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日暮黃昏聽鬼雨,其樂融融有誰知

乍聽噩耗,葉昊天耳邊如聞晴天霹靂,心中一震,滿腔柔情化作冰霜:「不!不會的!怎麼會這樣?」

老人一任淚水掛在臉上,用令人心碎的聲音說道:「前天子夜,小女彌留之際,說有人今天會來,讓我把這個交給他。」說著用顫抖的手從衣袖中取出一封信,艱難地遞過來。「她一直沒說你的名字,只是說有人會攜帶佩玉過來。咽氣那一刻,她的臉上是那麼的無助和遺憾┄┄,昨天已經葬在玄武湖中的櫻洲…她最喜歡那裡…」此時老人嗚咽著再也說不出話來,眼淚嘩嘩地流著。

葉昊天接過信,心中欲碎,一言不發,轉身騰空而去,轉眼飄至玄武湖上。低頭看時,有一個小州滿布櫻花,通紅一片。他落下身形,踏在花叢里。周圍萬紫千紅,落英繽紛。萬花從中有一座新墳,泥土還是新的,上面覆蓋了一片片隨風飄來的落花。花兒落入泥中,兀自不減沁人的芬芳。

打開手裡握皺了的信箋,上面娟秀的字體寫著:「賤妾為六王爺之女,名為朱蘭兒。自幼身懷六陰絕脈,幾度垂危。八歲蒙恩師皓梵神尼收歸門下,十年來功力漸增,六陰絕症眼見緩解。去年重陽時節,郊遊茅山,有一道士出言無狀遭我呵斥,猶糾纏不休,爭執之間被我揮劍斬殺。下山之時忽見烏雲翻滾,一道冷風拂過,頓覺渾身無力,遍體生寒。當時空中一個聲音傳來:『犯我門下,絕不輕饒,七月十五,預備後世!』。自那以後全身功力蕩然無存,六陰絕症日甚一日,雖有師傅和諸位師叔全力相救仍無絲毫緩解。師傅言我為妖物所禁,回天乏術。賤妾自知命不久矣,故而出遊天下美景,但望死而無憾。二月西湖得遇公子,琴笛和鳴,足慰平生。公子且莫傷懷,來生有緣,縱為奴為婢,亦願常伴公子。切記,切記」。信箋斑斑點點,似乎曾為淚水打濕。

葉昊天心中狂怒,一掌揮出,萬花摧折。「九陰妖道,血海深仇,你等著,我就來!」他心裡狂呼。

良久之後怒火稍減,眼看落花滿地,心中無比淒涼。昨日的千嬌百媚,成了今朝的墳前花落;昨日的萬語千言,成了今日的隨風鳥語。他立在墳前,心如刀割。「天盡頭,何處有香丘?未若錦囊收艷骨,一抔凈土掩風流。」「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蒼天啊,你待我何薄!」他仰天哀嘆,心有不甘。

「蘭兒魂魄現在哪裡?」他心中一動,取出龜鏡運起十成的三味真火察看。鏡中慢慢出現一個女子,裊裊婷婷,在無人的荒原上跋涉,她似乎走了很久,柔弱的身子非常疲憊。前面出現一棵大樹,樹下坐著個眉目慈祥的老嫗,面前有一個茶壺和斟好的茶水。那女子走過去坐下,端起茶來欲飲。葉昊天心中猛然一頓,口中大叫道:「不!不能喝!」女子端茶的手抖了一下,茶水濺出一半,剩下半杯拿在手,停下來不知道喝還是不喝。

葉昊天心裡焦急萬分!那老嫗必是孟婆,那茶是玉帝親賜的孟婆茶,喝下去縱使是大羅金仙也無法逆轉。他忽然凝集功力對著鏡中的蘭兒畫了一道華陽生死符。就見蘭兒手中的茶杯「砰」地掉在地上,她慢慢站了起來向來路走去!走得極其緩慢,似乎比來時吃力百倍。

葉昊天繼續加強功力,蘭兒走得似乎稍微快了點。葉昊天眼盯著龜鏡,凝聚的功力不敢有一絲放鬆。蘭兒走了一會兒,似乎越來越快。然而前路漫漫,不知到底有多遠。

一個時辰過去了,葉昊天感覺好生吃力。又一個時辰過去,他的口角滲出血絲。時間過去了好久好久,他眼中的神光已經暗淡下來。這時看見蘭兒來到一條小河邊,邁步想跳過去卻又怕落入水中。水裡正有一條條的蛇來回遊著。

葉昊天已經快到了精氣耗竭的邊緣,他明白這條河是最後的生死河,過了河才有生的希望。

他運起最後一點功力,同時口中喝道「跳!」就見蘭兒飛身跳了過去,一隻腳踩在河沿上,差一點就掉了下去,晃了兩晃才站穩。以後的路她已經認得。葉昊天心中鬆了一口氣,忽然眼前一陣眩暈,人倒在地上什麼也不知道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醒了過來,耳邊傳來悅耳的琴音,琴聲歡快,似百靈在歌唱。睜眼看時,四周空無一人,只有一張琴擺在自己面前,琴弦起伏,分明是自動在演奏。正在狐疑,一個甜美的女音傳來「公子,你醒了!」葉昊天看不見人影,卻問道:「蘭兒,是你嗎?」

那聲音說道:「是啊,真沒想到還能見到公子,我太高興了!」接著又道:「公子不要疑惑,我的靈魂在此,只是不能與**相合。**被妖道以邪術所制,更兼身有六陰絕脈,已經不堪承受。只有去除禁制,打通六陰絕脈後方可靈肉合一。」

葉昊天有些擔心:「如此一來靈魂會不會再赴生死河?」

蘭兒道:「前時不知公子修為已達如此境界,故未尋求庇護。今日見公子元罡護衛四周,我只要不離開五丈以外,就不會為鬼物所拘了。」停了一下又道「我的**已經為父王放入水晶棺,百年之內不會毀壞。」

葉昊天卻擔心為別的東西所壞,對她說道:「我將你的**時刻帶在身邊可好?」

蘭兒笑語傳來:「那當然好,只是未免驚世駭俗。」

葉昊天說道:「我有辦法。」說著雙掌緩緩運起罡氣,一陣風輕輕將墳頭的浮土吹散,露出一個透明的水晶棺材。一個白衣素服的女子躺在裡面,面頰紅潤,容貌嬌好,一如往昔。葉昊天道:「我打開棺木摸摸好嗎?」

蘭兒語音低低地道:「賤妾此身已屬公子,只是**若被驚動,只怕將來難以靈肉合一。」

葉昊天知道她顯然誤解了自己,只好解釋道:「我想看看什麼是六陰絕脈,還有妖道是以何術禁制的。」

蘭兒這才醒悟過來,語帶羞赧地道:「公子儘管察看。」

葉昊天輕輕打開棺蓋,探手進去,三指搭定女子的寸關尺三脈,入手冰涼。他運功遊走全身,仔細察看,但覺手足少陰、太陰、厥陰滯澀難行,每條脈的合穴都有一個小小的缺口,真氣難以通過。在髓海深處似乎有一個空間被人禁錮住,他運功沖了幾次都沖不過去。只好蓋上棺蓋對蘭兒道:「六陰絕脈好說,等我修為再過兩重天應該可以治好,或者我傳你功法,你也可以自己修煉,靈體修煉到一定地步,**的六陰脈自然打通。但妖道的禁制目前卻沒有頭緒,待我慢慢想來,或許會有辦法。」說完將水晶棺裝進乾坤錦囊里。

蘭兒的笑聲傳過來:「哎呀,公子還有如此法寶,我也要住進去。那樣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了。」

葉昊天呵呵笑道:「是啊!萬一離開我五丈以外,說不定又要我拚死才能拖回來!」

葉昊天又將墳原樣堆好,心想要不然只怕會被六王爺及其家人罵死。然後對蘭兒說「你跟我到溫州府樂清縣上任去吧,我小時候一直盼著,作個縣太爺多威風啊。」

蘭兒高興地說:「好啊!我還沒有到過那麼遠,跟公子去遊山玩水真太好了!」

※※※

下午,葉昊天到了吏部,取了上任的公文。吏部要派兩個兵丁護送,葉昊天婉言拒絕,「此去路途僅有千里,據說路上比較平安。護送就免了。」吏部也沒再堅持。

千里行程,時間卻給了一個月。葉昊天騎馬走著,心裡覺得有點好笑。如果全力施為,他一口氣可以御風行空上百里,千里行程可以在幾個起落後到達,不會超過兩個時辰。不過現在他寧願按驥徐行,佳人相伴,路途一點也不寂寞。一個月時間夠他好好遊覽江南風光了。

迤邐南下,來至蘇州,先到蘇州神劍坊。七個月過去了,劍坊變化不大,只是門內站了幾個彪形大漢,好像是請來的護衛。葉昊天進去的時候,店內人不多,夥計寶生正在給一個顧客介紹鐵劍。葉昊天一眼看出,那鐵劍不是古劍,大概是鐵中堂自己打制的。不過樣式好看,也比較鋒利,看來鐵中堂鑄劍的功夫提高了不少。

看到葉昊天,寶生急忙將他請入內堂。鐵中堂停下手中正在敲打的鐵錘,將半成的鐵劍丟在冷水裡,上來問候。葉昊天問他「生意還好吧?」

鐵中堂點點頭道:「恩,我每月初一、十五各賣一次寶劍,每次五隻,那時候來的人很多,買主相互加價,有時候從五萬兩硬是抬到十五萬兩,想少收銀子都不行。結果七個月功夫賣了七十把寶劍,凈賺紋銀八百萬兩。」說著領葉昊天去看銀票。

在放寶劍的芥子困仙陣中有一個一尺大小的盒子,裡面有厚厚的一疊銀票,每張五萬兩或者十萬兩。葉昊天隨手抓了一把揣在懷裡,將剩下的一小部分遞給鐵中堂「這些銀子拿去花,想怎麼花怎麼花,不然光掙不花人家會覺得奇怪。」

鐵中堂連忙擺手道:「您還是放那兒吧,我自己打制的兵刃也賣出去幾十萬兩,已經花不了了。以前發愁沒銀子,現在發愁花不完。再說現在我只對鑄劍有興趣,兩個月沒出去逛街了。」說到這裡,他面色興奮「您來看看我打造的鐵劍,已經快趕上古劍了!」說著請葉昊天來到作坊。

作坊的壁上掛了十來把劍,鐵中堂抽出其中的一把,遞給葉昊天。葉昊天接過來看了看,鐵劍長短重量都很合適,只是色澤不夠亮,他從乾坤錦囊中取出一把古劍,兩劍相較,鐵劍只有一個缺口,並沒有折斷。

他不由讚嘆:「好!鐵劍的質量已經非常難得了,所差的只是光澤一項。」他抬頭望向屋頂,想了一會兒道:「取筆墨來!」

鐵中堂一聽心中興奮,趕緊從前台拿了來。

葉昊天揮手寫出一個方子,裡面有金粉、硫黃、石膽、光明砂等。又畫了幾個「龍虎丹台」、「抽汞之圖」、「既濟爐灶」、「未濟爐」的圖形,給鐵中堂講解煉製方法,告訴他煉出金屬以後將鐵劍放入其中進行萃煉,鐵劍表面就會有一層光潔的覆層。

鐵中堂在旁邊聽得目瞪口呆,驚嘆著「天下還有這等冶煉方法!大開眼界!謝先生指點!」

離開劍坊的時候,鐵中堂出門相送,葉昊天將他止住。他不想給人知道自己才是劍坊的真正老闆。

鐵中堂只好站在門邊看他離開,心裡仍然激動不已。

走了一會兒,忽然蘭兒甜美的聲音傳過來「公子,看不出啊,你還是大財主!」

葉昊天哈哈笑了,看看四周無人,低聲道:「我現在的財富只怕已有三千萬兩以上。恐怕跟國庫的存銀不相上下。」

這下蘭兒驚呼起來:「公子,你要那麼多銀子作什麼?」

葉昊天感慨地道:「『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些銀子都是從有錢人那裡得來的,將來我會拿去拯救百姓。」

蘭兒沉默片刻說道:「公子仁厚之心,賤妾好生佩服。」

※※※

走著走著,葉昊天來到拙政園,遞上名帖。有門人認出他來,趕緊把他領了進去。前御史王獻臣正在書房裡,見了葉昊天高興地請他坐下。葉昊天仔細打量,感覺老人面色極好,好像年輕了十餘歲,不覺驚訝道:「先生正在返老還童啊!」

老人聽了這話很是高興,說道:「去年服用丹藥之後,我就感覺丹田溫熱。半年以來,我每天上午讀書,下午和晚上靜坐,感覺頗有收穫。你給的我已經看了無數遍,所缺的只是修煉的火候。」

葉昊天將自己煉製的補中益氣丹倒出幾顆,遞過去,口中說道:「這裡還有幾粒丹藥,對先生的修煉有益。」

老人雙手接過,將書櫥里一個精緻的小盒打開,裡面的東西倒在桌上,小心地用細絹將丹藥包裹好,放進小盒裡。

葉昊天看看桌上,有一個紅色的玉簡,上面刻了百多個字,支離不全,不知何意。老人見他拿著玉簡翻看,說道:「這是老夫年輕的時遊覽道家第四洞天西玄山洞的時候偶然發現的,當時覺得這玉好奇怪,你看,賞玉要的是『濃、陽、俏、正、和』,這片玉濃則濃矣,卻斑駁不純,色澤陰暗,並不是一塊好玉,可是玉的邊緣卻有一條極細的金絲,跟玉結合得極其嚴密,似乎並不是後天鑲嵌的,金玉相合肯定是件寶物。而且上面刻的字似篆非篆,似隸非隸,好像是先秦字體,後世未曾見過。」

葉昊天記起自己在青城山也曾得到過這樣的一塊玉簡,急忙取出來比較。兩塊玉竟然質地相同,邊上都有一條極細的金絲,不細看根本看不出。

老人道:「這玉我參詳了幾十年,也沒弄明白到底有什麼用,現在送給你了。」

葉昊天將兩塊玉小心包好,放在乾坤錦囊里。

這時候,老人吩咐家人道:「貴客臨門,大擺宴席!」

葉昊天道:「晚生今科中了進士,此番要去赴任,宴席就免了吧。」

老人死活不讓走。葉昊天只好留下來。

席間,老人道:「為官在外好過在京,無人約束,自由自在,好啊!」

葉昊天也沒再說什麼,只是隨聲附和。

「賢侄成親沒有?為何不攜夫人同往?」老人問道。

葉昊天回答:「晚生尚未娶親。」

「那要不要我來做媒,幫你找個大家閨秀啊」

葉昊天有點窘住,只是說道:「時間倉促,不用了,我想過幾年再說。」

宴席過後,老人親自將葉昊天領到一間客房,又說了一會話才離開。

葉昊天將房門關上,周圍靜了下來。耳邊又傳來蘭兒輕輕的聲音,「公子,我家裡好像也有這麼一塊玉,我以前在爹的書房裡見過,後來也不知道放哪兒了。下次我跟你回去找。」

葉昊天說道:「好!」

過了一會兒,蘭兒笑問道:「為何公子不答應他娶一大家閨秀啊?」

葉昊天呵呵笑了起來,繼而逗她:「我們現在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只怕與夫子禮教不合吧。」

蘭兒「撲哧」一笑,「哪裡啊,我們是孤仙寡鬼!」

葉昊天笑得難以自已,剎時之間一室皆春。

※※※

從蘇州向南,正是江南水鄉,到處溪澗縱橫,綠草如茵,景色十分清幽。葉昊天徐徐而行,感到心曠神怡。

大約行了三百里,經過莫干山下,但見滿山翠綠,異常清幽。

「真漂亮阿!」蘭兒驚叫起來,聲音清甜得有如百靈。

「好,我們去看看」。葉昊天爽朗地笑著說。

沿階梯上行,進入莫干山,但見滿山翠竹,泉水淙淙,天宇澄朗,鳥語花香。葉昊天覺得自己從炎炎的夏天來到了一個清涼的世界。涼風吹過,清新怡人,神舒膚爽。

「真想將來就在這清修。」蘭兒歡喜的道:「我喜歡這裡的竹子,你看啊,那麼直,那麼青翠。」

葉昊天放眼看去,滿山遍野都是竹子,粗若碗口,青翠欲滴。他在竹林內走了幾步,發現竹子的排列似乎有點規律。好像某個方向的竹子相對要粗一些,一丈之間可以相差兩分。兩分不算多,一般人實難發現。

他離開小徑在竹林間穿行。眼見周圍的竹子越來粗,越來越茂密,幾乎難以通過。他運出罡氣將竹子壓彎,竹林中間空出一個通道,然後輕提一口氣飄身前行。大約飄了數百丈,周圍的竹子有的已經齊腰粗細。通道在此終止了,前面的竹子密密麻麻結在了一起,形成一面竹牆,在他五成的罡氣壓迫下仍不肯分開。這時胸前的通靈寶玉忽然熱了起來,心裡一動,竹牆後面應該有什麼寶貝。

他抽出寶劍將竹牆砍出一個三尺寬的缺口,裡面是一個兩丈方圓的空地。空地上有一道靈泉正噴涌而出,形成一個丈許大的水潭。潭邊卻有一個竹筍,高兩尺,粗約兩尺五寸。

葉昊天覺得十分神奇。他向前走近,胸前的通靈寶玉越來越熱。在筍周走了幾圈,確定寶物正是竹筍。來到竹筍前,他看見那筍顏色白得幾乎透明,中間卻有兩個雞蛋大小的綠心,一上一下,非常好看。看了片刻,他忽然記起神農紀實錄裡面有一句話,「巨筍有心,名曰『竹心』,寧心定神,補陽滋陰,服之可活三百歲。」那綠色的應該是竹心了。

他取出寶劍小心地剖開筍體,將上面的竹心取出。正待再取下面的竹心時,忽然發現周圍翠綠的竹子竟然有點萎黃。他忽然明白,周圍所有的竹子只怕跟這個竹心都有關係,這竹心大概已有上千年,若是兩個全部取出,恐怕這片竹林會遭到毀壞。所以就停了下來。

這時候,蘭兒忽然道:「這裡的泉水真好,那麼清澈,不涼不熱,好舒適,真想在裡面泡一會兒。」

葉昊天說道:「反正左右無人,我們也不忙,你去泡好了,只是怎麼泡呢?」

蘭兒沉吟一會兒,說道:「公子將水晶棺打開,將我的**放進溫泉里,剩下的我自己來。」

葉昊天遵從吩咐,雙手虛空一托,棺中的女體徐徐落入溫泉里,齊肩以下隱沒在泉水中,白色的衣裙立即被水濕透。「我還要做什麼嗎?」他輕聲問。

蘭兒遲疑了一下,語聲低低地道:「公子能否轉過身去?」

葉昊天忽然說道:「且慢」,然後將剛剛割下的竹心切掉一小半,運功化作汁液,滴在溫泉里,這才將身體轉了過去,背對溫泉。

片刻之後,他聽見嘩啦撩水的聲音,想來是蘭兒正在給自己的**沐浴。

過了一會兒,忽然聽見蘭兒輕「噫」一聲,他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但那不是驚呼,所以強忍著沒有回頭。

好久才聽見蘭兒的聲音傳來,「公子,我好了。」聲音透出無比的歡快。

葉昊天轉過頭來,竟然看見兩個蘭兒在水中,一個面無表情,雙目緊閉,另一個笑語盈盈,身體卻似乎不實。一樣的白色衣裙,身材面貌,無有不同。

笑語盈盈的蘭兒從水中走出,在葉昊天身前兩尺站定,衣服上沒有一滴水珠,嬌笑著:「公子,真是太好了,你以後可以看到我了!」只見她臉若嬌花,眉如嫩柳,就像真的一樣。

葉昊天伸出手去,想握住她的春筍柔夷,卻摸了個空。

這時蘭兒笑道,「這是我幻化出來的虛影,我也可以隱起身來。你要想,要想┄┄摸得到,只有將來靈肉合一了。」說著嘴角露出一絲異樣的神采。然後她又道:「還請公子將我的**放回棺中。」

葉昊天雙手虛抬,雙目緊閉的蘭兒從水中緩緩浮出,繼而浮在空中,她的衣服緊貼在身上,顯出玲瓏纖細的身材。葉昊天知道,這才是蘭兒的**,因為她雖然很輕,但仍有重量。他雙手運功,片刻之間將蘭兒身上的水全部蒸乾,然後小心地放回水晶棺。探手摸她的脈門,肌膚柔軟溫暖,就像睡著了一樣。仔細探查,她的六陰脈每個合穴的缺口似乎要小了一些,髓海的禁制卻沒有改變。

他又將水晶棺放回乾坤錦囊。環顧四周,發現竹子的顏色變綠了一些。大概是因為剛才將部分竹心灑在泉水裡,竹子又將泉水中的竹心重新吸收了回去。不由得驚嘆,這小小的竹心竟然有如此神奇的功效。他對不遠處站著的蘭兒說道:「你幫我留意四周,我服下一點竹心看看。」

蘭兒點頭答應,神態卻有點緊張,大概是怕自己功力不夠,萬一出現什麼事無法應付。

葉昊天看她樣子很緊張,就在周圍插了幾根竹枝,布了個陣法,然後說道:「你進陣中來,我這會兒可能無法照顧你,千萬別有鬼物來把你拘走,陣法中間應該沒問題。」

蘭兒老老實實地走進去,站在他身邊,她的身材剛好達到葉昊天的眉部。

葉昊天將剩下的竹心切掉一半,放入口中,跌坐運功,過了一會兒,他感覺泥丸宮一下子拓寬了很多,就像一眼井水變成了小湖。開放的天門也從針尖粗細變成了黃豆大小,進出身體的能量轉換一下加快了很多倍。跌坐了很久他才將眼睛睜開,感覺自己的功力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已經從真人界第十五重太黃翁重天上升到第十六重無思江由天的中期,雖然只是一重天,平常人卻要修煉三十年,即使有玉精的幫助最少也要十餘年。他感到非常高興。

蘭兒正在緊張地看著他,見他笑了自己也開心起來。

葉昊天見天色不早,對她說道:「我們走吧,下山找個地方用餐。」

山下有一個很不錯的酒樓。葉昊天走進去,要了幾個當地的名菜:生炒石雞、蘭花鞭筍、翠玉扁尖、竹盅藏腿、竹筒山雞等細細品嘗,覺得莫干山真是個好地方,以後有閒還要再來。

出了酒樓,葉昊天發現周圍有一些賣土特產的小店,有莫干山盛產的「莫干黃芽」,和各類竹製品,如竹椅、竹枕、竹扇、竹碗、竹花瓶、竹花籃等,做工精巧細緻。他買了幾斤極品的「莫干黃芽」和數把竹扇,然後離開。

由於功力飛速增長,又有美麗的蘭兒相隨,葉昊天但覺心中爽快,神清氣朗。要不是血仇未了,他真的是了無牽掛。

※※※

離開莫干山,繼續南行,一路上發現有很多寺廟,道觀卻不多。「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江南的寺廟有大有小,大的如靈隱寺,九樓、十八閣、七十二殿,房屋千間,僧眾數千人。小的只是在山清水秀的地方一亭一閣,同樣別具風采。他對佛教了解不是太多,所以並沒有入寺禮佛。

一路過杭州,奔天台,順金溪上行,但見峰巒疊翠,怪石遍布,步移景異,觸目成景。叢山翠谷中一天然巨石橫架天際,瀑水穿梁而過,直搗深潭,色如霜雪,勢若雷霆,原來到了被稱為「天下奇觀」的石樑飛瀑。

遠處群峰環繞間似乎有個寺廟,遠遠望去白雲繚繞,霧氣蒸騰。定睛看時,葉昊天赫然發現,白雲之中有蓮花一朵,一個老僧跌坐在蓮花上,鬚髮銀白,面帶微笑,那微笑竟是對著他的。雙目相接,老僧渾厚的聲音傳過來「小施主,你我有緣,請進廟一敘」,距離那麼遠,聲音卻如在耳邊。

葉昊天但覺老僧面目慈祥,似曾相識,看起來像是修持圓滿的大德高僧,所以催馬過去。又行了一會兒,穿過兩條飛瀑,來到一個古老的寺廟門前,門上方寫著「國清寺」。古寺深藏在幽谷之中,位置極佳,北倚八桂峰,東靠靈禽、祥雲兩峰,西依映霞、靈芝兩峰,五峰環繞,只在南面有個豁口,為通向天台縣城的通道。

葉昊天走進廟門,首先看到牆上題了一首詩,「穿松渡雙澗,宮殿五峰圍,小院分寒水,虛樓半落暉。」仔細一想,感覺這詩描述的非常貼切。繼續向里走,那面目慈祥的老僧正在大雄寶殿外等候,見了葉昊天似乎很高興,招招手讓他近前說話。

葉昊天拱手施禮,恭敬的道:「不知師傅有何見教?」

老僧上下打量他幾眼,眼中放出朵朵精光,片刻之後才開口,第一句話就是:「小施主,你錯了!」

葉昊天聞言一愣,不解其意,忙道:「弟子愚鈍,但請師傅明言。」

老僧語重心長的道:「施主才華橫溢,得天獨厚,奇遇連連,功力深厚。然而得來太易,有違天道;未經磨難,修持之心不足;更不合身近鬼物,白玉蒙塵。可惜阿可惜,如此下去,縱然成仙亦是小仙。」

葉昊天心裡一驚,但覺老僧猶如佛祖下凡,雖然語涉蘭兒未免不敬,但總起來所言甚為有理,特別是自己功力增長全靠靈藥,一直擔心將來會有意想不到的問題出現。尤其是他跟自己素昧平生,卻能一針見血,直接點出自己的不足,實在是非同小可。想到這裡,他福至心靈,走近兩步,納頭便拜,口中道:「求師傅指點一條明路!」

老僧伸手將他扶起,慈悲的道:「唯一拯救之法是積累公德。若能廣積公德,普惠眾生,恩澤百姓,受十萬人眾愛戴,自然能天門大開,輕鬆逾越諸般磨難。」

葉昊天似乎明白了一點,但還是不太明白,於是問道:「師傅,何以積累公德有助於修仙成神?」

老僧道:「凡人皆有一點靈性,這點靈性可以說是佛性,正因為有此佛性凡人才有修煉之基。佛性相通,極易轉移,眾人愛戴則將佛性傳輸於你。十萬人眾,每人一滴可成一潭,遠勝於一人修持之力,如此方得大乘。」略停了停,老僧又道「而且天道公正,有尊神查考是非得失,所有功過歷歷在案,有功則升,有過則罰,功得圓滿自然榮登仙界,」

葉昊天恍然大悟,原來修仙不是全憑一人之力,怪不得佛家要普渡眾生,道家要積功行善,儒家要治國平天下,道理原來如此。

老僧又道:「今天是我大成之日,正待起祥雲赴極樂世界,最後時刻卻見到你,可見你我有緣。如此良才美質,明珠暗投,實在忍不住,方現身指點一二。這也是我的功德一件。」說著遞過來一頁貝葉經,道:「這個給你,回去好生琢磨,多多為民造福,異日或可相會於西方樂土。」

葉昊天接過貝葉經,再拜了兩拜,抬頭看時,老僧已經不見了。一朵白雲正冉冉升起,隨風而去。

出了山門,蘭兒現出身來,雙眉緊蹙,悶悶不樂的道:「公子,我連累你了。都是我不好,現在成了『鬼物』!」聲音恨恨的,似乎在埋怨自己。

葉昊天走近她一尺之地,正視著她不安的眼睛,語氣誠摯的道:「蘭兒,不要這麼說。我從來不想將來會怎樣,我的目標很簡單,就是永遠快樂。我不管成仙還是成神,只要能每天高興,再報了滿門血仇就夠了。我不想長生不老,不想法力無邊,不想明天多麼美好,只想擁有今天,擁有今天的快樂就是一切。你知道嗎?父母去後,我好生悲哀。有你在身邊我真的很快樂,為了這分快樂,我寧願多受七十二重磨難。」

蘭兒定定地看著他,心中好生感動,溫柔的道:「謝公子憐惜,我好慶幸那天到了西湖。認識公子是我的福份。」

葉昊天忽然眉眼帶笑,道:「說不定我們前世就認識啊。」

蘭兒道:「不會吧,算命先生說我前世是朵蘭花,所以父母給我取名蘭兒。」

葉昊天促狹的道:「我一向見了美麗的花兒就要採下來。然後插在花瓶中欣賞,可是往往沒幾天就枯萎了。」

蘭兒卻認真的道:「好花兒有人欣賞也是幸事。要不然自個兒花開花落,隨風飄逝,多麼孤獨無奈。」說著一雙美目看著他,清幽恬靜,儀態萬方,正如一朵綻放的蘭花。

葉昊天一時看得痴了。

過了一會兒,他上馬繼續趕路。取出貝葉經看了看,但見上面寫著:「十方世界諸天人民,其有至心愿生彼國,雖不能行沙門,大修功德,當發無上菩提之心。一向專念無量壽佛,多少修善,奉持齋戒,起立塔像,飯食沙門,懸繒然燈,散華燒香,以此迴向,化現其身智慧如大海,三昧如山王。慧光明凈,超踰日月。清白之法,具足圓滿。猶如雪山,照諸功德,等一凈故。猶如大地,凈穢好惡,無異心故┄┄猶如大雨,雨甘露法,潤眾生故。如金剛山,眾魔外道,不能動故。如梵天王,於諸善法,最上首故。如尼拘類樹,普覆一切故。如優曇缽華,稀有難遇故┄┄」

雖不能完全明白,但他知道積累功德是修道必須的一步。這樣想來,他忽然明白了上天派他任樂清知縣的原由了。這是一個積累功德的良機阿。如果留在京師,這樣的機會只怕很難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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