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博倒是氣定神閒的。

氣得河源郡主後槽牙更痒痒了。

李長博看一眼林侍郎:「現在將屍身抬上來?」

林侍郎點一點頭,卻看向翟仵作。

翟仵作點點頭。

林侍郎就放心了——畢竟這是在長安縣縣衙,萬一被人動手腳,那就不好了。

幾個人將屍身抬了過來,放在了驗屍台上。

付拾一一看,頓無奈:好麼,壽衣都穿戴妥當了,這還驗屍做什麼啊?直接下葬不好嗎?

翟仵作倒是一臉平靜,也不知是什麼心思,竟然看向付拾一:「既然你年紀這麼小,那就讓你先來?」

付拾一笑眯眯:「既然您老這麼愛幼,我自然也不能不尊老。所以,還是您先來。」

付拾一還看一眼李長博:「李縣令您說呢?」

李長博也同樣微笑:「而且這是我們長安縣的縣衙,自然是更要請客人先來。」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翟仵作再說什麼,就不妥當了。

翟仵作笑了笑:「既然是如此,那我就卻之不恭了。只是到時候若是出了不同結果,還請李縣令不要惱我。」

李長博笑容更真誠:「自然不會。我們也希望為死者伸冤。」

付拾一簡直是要為他們翻白眼了:這唇槍舌戰下去,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開始?她這還算加班呢。

付拾一不好開口,河源郡主卻沒有顧慮:「到底還驗不驗了?」

林侍郎笑起來,好似和事老:「咱們誰也別客氣了,趕緊開始吧大家都還等著呢。」

翟仵作這才叫人脫死者的衣裳。

過去了這麼一天多,死者身上已經出現明顯的屍斑。

而且屍僵也開始緩解。

因為屍體已經清理過,能看出的東西,其實已經不多了。

翟仵作既然能在刑部任職,自然也是有自己的本事。

他將屍體仔細看了看,就道:「子午卯酉掐中指,辰戌醜末手掌舒,寅申巳亥拳著手,亡人死去不差時——」

「他是昨日正午死的。」

敏郡王立刻道:「昨日他死時,所有人都知道是什麼時辰,這個又有什麼要緊的?要緊的還是死因。」

敏郡王顯然有些不耐煩。

翟仵作尷尬了一下,隨後才開始正式驗看,翻了翻眼皮看瞳孔,又仔細看過口腔,連脖子上的痕跡也沒有放過。

最後翟仵作就看向了手指尖。

窒息死亡的人,會有淤血情況出現,肢體末端就會出現血液積存,呈現出紫色來。

翟仵作還算是謹慎,看過了手指尖,又看腳趾。

最後,就斷然道:「是因為下毒!嘴唇發黑,手指尖和腳指甲也都是發黑,正是中毒跡象!」

付拾一:……全國有名的仵作,驗屍就這麼隨意的嗎?

翟仵作沉聲道:「如若不信,還可以取了胃袋裡的東西,給雞犬試試,若是有毒,必定是會導致死亡!」

付拾一:……辦法好是好,可是是不是太武斷點?

最關鍵的是,其他人都開始點頭,好像很信服的樣子。

付拾一忍不住了,弱弱出聲:「那個,不用解剖麼?」

翟仵作義正言辭:「不用!取胃袋裡的東西,也只需要在胸前開一個小口就可!」

付拾一嘆了一口氣:「那如果是中毒,為何其他人沒事兒?」

翟仵作沉聲應對:「自然是因為下毒方法巧妙!」

付拾一看著這個冥頑不靈的小老頭,決定成全他。

付拾一:「請。」

翟仵作就去取胃容物。

鍾約寒作為付拾一的助手,此時也忍不住有點兒同情的看向翟仵作。

翟仵作自己感覺到了,然後就看了鍾約寒一眼。

一看就愣了一下:「我們曾見過——」

鍾約寒實話實說:「您曾經去過長沙郡,我師父還請您過府飲酒。我姓鍾。」

翟仵作一下子就想起來了:「是了,你師父還特意介紹過你。說你很有天分——」

說著說著他就皺了眉:「既然你在,為何還讓她驗?」

那話的意思,竟然還有些責怪。

付拾一:小老頭子壞得很,哪裡疼痛戳哪裡。

鍾約寒臉色也有點兒尷尬,不過還是大大方方承認了:「我技不如人。」

這話一出,簡直眾人譁然:這能讓翟仵作認識的仵作,居然承認自己沒有一個小娘子厲害?這是怎麼一回事兒?!

翟仵作更是臉色難看:「你如此妄自菲薄,你師父該有多失望?!」

鍾約寒心窩子就被戳得更痛了,但是還是只能說實話:「幾番比試,我的確是技不如人。」

李長博微笑:「翟仵作這話就不妥了,有道是不以貌取人,付小娘子雖然年歲不高,但是技藝的確精湛。最近我長安縣破的幾個大案子,都是付小娘子親自出馬,才能破案那般快。就是剛破的那個縱火案,也是全靠付小娘子。」

頓了頓,李長博看一眼林侍郎:「花魁殺人案,也是付小娘子找出的證據。」

林侍郎這才看一眼付拾一。

付拾一保持謙遜得體的微笑,然後覺得自己臉蛋都要僵掉了。

敏郡王對付拾一很感興趣:「聽說你當時驗屍結果,說是意外?」

付拾一點頭:「的確是意外。死者發生嘔吐,嘔吐物嗆入氣管,導致了窒息。」

敏郡王登時更興致勃勃了:「那你如何證明?」

「解剖。看看氣管里是否有嘔吐物。而且這種窒息,會引起肺部淤血,水腫。都能通過解剖一眼分辨。」付拾一實話實說,但是又想看看小老頭怎麼收場:「不過,還是先看看翟仵作的判斷是否正確。萬一是正確的,也不用解剖了。」

付拾一輕描淡寫的,李長博和其他了解她的人,頓時心中同情起了翟仵作:付小娘子這是想看好戲啊!

鍾約寒看著翟仵作花白的鬍子,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吭聲。

主要是他心窩子還疼呢。

鍾約寒愉快的想:反正……輸給付小娘子,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大家都輸過了。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翟仵作冷哼一聲:「年輕人就是年輕人,動不動就要損害屍體。也不想想,死者為大——」

付拾一笑眯眯接話:「所以才先看翟仵作的判斷嘛。實在是沒了法子,再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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