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同時跟蹤袁佐才的這個短衣青年和戴禮帽的中年,林創認為,其中定有一方是日本人,而另一方極有可能是地下黨。

明擺著嘛,在當前的中國,除了民國政府之外,也就是日本特務和地下黨在暗中活動,再沒有其它勢力了。

而兩方的目的,都是那筆巨款。

對於地下黨能獲知袁佐才那裡有騙來的二十萬法幣這件事,林創一點都不覺得意外。因為他知道,地下黨在隱蔽戰線的實力非常厲害,活動能力非常強,經驗非常豐富。

這得益於他們在長期而殘酷的鬥爭中,一直處於的弱勢地位。正是這種弱勢地位,逼使他們不得不不斷摸索,不斷壯大。

正如後世一張彈痕累累的飛機圖片的配文一樣:不經歷槍林彈雨,哪來皮糙肉厚?

那麼,這個短衣青年究竟是何種身份呢?

在林創看來,無外乎三種可能。

一種是既不是地下黨也不是日本人,他出現在袁佐才身後,純屬巧合。

第二種是日本人;

第三種可能是地下黨。

對於第一種可能性,林創認為基本可以排除。

搞情報工作的,不相信巧合。任何看似巧合的,大機率都是必然。

那麼他是不是地下黨呢?

要想證明這一點,其實很容易。林創有兩種方法可以證明。

第一種,最簡單,就是找個理由把他抓起來,揍上一頓,折磨他到精神極度疲憊時,使出絕招——精神致幻術,讓他自己說出來。

第二種也簡單,可以用日本人的接頭暗號試一試。如果他們沒有任何反應,那大機率就是地下黨,如果稍一愣神,那就表明,他們是日本人。

兩種法子都極為簡單,所不同的是,同樣面臨許多危險。

比如第一種,如果青年是地下黨,那得知其真實身份之後怎麼辦?放了的話,如何放才能不引起別人的注意?尤其現在陳懷君橫插一腳,要瞞過他很不容易。

再比如第二種,如果青年是地下黨那是最好,自己只須提醒一下他們,不要再露面了,就能把他們的危險消弭於無形之中。而如果他們是日本人呢?豈不是露了馬腳?

當然,林創可以不必急於去求證他們的身份,但如果他們真是自己苦苦尋覓的組織,對於他們可就太危險了。

因為陳懷君不會放過他們,抓不到日本人,抓幾個共黨也是不小的功勞。

想不出別的好辦法,林創決定還是先進去看一看,實在不行就冒冒險,也不能眼看著組織遭殃。

他走到一個角落,把手槍的保險打開,插進腰裡,然後施施然進了「永輝貨棧」。

貨棧里只有兩人,一個身著長袍的中年人,帶著眼鏡,正在櫃檯上邊打算盤,邊記帳。而林創跟蹤的青年,正在整理貨品。

林創一打眼,就看出這個貨棧的毛病來了。

所謂貨棧,其實就是商品集散地,多集中於水陸碼頭。貨棧的經營方式是,把大宗貨物從貨船上或者貨車上買下來,先存起來,然後再賣給城裡的零售商。這種經營方式類似於後世的批發商。所以,貨棧的貨物一般品種比較繁雜,數量很多。

除此之外,貨棧還具有存儲和提供食宿功能,店後一定會有倉庫和客房。

而這家貨棧,所處的位置就不對。雖然離中山門不遠,也算是交通便利之處,但畢竟離碼頭太遠,不大符合貨棧的基本要求。

不過,如果當作二級批發商,這個位置還是可以解釋得通的。

更讓人懷疑的是,貨棧的物品比較單一,就有煤爐、柴油爐和煤油燈這三種,數量看上去也不是很多,還沒有顧客,用門可羅雀來形容一點都不為過。

林創進了店,掌柜的和青年各自在忙,都沒有看到他,於是只好先打招呼。

「掌柜的,忙著呢?」

「喲,先生,歡迎光臨本店。」掌柜的抬起頭,看到一個陌生人進了店,連忙從櫃檯出來迎接。

「先生,您想買點什麼?是要批貨還是零買?」

「想批點煤爐。現在就這些存貨嗎?」林創隨口胡說。

他的目的是想看一看店後的倉房和客房。

「唉,不瞞先生說,本店本錢周轉困難,存貨只有這麼多,先生若想大量買,本店暫時沒有這個能力。」掌柜的嘆口氣回道。

這句話一下子把林創想要去後面看看的想法給打消了。

「掌柜的,你怎麼把貨棧建在這個位置?這兒離碼頭太遠了點吧?」林創問。

「唉,先生有所不知,小店本小,南京城的場面打不開,所以,只能從別人手裡拿貨,主要賣給下邊縣裡和鄉下。」掌柜的答道。

林創點點頭,這個解釋倒是合情合理。

林創注意到,在他和掌柜的對話時,那個夥計打扮的青年,時不時地向他投來警惕的目光。

林創不由起疑:「難道剛才他看到我了?不可能啊,隔那麼遠,又沒見他回頭,不可能發現我的。那是什麼原因呢?不管什麼原因,這個貨棧肯定有問題。給人的感覺不像以正經賣貨為主,倒好像專門為存儲和接待客人而建的中轉站一樣。」

一念至此,林創基本確實,這不是日本人開的。

因為日本人專門刺探情報,弄個倉庫和客房不是多此一舉麼?

那麼,他們的身份幾乎呼之欲出了。

想到這裡,林創決定冒一下險,再試探試探。

「那好,我先買兩隻煤爐,兩個煤油燈,多少錢?」

「一共十塊錢。」

「你們送貨吧?我一個人出來,可不好拿。」

「當然,不過,如果先生住得遠,還請賞幾個腳力錢。」

「我住在保太街雙龍巷。」

「喲,那可不近。」掌柜的一聽這個地址,目光閃了閃。

「加一塊錢腳力錢,怎麼樣?」

「那就謝謝先生賞了。那先生貴姓?」

「免貴姓陳,叫陳天一,你到了那裡一打聽就知道了。」

林創把「陳天一」三個字咬得很清晰,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掌柜,同時手伸向腰間,悄悄握住了槍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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