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拾一用最小的聲音開口:「就是,洗澡。」

她這話一出,李長博面上的表情,肉眼可見的凝固了。

不僅是凝固了,而且還黑透了。

李長博最後好半晌找到了自己的聲音:「為何如此說?」

付拾一咳嗽一聲,仔細解釋一句:「很簡單,殺人者,身上必是沾了不少血跡。就連頭髮里,說不定都會有。一般來說,天冷的時候,農家七八天洗澡一次都有的。早上就發現了屍體,而後所有人都集中在一起了,他們必定白日是沒有時間洗澡。」

「要麼,就是回家立刻洗澡過了。那他們身上肯定很乾凈,什麼也洗不出來。農家一般是二月二龍抬頭時候要洗澡洗頭,修鬍子,這剛過了二月二沒幾天,還沒到下一次洗澡的時候呢。」

付拾一說完這話,自己就怪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兩聲。

李長博皺著眉頭,算是明白了付拾一的意思:「若是身上特別乾淨,頭髮也特別乾淨,那就是特意洗過澡。若是來不及洗澡,必定也會有血沒擦乾淨——」

付拾一點頭:「對嘍。」

這一會兒說的話,她也忘了小聲,所以聽見的人還真不少。

一時之間,所有人的面色都有點兒古怪——這樣破案的辦法,未免太稀奇古怪了……

但是仔細想想,好像還真是有點兒道理的樣子?

李長博略一沉吟,隨後就有了決斷。

他看向馮榮和馮保父子:「你們可敢試試?」

馮榮毫無遲疑:「只管檢驗。」

馮保則是臉上通紅,彆扭的問了句:「總不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

付拾一咳嗽一聲:「不用洗澡,用熱毛巾敷一下胳膊就成。看能不能搓泥——」

「還有頭髮。用濕的白棉布擦一下就好。」

白棉布一塵不染,只要頭髮上帶點血,也容易看出來。

這個法子,不可謂不妙。

眾人聽得,只覺得是學了一手,又覺得這個法子再妙不過。

里正立刻讓人燒了一盆熱水,準備了幾張白棉布帕子。

而後,由不良帥親自動手,當著眾人的面檢驗這個事情。

馮榮和馮保父子兩人將袖子卷上去之後,付拾一就悄悄的在心裡讚嘆一聲:這一看就是總用臂力的人。這肌肉線條,多明顯,多流暢!

眾目睽睽之下,馮榮畢竟年紀擺著了,所以還能鎮定的任由擺布。

但是馮保則是始終臉上通紅,十分羞澀。

檢驗倒是很快就有了結果。

不良人很快在馮保的胳膊上搓出了厚厚的黑泥,而擦頭髮的帕子,也是沾滿了灰塵,變得灰濛濛的……

別人還沒說什麼,馮保自己倒是抬不起頭來了,腳指頭緊緊的蜷縮在一起,幾乎要摳破了鞋。

里正沒忍住說了句:「你這娃子,身上怎麼這麼多泥!幹啥子了!」

馮保聲音像是蚊子哼哼:「天天幹活出汗,不是沒洗澡。幾天就這樣了——」

付拾一憋笑,幫年輕人辯解一句:「正常,年輕人一動就容易出汗,所以這樣也很常見。下次洗澡勤一點就好了。」

不光馮保這樣,其實馮榮也沒好太多。

只是好的是,搓出來的是泥垢,並沒有半點血跡。

馮榮看著四張都變得黑乎乎的帕子,問里正:「現在誰還敢說我們是殺人兇手?」

里正只能求助的看向李長博:「那他們不是殺人兇手,誰才是啊?」

這話不僅是里正想問的,也是所有馮家村的人想問的。

馮石剛才叫囂最厲害,這會兒在實際事情面前,到底也是不吭聲了。

李長博被這麼多雙眼睛看著,最終卻也只能搖搖頭:「只能再想辦法。」

付拾一隻覺得滿心蹊蹺:不可能啊,各種跡象都表明,這絕對是熟人做案,也絕對是有仇恨的作案,怎麼可能整個村子裡的人都不是呢?還是說,是外村的?

思來想去,付拾一隻能再提一句:「會不會是女婿——」

她一說這話,李長博便問里正:「這幾家裡,有女婿的幾家人,女婿人品都如何?住得遠近?」

結果一問,里正就苦笑起來:「這幾個女婿,都住得遠,要不然,也不可能到現在人都還沒來——而且,有一家女婿,是已經老死不相往來的。平時從來都不回來了。連女兒也不回來。」

李長博皺了眉頭。思忖良久之後,他只又問一句:「那村子裡所有人都比對過鞋印了?」

里正點頭:「所有男人都比對過了。」

聽完這話,李長博就看了付拾一一眼,雖沒問出口,但是意思很明顯了。

付拾一噎了一下,最後不甚確定:「也有可能是女人?但是……」

那得多健壯的女人啊!

但是仔細想一想,也不是不可能有這麼健壯的女人……畢竟農婦嘛,常年干農活的鍛鍊下,也未必沒有這麼好的體力。

里正聽完了這話,心裡登時一個咯噔,猛的一拍大腿:「壞了!趕緊過去!所有女人娃兒都在一起呢!還有貴人的家眷!」

真要是殺人兇手也在裡頭,生出點別的心思來——

里正的腿都軟了,可即便是如此,他還是掙扎著就往外跑,一拐一拐的,看上去還有幾分滑稽。

付拾一也嚇了一跳,拔腿就追:「我去看看。」

在場其他人,也是嚇得不輕,跟著慌裡慌張的跑過去。

就連李長博心裡也有些惴惴。生怕真出點什麼事兒。

唯一沒動的,就是馮石了。

馮石一把抓住馮家村村民,陰沉沉問:「到底誰是兇手?」

村民哪裡答得上來?

當即摔開馮石的手,匆忙也跑了。

馮石咬牙切齒的跟上去,嘴裡不知罵罵咧咧幾句。

其實折騰了這麼久,天邊上都有點兒魚肚白了。

村子裡女人們,也幾乎是一夜沒睡,一個個都是惶惶不安。

就連孩子們,也似乎是感覺到了氣氛的壓抑和沉重,睡夢中都顯得有點兒不安。

里正跑到了的時候,瞧著還都是相安無事的樣子,當時就出了一口大氣,滑坐到了地上去。

他抬手抹了一把腦門上的汗,心有餘悸:「嚇死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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