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觀者很難知道朱棣的心情,而當事人卻已經窺到了些東西。

朱棣依然在研究著哈列國,不時還找些武勛進宮討論,完全看不出什麼異常。

方醒也被召進宮去。

朱棣面色如常,方醒看了一眼大太監和黃儼,兩人也沒有什麼異常。

朱棣說道:「錦衣衛的消息不斷傳過來,哈列國國內已經在厲兵秣馬了,你覺得他們會在什麼時候動手?」

這個問題方醒推演過多次,還在書院裡讓學生們都想想,所以一張口就來。

「陛下,臣以為應當不會超過一年。」

方醒的意思就是在年內會發動,朱棣一聽就點頭讚許道:「朕本以為你在家享福,不錯,朕也是這個意思。」

「大國相爭,需要籌備輜重,需要招兵買馬,還得操練,這些都得要時日。」

朱棣臉上的皺紋更深了些,方醒看了莫名的有些心酸。

「有人說哈列國興許是虛張聲勢,這等人朕本想趕出朝堂,可卻又想著讓他們看看結果,也算是一個教訓。」

方醒點頭道:「陛下,畏敵如虎不可,但料敵以寬那是在自掘墳墓。」

朱棣微微點頭道:「是這樣,總有人想著大明該刀槍入庫了,總想著該修生養息了,朕對此不吝懲罰。」

這是在說誰?

楊士奇?還是蹇義?

方醒覺得不大可能,夏元吉敢進諫,但楊士奇的可能性不大,而蹇義是完全沒可能。

「一年,也就是說,最遲咱們得在七月出兵。」

朱棣明顯的興奮起來,坐不住的起身轉圈。

以往的輕盈已經不見了,走動間,朱棣的腳步明顯的有些遲緩。

轉了幾圈後,朱棣停步,皺眉道:「七月出兵,出塞時正好是塞外馬肥之際,騷擾必然不會少,弄不好哈烈人的騎兵那時候就已經來了。」

這個君王一直在思索著細節和大勢,方醒的心中一熱,說道:「陛下,他們兵強馬壯,可大明的勇士們也不差!難道還怕了他們不成?若是有人怕了,臣請為前鋒!為大軍開道!」

朱棣的眼中精光一閃而逝,盯著方醒,微微點頭道:「你倒是悍勇,不過爭前鋒的人不少,且等那時候朕再做打算。」

不就是小股敵軍嗎,有啥好怕的!

幾十萬大軍廝殺,不可能是迎頭而上,而是會先試探,派出斥候不斷去打探消息,而對方也會幹同樣的事。

斥候戰是最慘烈的,遮蔽戰場是首要任務,其次便是偵探敵軍的情況。

而等雙方的前鋒登場後,斥候的任務就完事了,試探開始。

試探多半也是慘烈的,雙方的前鋒會進行一次次短促的作戰,然後勝利的一方肯定會乘勝追擊,直至偵測到對方的主力位置。

「據說他們的輕騎彪悍,比瓦剌人厲害,悍不畏死!」

朱棣對這個強敵了解的越多就越興奮。

這個男人恨不能和世間最強大的敵人交手,不死不休!

方醒微微一笑:「陛下,大明軍隊也無懼強敵,臣時刻在準備著,當有外敵威脅到大明時,臣隨時等候召喚,為國出征。」

朱棣凝視著他,良久,嗓子有些沙啞的說道:「你很好,記住你的話,朕相信等你去後,不會只是大明興和伯。」

方醒肅然道:「臣於爵位不甚熱衷,唯有大明屹立於這個世界的頂端,才是臣願意為之奮鬥的目標。」

朱棣擺擺手,方醒告退。

「此刻朝中大多被朕給嚇壞了,可也只有方醒來向朕表達了忠心,可嘆!」

大太監擔心朱棣的身體,就說道:「陛下崖岸高峻,那些人多半是被嚇壞了不敢來,而興和伯卻是混不吝,膽子大的沒邊了……呃!陛下,老奴失言了。」

朱棣搖搖頭,負手道:「只要心中赤誠,何來的懼怕?不過是蠅營狗苟罷了。」

這句話直接把朝中的大臣被給掃了進去。

黃儼的眸色微動,正想著什麼時候把方醒今天隱晦的效忠稟報給朱高熾,也好換來諒解。

朱棣回身,目光看著虛空,淡淡的道:「此處的話若是外泄,朕剮了他!」

大太監躬身不語,而黃儼卻以為是朱棣察覺到了自己的心思,差點就跌坐在地上。

……

方醒慢騰騰的出了宮,卻在宮門外看到了楊士奇和蹇義。

「二位大人這是在等進宮呢?」

方醒隨意的拱拱手,仿佛沒看到這兩人穿的是布衣。

布衣請罪,有趣了!

楊士奇和蹇義面帶苦澀的拱拱手,然後垂首不語。

站啊站!等兩人覺得腿都不是自己的時候,來了個太監,冷冰冰的讓他們進去。

那太監開始是冷冰冰的,可等走到無人的地方時,卻低頭說道:「二位大人,陛下此刻心情不錯。」

蹇義心中疑惑,不敢應答,而楊士奇要實誠些,就謝了謝。

當獅王開始老去的時候,他身邊的人都會各有心思。

這座皇宮中,朱棣是第一位主人,而後便是第二個。

蹇義慢慢的想到了這個道理,身體不禁一松。

而楊士奇卻有些黯然神傷。

到了乾清宮,兩人進去請罪,朱棣並未搭理,只是在處理事情。

時間在悄然流逝,楊士奇已經耐不住膝蓋的疼痛,伸手撐住了地上。

「你二人是誰的臣子?」

輕飄飄的一句話,讓楊士奇楞了一下,讓蹇義搶了先。

「陛下,臣自然是您的臣子。」

楊士奇接著也說了一樣的話,聲音卻有些不穩定。

朱棣眯眼看著兩人,冷笑道:「朕自提兵以來,一進金陵,便見識了什麼叫做人心叵測,今日的忠臣,明日便是奸佞,你們的忠心朕不要,不敢要。各自回去吧,等著朕哪日去了,你們自然可以擁戴新君。」

這話說的不是蹇義,也不是楊士奇,可這兩人都是由朱棣親手提拔起來的,朱棣的這番話還是觸動頗大。

楊士奇突然流淚道:「陛下,臣萬死……」

蹇義也是頗為感傷的道:「陛下,臣只願陛下……」

朱棣擺擺手道:「去吧!」

這個男人不需要人憐憫,他的內心很強大。

楊士奇和蹇義進宮又出來了,而且看著神色黯然,這個消息一傳出去,朱高熾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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