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拾一有點兒傻眼。

她萬萬沒想到,李長博居然會這麼淡然從容的一口答應下來。

以至於她想好了的詞都卡在了嗓子眼,噎得難受。

山風再吹過,鬼火又飄蕩得近了一點。

照得墳地里更加陰森可怖了。

翟升斗膽提議:「聽說童子尿可破邪祟——」

徐雙魚則是慫巴巴:「咱們跑吧——」

李長博沒忍住,輕笑一聲:「付小娘子別玩了。」

付拾一憋得那口氣還沒順呢,就又被兩個不孝徒弟氣得差點登天。

付拾一惡狠狠瞪了三人一眼:「回去再收拾你們!」

說完冷著臉就從三人身邊過去了。

李長博從容淡然的跟上。

三人組面面相覷。

付拾一走了兩步聽後面沒跟上,不懷好意的回頭:「不走快點,等著它們跟你們回家啊?」

三人組登時差點跑起來。

翟升不經意的回頭,嚇得差點腳下擰成麻花,可饒是如此,他還是跑得更快了,一面跑,一面還挺有義氣:「快、快跑!它、它們跟著我們了!」

徐雙魚也回頭一看,差點嚇哭,人都傻了,腳底下也不動了。

鍾約寒拎著他的後脖子一路拽著往回跑,面上一片鐵青。

付拾一看著三人組從自己身邊一溜兒小跑超越過去,不由得嘆息搖頭:「一個個的,哪有尊師重道的樣子?」

話音剛落,翟升居然還回過頭來,著急的小聲喊:「師父您快跑!」

那架勢,活脫脫像是怕驚動了什麼。

付拾一:……好吧你還算孝順的。

付拾一側頭跟李長博嘆氣:「他們這個膽量,居然還做這一行——」

李長博真心實意勸慰:「是當仵作,又不是盜墓。不是特殊情況,誰也不會半夜來這裡的。」

付拾一看李長博,越看越覺得是好苗子,於是不由得惋惜:「李縣令要是哪天不想當縣令了,說不定可以改行。我看肯定比他們三個強多了。」

李長博壓著輕笑:「付小娘子要是不嚇唬他們,我看也不會變成這樣。」

「他們要是半點不怕,嚇唬肯定沒用。」付拾一篤定三個徒弟都是膽小鬼,而且極其沒有常識。

不過,想了想,她還真挺好奇的:「我看李縣令真的半點不害怕。」

李長博走得穩穩噹噹,從容不迫,哪怕鬼火都快飄到了跟前:「怕什麼?」

付拾一瞥一眼那帶著藍的鬼火,實話實說:「怕鬼啊。」

李長博微微一笑:「鬼又有什麼好怕的?」

付拾一隨口胡謅:「索命啊什麼的——」

李長博還是淡然得很:「老話說,冤有頭,債有主。我又未曾害過他們,又有什麼好怕的?」

付拾一:……我有點服氣了。

李長博說完之後,還看著付拾一笑了笑:「再說了,付小娘子不是也半點不怕嗎?」

付拾一搖頭:「死人不可怕。活人才可怕。死人又不會處心積慮想弄死我。再說了,世上真有鬼的話,他們真能找冤親債主索命,那反而倒是好了。我也就可以安心改行了。」

李長博一時沒言語。

氣氛好像是有些凝重。

付拾一想了想,決定還是活躍一下氣氛。

於是她笑眯眯道:「再說了,要是真有鬼,他們肯定特別喜歡我,絕不會害我。說不定為了伸冤,還得給我送好處賄賂我——比如拿這個鬼火晚上給我找個明什麼的……」

「哈哈哈——」李長博一個沒忍住,就這麼笑出了聲。

這聲音雖然頗有些低音炮的感覺,可卻爽朗得過分。

總而言之,這個笑聲在這個陰森森的墳場裡,顯得還是怪突兀的。

不遠處的眾人張大了嘴巴瞪圓了眼睛:我是不是幻覺了?李縣令和付小娘子居然在談笑風生?是我聽錯了,還是我看錯了——

隨後眾人又猛然打了個寒噤:會不會已經被附身了……

付拾一也被李長博笑得有點兒不自然。

付拾一:李縣令的聲音好像低音炮,溫柔好聽得過分!嗚嗚嗚,耳朵懷孕了怎麼辦?他怎麼能笑得這麼好聽……

兩人從墳場走到了路邊,還帶出來兩朵鬼火。

只是又走了兩步,那兩朵鬼火就倏地滅了。

眾人心裡頓時又一涼:完了完了,我們的付小娘子和李縣令肯定完了——

方良顫巍巍的開口:「郎君——您記不記得您答應了太夫人她壽誕時候送什麼?」

徐雙魚也顫巍巍跟上:「付小娘子記不記得中午咱們吃過什麼菜?」

鍾約寒和眾人一起噎住:這問的是什麼問題……

李長博和付拾一無奈對視一眼,而後李長博:「百壽圖。」

付拾一沒好氣:「紅燒肥腸!就是你洗的!」

徐雙魚和方良對視一眼,差點抱頭痛哭:太好了!嗚嗚嗚,真的沒換人——

付拾一按著自己狂跳不已的太陽穴,覺得自己要步翟老頭的後塵。

她只能深深吸氣,寬慰自己:我不氣,我不氣,氣死我了誰得意——決不能讓他們三個蠢蛋繼承我的解剖刀!

付拾一瞪了蠢徒弟一眼:「回去接著給我洗肥腸去!」

徐雙魚熱淚盈眶的小雞啄米:「付小娘子沒事就行,我天天給付小娘子洗!」

付拾一面無表情:我該繼續生氣,還是該感動……算了,這孩子雖然蠢蛋一個,好歹是自家的,忍了。好歹他還是很孝順,忍了,忍了。

李長博雖沒有開口,卻陷入深深思量:換人的事情,看來刻不容緩了。

有人顫巍巍的提議:「夜裡風大,咱們還是快快下山去吧。」

李長博「嗯」了一聲准了。

不少人如蒙大赦,長長鬆了一口氣。

這裡離山腳下也不算遠,走到了土崖那兒的時候,付拾一往山腳下眺望,發現都能看得見山腳底下的燈火。

村子裡的燈火如今正是鼎盛的時候,估計好多人家這會兒都要準備睡下了。

付拾一和李長博說話:「李縣令,你說,汝陽王世子臨時那一刻,在想什麼?」

李長博認真想了想,「可能是在後悔吧。後悔這一輩子,就這麼荒唐的過去了。後悔今日早上為何要出門打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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