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博也知道了這個事兒,沉默片刻後,緩緩開口:「倒是性情堅毅,且泰山崩而不變色的淡然。此女頗有些特異之處。」

豈止特異?簡直妖異!

李長博不知道為何,就多了好奇,吩咐方良:「去買幾個卷餅。」

方良心想:自家郎君這是餓了?

忙屁顛屁顛的去買去。

付拾一認識方良,微微一笑露出八顆牙齒,很是禮貌:「幾個?」

方良頓了頓,「買十個。」

這可是大買賣。

「加不加肉蛋?」

「加吧!」方良漫不經心的說著話,心裡捉摸著付拾一,眼睛卻沒離開色澤鮮亮的吃食——他跟著奔波一夜,這會兒是又困又餓。

付拾一推銷:「李郎君熬夜一宿,必定困頓,卷餅乾了些,配一碗餛飩更舒坦。」

「那來一碗。」方良很不經推銷:「一會兒再將碗送回來。」

付拾一手腳麻利的快速煮好,一併交給方良。

方良沒法拿,還回去叫了個不良人幫忙。

東西很快就到了李長博跟前,李長博看一眼那一碗熱騰騰的,飄著蔥花和芫荽碎末的奶白湯餛飩,忽然覺得自己餓了。

嫩嫩的綠,襯著奶白的湯,加上沉沉浮浮的皮薄餡兒大透出肉色的餛飩,是真勾得饞蟲都要從肚子裡爬出來。

李長博取過一個卷餅,接過方良遞過來的銀勺:「將卷餅分與眾人。」

昨日累了一宿,李長博還是知道手底下人的辛苦。

李長博吃了兩口卷餅,就放下了。

倒是餛飩吃了大半碗——主要是付拾一分量給得足,他不比武夫,實在是吃不完。

仵作年歲大了,李長博也讓方良去煮一碗餛飩,特意叮囑:「就別說是誰做的了。」

方良有些惋惜:「陳老丈知道的話,一定神色精彩。」

李長博淡淡一瞥:「不許胡鬧。」

陳大志年紀大了,禁不住刺激。昨日就已賭氣了。

師爺謝雙繁已經立了片刻,這些話自然也聽到,待方良走後,便出聲建議:「陳老丈年歲越大,越有點糊塗架勢。咱們長安縣的案子太多,他身子也吃不消了。」

李長博嘆一聲:「之前已叫人去打聽了幾位,可總不好去挖人。其他郡縣處的人,又不盡如人意。」

這是看上的有主了。沒主的看不上。

謝雙繁也不是第一天認識李長博,算起來,李長博還是他的子侄輩。自然知道李長博的性子,於是出了個主意:「若有看上的,不妨跟陛下提一提。長安縣畢竟不同別處。」

謝雙繁這是要李長博去搶人。

李長博沉吟片刻:「再等等看吧。」

謝雙繁看一眼桌上的餛飩碗:「昨日夜裡的案子,不良人那頭可有什麼線索?」

李長博便說起案子。

謝雙繁提醒:「別耽誤太久,最近馬上要到陛下千秋宴了,可有不少使節來。」

若長安縣一個小小案子都查不出,懸而未決,對李長博會有不利。

李長博頷首:「我知。」

可總也不能草草結案。

李長博揉了揉眉心。忽又想起付拾一來。

下午的時候,王二祥帶著人在街坊里問話。

付拾一自然也是被問的人之一。畢竟她和陳巧娘關係不一般,牽扯也不少。

王二祥辦案時候,還是挺細緻:「你有沒有發現陳巧娘和誰有仇?」

付拾一搖頭:「我們雖然來往不少,但並不交心。」

「可她想認你做乾妹妹。」王二祥盯著付拾一,眸光鋒銳判若兩人。

說實話,頗有震懾力。

付拾一熟悉這一套,淺淺一笑:「只不過是隨口說說,她也沒真張羅起來。可見她也並不情願。」

王二祥只覺得自己有點兒無處著力,「那你有沒有發現,她平時和誰來往親密?」

付拾一認真想了想:「應該沒什麼太親密的人。她怕人說閒話,總是閉門不出。就連謝大娘這邊,也來得少。而且她喜歡做刺繡,靠這個掙錢。」

「平日除了買菜,或是有事兒,幾乎不出門。」

「那日是你第一個發現?你為何過去?」

「送菜,菜碗都還未取回。當時我擺在門邊了,你們估計也瞧見的。」

「你當時為何攔著眾人不讓人進去?」

「我也了解辦案的,所以下意識便維護現場。怕壞了證據。」

王二祥又問許多問題,什麼也問不出。付拾一每一個回答都合情合理。

反倒是問完了,付拾一問了句:「現在誰的嫌疑最大?」

王二祥板著臉,看著挺凶:「這是機密。」

付拾一點點頭:「倒是可以讓仵作看看傷口。脖子上那個傷口,應該是第一下,一般來說,能從傷口上看出兇手發力點。然後再計算出兇器角度,大概就能知道兇手身高。」

王二祥一臉迷濛:不好意思,再說一遍?

付拾一:……

好吧,退一步。

付拾一咳嗽一聲:「你可將這個話帶給李郎君。」

這話很快就傳到了李長博的耳里。

李長博思忖片刻,去見了仵作。

然後將這話轉達了——不過沒說是付拾一說的。

仵作聽完之後就面上漲成豬肝色:「李縣令,我做了這麼多年仵作,也沒聽過這樣的說法!李縣令你既另外請了高明的,就乾脆請他來吧!我老了,不中用了!」

仵作還發起了脾氣。

李長博雖是世家子弟,卻無倨傲,反而耐心哄了一句:「您是老師傅,經驗是他們無論如何也比不上的。老而彌堅才對。」

方良內心嘀咕:可郎君您也沒誇他高明,厲害啊!

是夜,許是因為命案的緣故,家家戶戶都早早閉門。

雖還沒到了宵禁時間,可街上一個人也沒了。

整個坊里,心情最平靜的大概是付拾一。

付拾一如常準備著自己明日出攤的東西。

謝大娘在屋裡監督小兒子功課,時不時看一眼付拾一的窗戶,見那邊還在忙活,就悄悄嘀咕一句:「冷血得很。」

連點傷心感慨都沒有,可不是太薄情了?

外頭打過了二更,謝大娘就帶著兒子潑了洗腳水睡下。

付拾一將小爐子的炭火攏好,然後悄無聲息的從窗戶翻了出去,然後又將大門打開一條縫,閃身出去。

這個案子,付拾一覺得有些不對勁。

她要再去現場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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