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還小,自然是不能離母親太遠。

胡善祥很與世無爭,在玉米成為太子之後,她甚至大方的對孫氏那邊撒手不管了。

你想怎麼活就怎麼活,我不會用宮中的規矩來約束你。

但是在玉米搬離坤寧宮一事上她卻和皇帝翻了臉。

當時整個坤寧宮的人都在為她擔心,更擔心玉米因此被皇帝厭棄。

可胡善祥依舊不肯答應,朱瞻基也許久沒來坤寧宮了,但玉米卻一直住在這裡。

當時有人說胡善祥太傻,玉米搬離這裡不是壞事,反而是好事,從此就是半獨立的太子殿下了,難道不好過在她羽翼下的孩子嗎?

而且胡善祥的庇護……宮中沒人看好。

但皇帝再也沒要求玉米搬到別的地方去,母子三人就在坤寧宮中安靜度日。

可今日坤寧宮中卻不大安靜。

「娘娘,殿下那邊有些鬧騰呢!」

胡善祥正在和端端分線,聞言抬頭道:「這是為何?」

來稟告的宮女說道:「殿下令身邊的人都聚齊了,然後說什麼要審案子。」

胡善祥把線團放下,笑道:「小小的人兒也要做官審案子呢!端端,這是你平日給他說了那些故事引出來的。」

端端皺眉道:「母后,玉米的主意可大了。」

胡善祥覺得閨女很乖,兒子也不錯,心情舒暢下,就起身道:「去聽聽他怎麼審的案子。」

……

坤寧宮的後面就是御花園,而玉米的住所就在後面,平日能聽到鳥鳴,也方便他跟著真一在御花園裡鍛鍊。

暖閣里站滿了人,外面的過道上也站了不少人。

「……春妹被打了,臉腫了,誰打的?」

玉米坐在椅子上,一雙腿都不著地,但表情很嚴肅,和先前那個笑的天真無邪的孩子判若兩人。

春梅是一個看著很老實的宮女,很年輕,而且不漂亮。

這符合皇帝和皇后,外加太后心中的形象,免得太漂亮了,等再過五六年勾引玉米。

她的左臉現在還是腫脹著,眼睛眯著,看著有些嚇人。

她驚訝的抬頭,然後又低頭,身體在微微顫抖。

隨後就傳來了哽咽的聲音,令人側目。

大家都在看著春梅,想著自己伺候的小主人怎麼突然就想起了這個,於是難免就在心中罵著春梅這個醜女人的奸詐。

肯定是她去找殿下告的狀。

在這些目光下,春梅越發的害怕了,可卻不敢說話。

小團體內的潛規則:你受欺負了可以扳回來,但是別告狀,否則就是公敵。

「誰打的?」

玉米見沒人搭理自己,就再次問道。

他身邊的大嬤嬤余珊笑道:「殿下,興許是玩鬧弄傷的,宮中每日都有,還有斷胳膊腿的呢!」

春梅的身體顫抖了一下。

玉米瞪著余珊問道:「每日都有,斷腿了?」

余珊愕然,她本就是隨口說的,誰知道玉米居然感興趣。

於是她就正色道:「是,每日都有,幹活不小心弄傷的,打鬧弄傷的,宮中每日都有。」

玉米學著朱瞻基摸鬍鬚的動作摸了摸下巴,那模樣讓人見了覺得可愛的不行。

他看了余珊一眼,說道:「我問的是春梅被誰打了。」

他已經收起了那些天真無邪,板著小臉的模樣竟然有些不怒自威。

好吧,這是大家的腦補,出於對這個太子身份的腦補。

余珊是宮中老人,自然不怕這些,就說道:「殿下,您該專心學習,等興和伯回來了還得要帶您出宮去看民生呢!」

以往一旦提到出宮,玉米的情緒就會高漲,而且往往會拋下手中的事情。

可今天玉米卻在較勁。

他滑下椅子,走到春梅的身前,仰頭問道:「誰把你的臉打腫了?」

外面的過道里,大家都靠在邊上,而前方站著的是胡善祥和端端,還有一個是皇帝派來的太監。

胡善祥聽到這裡已經在皺眉了,她覺得余珊作為玉米身邊的管事嬤嬤,在此刻就該為玉米助威,而不是在攪合。

那個太監只是在聽著,面無表情。

皇帝和皇后感情不睦,所以皇帝那邊的人自然無需太過殷勤。

「殿下,奴婢……奴婢……」

春梅怯生生的退後一步,低著頭道:「殿下,沒人,沒人打,是奴婢自己撞到的。」

「你撒謊!」

玉米突然生氣了,說道:「我在窗戶外面聽到你哭了,你還說難熬!」

春梅被嚇住了,然後重重的跪下去,外面的人都聽到了膝蓋骨叩擊地面的聲音,不禁微微皺眉。

「殿下……」

春梅惶然道:「殿下,真是奴婢撞傷的。」

室內的氣氛一松。

好了,只是個誤會,殿下畢竟還小,喜歡較勁,大家該幹嘛幹嘛去。

玉米看了看春梅,再看看余珊,那小眉頭皺著,說道:「你們都騙我!」

他沒有自稱本宮,但話里的厭棄之意再明顯不過了。

小孩子會為了自己喜歡的東西撒潑,但可能過幾天他就不再喜歡那個東西。

當他厭惡了某個人時,一般的孩子是找大人告狀。

皇后大家不怕,可皇帝……

於是大家都跪下請罪。

玉米站在春梅的身前,說道:「你們都是騙子!我長大了會把你們都趕出去!全部趕出去!」

太子發怒了!

所有人都俯身,表示最大的惶恐。

外面的胡善祥面色冰冷。她可以忍耐許多事情,但卻不能忍受子女被人蒙蔽。

「殿下……」

青梅看到了一個憤怒的太子,他的臉都紅了。

她覺得慌亂漸漸遠去,然後說道:「殿下,是余嬤嬤打了奴婢。」

「賤人!胡言亂語!」

余珊抬起頭來,喝道:「殿下莫要聽那個賤人的挑撥!」

外面的胡善祥咬牙切齒的在發誓,她發誓要收拾這個余珊,並為自己的眼力很是內疚。

余珊是玉米這邊的管事嬤嬤,在玉米成年之前,她幾乎能做一半主。而她當初就是胡善祥親手挑選出來的。

「住口!」

裡面傳來了一個年輕女孩子的斷喝聲,正準備進去的胡善祥就忍了一下,想辨別一下兒子的身邊誰靠譜。

真一站在玉米的身邊,對著余珊喝道:「殿下在此,你敢跋扈嗎?」

余珊一直不知道真一的底線,只知道她是太子貼身的宮女。

此刻被真一呵斥,她擔心會引來皇后,就冷笑道:「快別這麼為殿下做主了,殿下現在要的是清靜,別忘了那邊還有人在虎視眈眈呢!」

「她為何打你?」

玉米壓根就沒理會余珊,只是問了春梅。

春梅說道:「殿下,於嬤嬤令奴婢給她捶腿,奴婢前晚值夜沒睡,就慢了些,就被於嬤嬤……」

她才十四五歲的模樣,此刻眼中全是淚水,身體劇烈顫抖著,面色漲紅。

「殿下……」

她伏在地上痛哭起來。

室內的兩個嬤嬤看了余珊一眼,知道此事必然不只是這麼簡單,弄不好還涉及到一些人事變動。

玉米楞了一下,然後問余珊,「為什麼?」

余珊一臉內疚的道:「殿下,春梅不聽話,老奴只是在調教他。」

「殿下,她想換別人來伺候您。」

一旦說開了,春梅也不再懼怕,「人人都要給她好處,不然就要被她欺負,奴婢的錢想給家裡生病的弟弟,就沒給她……」

室內的人大多黯然,外面也是一樣。

那個太監看了胡善祥一眼,低聲道:「果真是膽大包天。」

胡善祥已經是怒不可遏了,她正準備進去,那太監卻搖搖頭,過來低聲道:「娘娘,陛下想看看殿下。」

看什麼?

胡善祥悲哀的低下頭。

自然是看看太子的秉性如何。

這是一個不間斷的過程,作為太子而言必須要時刻保證自己的大方向不出錯。

「打她!」

裡面傳來了玉米的聲音,外面的幾個太監看向皇后。

胡善祥點點頭。

「閃開!」

兩個太監擠了進去,然後余珊哭喊道:「殿下,老奴伺候了你那麼些年,難道還比不過一個賤婢嗎?殿下……」

真一見她兇惡,就護著玉米退後。

玉米看到兩個太監進來,就說道:「不許欺負人,不許騙我,不然就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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