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拾一到了的時候,李長博剛從山上下來。

看著李長博脫下蓑衣後幾乎濕透了半身,鞋子脫下來腳指頭又皺又白又白的樣子,付拾一心裡都有點兒揪住。

她抿了抿嘴,也並不多話,上前去幫他拿出乾衣裳,然後就張羅著去熬薑湯。

薑湯里,付拾一加了許多的紅糖——這個時候,補充點熱量,也有助於抵抗寒冷,補充體力。

熬薑湯其實也有講究。

最好是將姜拍過,再切片熬煮,這樣才能熬出更濃的姜味。

付拾一熬了一大鍋,但是等不及做好,就先用小鍋子給李長博快速的熬了一碗,剩下的交給廚娘去熬。

端著薑湯到了李長博跟前,看著他眼睛裡的血絲,付拾一頓時更心疼,語氣不由自主就放柔了幾分:「喝一碗薑湯,剩下的事情就別管了,好好睡一覺。」

李長博面上已是憔悴得不行,不過精神卻還算可以,接過薑湯一飲而盡後,他就略帶幾分亢奮開口:「我們的法子起作用了。」

「嗯。」付拾一也高興這個,但是更心疼他:「可是你都累成這樣了。」

「不打緊。」李長博擺擺手:「這不僅是保住了大壩,更保住了這些工人的性命。一旦決堤,這些人就會首當其衝——」

付拾一聽著,心中是油然而然的自豪和驕傲:「那畢竟是李縣令你想的法子,怎麼可能不管用?」

李長博嘴角高高翹著:「不管如何,這件事情值得慶祝,等下了山,我與付小娘子一同慶功。」

說起下山,付拾一將郡守的信遞給李長博看。

李長博打開來,三下兩下看過,面上就只剩了凝重。他冷笑一聲:「這些人怕是不想活了。」

聽他這話,付拾一就大概想到了裡頭恐怕不是什麼好內容。登時還有些好奇:「信上說什麼了?」

「信上提醒我,劉遠松不是什麼善茬,讓我小心。」李長博將信直接遞給了付拾一。

付拾一也掃了一遍,發現這些提醒還不是一般的隱晦,而且還有點兒模稜兩可的意思。

於是她也冷笑一聲:「劉縣令就是再糊塗,也不敢在這個事情上動手腳。畢竟,這一個事情一查就能被查個底掉。」

「他這是想混淆視聽。」李長博抬手揉了揉眉心:「現在他們也應該知曉借糧的事情了,就看下一步他們怎麼應對。」

「另外,大壩最多還有十天就能完工。正好趕上汛期。」

說起這個事情,李長博臉上終於多了一絲絲的喜悅。

付拾一也跟著點頭:「無論如何,只要百姓民生不受影響,就是最好的。」

說完這個事情,付拾一將林星案說了一遍。

李長博聽了,唏噓一聲:「竟還是死了。」

隨後,他叫方良去請劉遠松過來,將案子也與他說了一遍。

劉遠松同樣也是良久不語,最終嘆道:「一念之差,一念之差啊。」

兩人又商議一下如何判刑,這才又散了,各自睡下。

付拾一來都來了,橫豎也沒事,於是乾脆就留下來幫忙。

一場大雨之後,筍子一夜之間就冒出來許多。

付拾一和廚娘挎著籮筐,直接挖了差不多半籮筐,

中午正好做豬肉炒筍片。

裡頭配了點酸菜和茱萸,吃起來酸辣爽口,格外下飯。

另外,付拾一還去買了一隻老母雞,打算給李長博燉點湯補補——連著一個多月,又是舟車勞頓,又是熬夜巡視,就是鐵打的身子也遭不住啊!

既然是燉雞湯,付拾一將雞處理乾淨後,就直接剁塊,焯水後重新加水和薑片,花椒開始燉。

老母雞不容易軟,怕是要燉一下午。

所以付拾一加了滿滿一鍋水。

至於裡頭配料,付拾一則是打算配點白果,萵筍,和昆布。

昆布還是從長安帶來的。

泡發後切成二指寬得長片,萵筍剝皮後切滾刀塊,待到起鍋前小半個時辰一起丟下去跟著燉。

至於白果,那是一開始就放下去了。

白果燉雞,也算是一種藥膳。

白果其實就是銀杏樹的果子。富含銀杏酸,對人體極好。

不過銀杏樹栽下去,沒有十年都結不了果。而且樹還分公母,運氣不好的,栽下去偏是不結果的,那就白搭。

所以白果現在還不是人人都能吃得起的。

待到傍晚天快黑了,李長博才剛醒來。

付拾一親自過去給他倒茶——茶倒是下來的新茶,是本地的春茶。

喝了點茶水潤潤口,付拾一這才問他:「餓不餓?」

李長博點點頭:「餓狠了。」

付拾一就將雞湯端進來給李長博喝,另外再配一個白面蒸餅。

白果老母雞雞湯燉了一下午,早已是軟爛,此時湯上面厚厚一層透亮的黃油,都是老母雞自帶的。

而除了肉塊,青綠透明的萵筍塊,褐色的海帶,配在一起,也是色香味俱全。

打鼻子一聞,更是將饞蟲都要勾出來了。

李長博是真餓狠了,一口饅頭一口菜,吃得竟有了幾分狼吞虎咽。

比起往日斯文樣子,簡直不像一個人了。

不過即便是這樣,他的吃相也是好看的。

付拾一看著,心疼著,又盤算:明日再給做點什麼好吃的——

李長博正吃著,劉遠松就過來了。

不過劉遠松是聞著味道過來的。他一進帳篷,就忍不住道:「付小娘子忒不厚道,有雞湯也不捨得分給我一碗!」

付拾一瞅了一眼自己整鍋端過來的雞湯,半點不心虛:「李縣令是我未婚夫,劉縣令與我只是萍水相逢——」

劉遠松噎得沒了話說。

他眼巴巴看一眼雞湯,咽了一口唾沫,到底還是強壓下了饞蟲。只說起了正事兒:「山腳下不遠處,有人來報案,說是自家下葬不久的屍體不見了。」

頓了頓,他補充一句:「就是因為我們挖開了那幾個口子,昨夜暴雨形成溪流,將那墳都沖開了,棺材板子也掀開了——所以才發現了的。」

付拾一聽著這話,登時目瞪口呆:「這怕不是什麼顯靈吧?怎麼這樣巧——」

李長博思忖片刻,問了個問題:「會不會是衝到了別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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