已經過去兩個時辰。最多也不會超過十二時辰。」

「劉大郎是今天早上走的,當時我們一起出的坊。他出城,我來擺攤。」

「回去後,謝大娘一直在家,我出去沒有,她也清楚。」

所以,絕不可能是她。

付拾一表達得清楚又明白。

李長博點點頭,「可你卻很了解。」

付拾一微笑反問:「難道說,知識淵博也是罪過?」

李長博看著眼前這個笑容得體的女郎,沉默片刻。

「話是那位仵作說的吧?」

李長博默認了。

付拾一的反問更加犀利鋒銳,一針見血:「我一個弱女子,為何要做這樣的事?是為利?還是為情仇?理由呢?」

世上絕大部分犯罪,總有緣由。

畢竟,真正的窮凶極惡的人還是少數。

李長博終於開口:「何為屍僵?」

付拾一的尖銳頓時如同泄了氣的球,瞬間癟下來,耐心給他解釋:「就是屍體僵硬程度。人死後,在三個半時辰到十二個時辰後,就會從某些地方開始,慢慢僵硬。這個現象,乃為屍僵。」

付拾一雖說得耐心,不過剛看李長博那一眼,分明在說他無知。

李長博微微抿了抿唇角,「你師從何處?」

「若無記錯,如今仵作技藝,都是口耳相傳,從未有書籍流傳。」

所以眼前這位妙齡女郎,是從何而來的言語?

看樣子,還很詳細。

付拾一這才發現,這位縣令大人,真當是細心。而且善於發現重點。

不過既然來長安,付拾一自然早就想好了理論:「我爹是衙門守屍人。那些無名氏,無人認領的,都暫且送到義莊。我爹就在那兒當差。」

李長博挑眉:「可你卻是殺豬匠。」

付拾一咳嗽一聲:「我爹熟悉人體,從小教給我。和人最相近的,便是豬——」

旁人殺豬,是靠力氣。她殺豬,靠的是解剖學。這個不好解釋。

「所以若你要殺人,也輕易。」李長博斷言,年輕臉上看不出情緒端倪。

不過不像是玩笑。

付拾一忽然有些想撓頭:這個事兒,她好像真不好解釋?

所以付拾一肅容:「不管李縣令信不信,這件事情,絕不可能是我。我雖然……但是絕不會殺人。」

學醫的,是不會殺人的。

哪怕是法醫。

臨床醫學,是為了救人。

法醫,也是為了救贖那些死者。

付拾一嚴肅的樣子,李長博這麼看著,忽然覺得好像很可信。

「先留下。」李長博出聲,並不因此有半點心軟:「待我查明。」

付拾一見他要走,腦里飛快轉動,說了句關鍵的話:「大人不妨問問仵作,巧娘是何時亡故!」

李長博腳下沒停。也不知聽清沒聽清。

付拾一深吸一口氣,心想:這個縣令大人不好打交道。自己也不知將來能不能說服他——

第二日天還沒亮,付拾一就被放了出來。

來的是王二祥,王二祥看著付拾一半點不慌,不由咂舌:「小娘子就不怕?」

付拾一嫣然一笑:「怕甚?咱們縣令大人一看就知不是昏庸之輩。定能查出真相。」

王二祥一呆,半晌意味深長壓低聲音:「這位李縣令出身甚高。不知道京城多少貴女傾慕。可他眼光頗高。」

付拾一略一琢磨,才明白了王二祥的擔心,頓時無言,默默開口:「多謝郎君提醒,回頭我給您多加一份肉。」

王二祥頓時心滿意足:「多加點,每次都不夠塞牙縫的!」

付拾一:……

拐角處立著,卻沒被他們二人看見的李長博,面無表情的:……

然後扭頭吩咐:「查查這位女郎的來歷。」

方良忙應一聲:「是!」

隨後又問:「那郎君,咱們現在回去歇會兒?」

昨夜,李長博讓仵作連夜驗屍,自己也跟著熬了一宿。

李長博卻仿佛沒聽見:「你去吧。」

方良無奈,只得去查。

付拾一這頭,出了縣衙,一路回家,路上遇到熟人,就發現他們瞧著自己神色都有些不對勁了。

付拾一暗嘆一聲,大概明白自己處境了。

不過該做的事情,還得做。

謝大娘如今態度也有些晦暗不明,看見付拾一回來,欲言又止。

付拾一如往常一般打個招呼,然後就開始收拾出攤的東西——

謝大娘驚了:「今兒還去?」

付拾一「嗯」一聲:「我去縣衙外頭擺攤,若有消息,也能知曉。不管如何,巧娘對我極好,如今劉大郎也不在家,若案子了結,我就先去將人領回來入殮。」

謝大娘來不及說話,付拾一已經出了門。

付拾一路過劉大郎家時,看那院門緊閉,上頭還貼著封條,心裡頓時複雜。

不過這情緒也沒維持太久,隨後,付拾一大步流星的去出攤。

付拾一照常出攤,不僅謝大娘震驚,就連衙門裡一眾不良人都驚了:

這個女郎是什麼來頭?這麼……這麼彪悍的嗎?

除了這個詞,這些粗人實在是想不出別的更貼切的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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