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人的瞬間,她知道自己這糟糕的一生迎來了最重要的拐點。

抓住他。

只要能抓住他,她的命運將從此改寫。

所以她救下了這個人,拼盡全力給他找草藥治傷,把自己捨不得吃的果子留給他……

想起那段時光,她懷揣著最好的祈願和希望,哪怕餓到發暈,也依舊過得開心。

直到那些骯髒的手扒開她的衣裳,直到他們的到來……

思及此處,木芙蓉垂首輕道:「我知道你們看不起我挾恩求報,恬不知恥的纏著他,我也知道他對我除了感激別無他情……」

「那些都沒關係,我這一生受人擺布作弄,為了活下去,什麼都可以放棄。」

「臉面,名聲,尊嚴……」

「這些都是假的,唯有切切實實拿到手裡的,才是真的。」

素嬈很意外她會說這些,認真聽罷,喟嘆道:「那你有沒有想過,即便你得償所願,也未必能平安活下去?」

木芙蓉微怔,「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既肯掏心挖肺的與我說這些,那我便也與你說兩句真心話。」

素嬈拍了拍肩頭的雪,話音輕淡:「首先,你把自己的命運託付給他人,這只是在步藥鋪的後塵。」

「你會醫術,懂藥理,大雍醫女本就不多,只要你收斂心性,認真鑽研,定能以此為自己謀個好前程,不必依附誰,也不用看誰的眼色。」

木芙蓉眼神微微一變。

素嬈恍若未覺,繼續道:「其次,殿下的狀況你也看到了,東宮尊貴,亦是步步殺機,就不說你的身份進不了皇室的大門。」

「他身為儲君尚且朝不保夕,又如何能在陰謀詭算之下保全你的性命?」

「替自己謀算是對的,畢竟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但你算錯了方向和人性。」

聽到這兒,木芙蓉鬼使神差的問道:「我錯在哪兒了?」

「對有些人而言,恩情愧疚遠比男女之情來的更長久。」

「謀算謀算,當謀定而後動,你連局勢都看不清楚,又如何達成目的?」

素嬈好笑的打量著她的臉色,「你如今手裡捏著天底下最好的籌碼,只要不違背道義,不叛國通敵,自有無數的錦繡前程等著你挑。」

「你想行醫濟世,立馬會有最好的老師。」

「你想混吃等死,自不缺錦衣玉食,山珍海味。」

「沒人敢欺辱你,因為你身後站著儲君,站著朝廷,站著家國大義,這江山一日不改姓,你便一日逍遙快活。」

「這樣的日子,不比你與人洗手作羹湯,侍奉三姑六婆更舒服嗎?」

木芙蓉目瞪口呆的聽完她的話,仔細一琢磨,好像是這個道理。

她已擁有了改變命運的鑰匙。

卻為何還要將自己陷入另一個難堪的境地?

心裡明白了這一層,木芙蓉連日來的恐慌和不安突然奇蹟般的平復下來。

雖然在這之前,她心中早有動搖。

「姑娘這勸人的法子,還真是別出心裁。」

木芙蓉知道她給出的是最好的路子,同時也明白,她這是在替太子解決後患。

否則以她的性子,哪裡會說這些?

「但是很好用,不是嗎?」

素嬈也不掩飾自己的用心,側首微微一笑,木芙蓉苦笑著點頭,「是,很好用。」

夜風浸骨。

不知何時更猛烈許多,木芙蓉恍然想起一事,忙道:「姑娘快去解手吧,我替你望風。」

「不用,直接回吧。」

素嬈攏緊披風,扭頭就走,木芙蓉追著她,奇怪道:「你不是專程來解手的嗎?」

「誰說的?」

素嬈縮著脖子,哈氣成霧,「你在那走來走去,攪的人睡不著,我要不起來,天都要亮了。」

「你特意陪我的?」

木芙蓉驚道。

素嬈卻沒回應,只倦聲說道:「趕緊回去歇著,後面的路還長著呢。」

木芙蓉抿了抿唇,快步跟了上去。

較之以往,腳步輕快了許多。

她沒有告訴素嬈,十二歲那年,老男人半夜偷溜進她屋裡,玷污了她。

此後幾年,她如歷噩夢。

那妒婦知曉後,不僅不加勸阻,還任由那老不死的施為,更是在她第一次來葵水後,給她灌下了一整鍋的紅花……

太子於她,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想不到其他任何的法子能夠拽住他,直到素嬈告訴她,原來她還有旁的路可選。

她的一生都毀在了男人身上。

素嬈說的對,她絕不要重蹈覆轍……

木芙蓉回到岩壁中,躺在地上,這次沒有想任何事,一身輕鬆的睡了過去。

天寒地凍,風雪加身。

而她的心,頭一次覺得是火熱的……

翌日眾人繼續上路,蕭散等人還沉浸在失去白小七的悲慟中,一言不發。

其他人也沒說話的力氣。

風灌進嘴裡跟刀子割嗓一樣,直讓人鼻腔充斥著血腥味,他們頂著風霜,一日一日的往前熬。

第十日,彈盡糧絕。

最後一口乾糧掉在了雪地里,所有人看向木芙蓉,她卻毫不在意的撿起來,拍了拍雪,直接塞進了嘴裡。

其他人見此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他們知道,接下來的路更難熬了。

沒吃沒喝,禦寒的衣物也不足以抵抗寒冷,這片雪山里飛鳥斷絕,人跡罕至。

回不了頭。

只能咬牙朝前走。

他們進入了真正的絕境。

好幾天也沒人主動說一句話,瓶子裡的十方丹吃完,太子腿腳能動,他便再不讓人背,下地自己走。

靴子裡夾滿了雪。

衣裳冷的似是和皮膚粘在了一起。

每個人的眼神空洞又麻木,全憑意念支撐,歇腳的時候,素嬈將眾人聚在一起,啞聲道:「再堅持堅持,人體的極限還沒到。」

「不吃東西,能撐二十一天。」

「不喝水,能撐七天。」

「這地方最不缺的就是水,我們把雪灌進水囊里,貼身放著,等它融化,然後用來解渴。」

沒人答話。

誰也不知道他們還能不能撐到那時候,就跟誰也不知道這二十一天裡,他們能不能走出這片雪山。

絕望在蔓延。

第十三日,影刺十五失溫,救援不及,凍死在雪地里。

第十八日,蕭散同行的那個叫徐朗的弟兄,遇到狼襲,沒能跑掉,屍骨無存。

第二十一日,又一影刺昏迷。

臨死前抓著竹宴的手,看著素嬈和太子,留下了最後一句話。

「天大寒,人相食,生死關頭,無須留我全屍!」

我的小仙女們,新年快樂呀。

今日的兩更奉上,作者君也要出門過年啦,願新的一年,我們財源廣進,身體健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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