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藍聯盟融合度檢測特製專用的裝備叫做源能應激裝置,其中有「應激」兩個字。

裝置單線路連接,背後是源能匣,但是空置,不放源能塊,唯一金屬帶直連心臟。

運轉程序一切都是自動完成的,無需操作,也不需要被檢測者在整個過程中有任何主動行為。

其中第一環節:當被檢測者走進源能場,感應到源能,源能匣藍光即會被激發。

這個第一環節,涉及的就是源能感應度的問題。

源能場本身趨近防空洞造型,但是內部有幾處彎曲。其中,距離入口十三米左右的第一個彎道口,在歷代科研人員的口中有一個傳統命名,叫做「凝望轉角」。

通常,當一組新兵走進源能場,監控觀察中心內的科研人員們都會抱著期待,集體凝望他們的背影。

而當他們的背影經過那個轉角,背後藍光沒有激發……分組組長以及重點科學家們就會放棄後續觀察,去泡個茶,上個廁所什麼的,或者只是坐在座位上閉目養神,聊聊天,把後續觀察測定工作交給設備和下屬。

沒辦法,每次檢測,他們的工作量和重複度實在都太大了,見得多了,對於普通的結果,就很難保持熱情和期待。

而且源能融合度本身,完全隨機,與特徵、素質,乃至基因、血統等等,都毫無聯繫,所以要說他們會提前特別關注和看好某個人,也是沒有的。

總之,簡單通俗地說,「凝望轉角」就是「傑出」和「普通」的分界線。

歷史已經證明,99.9%在走過這個轉角前不能感應到源能存在的被檢測者,測定結果都是普通融合度。

其實這個歷史統計數值,是100%。之所以拿出來講的時候不說100%,是因為科學家們覺得自己還不夠了解源能,所以保留謹慎。

至於說被檢測者能不能賴在轉角前不走?

沒用的,也是不行的,裝置有設定時間,到時間自動關閉……不管你走還是不走,也不管你是不是一直停留在源能其實相對最稀薄的入口範圍。

剛才的情況,現場這撥人的檢測已經接近尾聲了,在那個年輕人出現之前,還沒有一個人在「凝望轉角」前激發藍光。

這是正常情況,或者說是測試期間的日常情況,不管基數大小,絕大多數被檢測者的測定結果,都會集中在D、E兩級。

然後……剛剛發生的那一幕,是這樣的。

觀察室一如平常地對新上來的這組人保持凝望,沒有任何特殊。

韓青禹也像其他被檢測的新兵一樣,在入口外穿好了裝置,深呼吸……其實他因為擔心「重卡再一次突然衝撞」而心情緊張不安,手心出汗。

最後,咬了咬牙,低著頭,跟其他人一起邁出第一步。

第一步,腳掌落地的瞬間,背後藍光激發。

準確地說他當時其實還有一隻腳在入口之外。

就這個瞬間,現場的兩名軍官懵了,監控觀察室里的科學家們炸了……

只有現場剩下的最後幾組新兵,因為不了解,搞不清楚情況,還在茫然議論:

「欸,看,亮了。」

「是哦,原來那個會亮啊?」

「為什麼啊?不會是……裡面很暗吧?」

「……扯淡。」

「就是,很暗不會裝燈嗎?」

「……那這個是什麼意思啊?」

「估計有點厲害。」

…………

監控觀察室。

在現場指揮淋著開水喊出來「看著啊,看著啊」之後,除了他慘痛而壓抑的嘶啊聲,就再沒人說話了。

沉默中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個背影身上。

S?S……

其實,在日常的絕大多數時候,當屬於蔚藍聯軍的普通士兵和軍官們互相討論源能融合度,他們是不提S的。

因為他們大多沒切實聽說過可靠的信息,或偶有幾次聽到傳聞,上面的態度也始終是:不承認,不討論。

但事實,那是存在的。

也許因為規模和基礎較大的緣故,或者一些其他未知的原因,蔚藍聯軍華系亞方面軍在他過去的八十年歷史中,曾經誕生過一共9位源能融合度超越A+的存在,即S級。

其中至今存活的,有5人。

5人中一人的姓名以及一切信息都已經被蔚藍聯盟列為禁忌抹去。

另外4人,目前均仍服役於聯軍。

其中兩人駐防科研所;一人特許,自由行走;剩下還有最後一人……他執掌唯一目擊軍團,已經超過二十年了。

總之,S級很少,正因為S級數量的極度稀少和諱莫如深,現實中,充實蔚藍聯盟以及華系亞方面軍璀璨歷史星河的真正主體,其實是實打實留下更多故事和傳說的A級和B級,以及更多雖然融合度等級不高,但是做出過偉大事情的蔚藍人。

至於蔚藍聯盟之外,除去那個禁忌的名字不計,目前可以確認的信息:至少洗刷派幾個組織中的「雪蓮」,肯定是存在S級的。

至少一人,具體信息不詳,成長情況和實力水準不詳。

而自保派的幾個組織里到底有沒有S級存在,因為警惕和關注相對較少,反而暫時不清楚。

「單就源能感應度來說,算上那九個,他能排前三。」

安靜的觀察室內,一位白髮蒼蒼的老科學家盯著監控螢幕目光不移,突然這麼說了一句,然後,沒有後續。

前三不是第三,而是暫時無法區分。或可能他其實就是第一……要不然,剛才彙報的那位科學家也不會用「超S級」這樣的形容。

與此同時。

韓青禹本人,當然還不知道這些情況的發生,他才剛在源能場內走出他的第四步,背後藍光持續……

源能從剛才那一步開始,就已經在湧向他的身體,吸納融合的過程,已經開始了。

「果然,提煉後的源能塊純度就是沒金屬塊本身高。」

身體上的涌動感再次證明了韓青禹之前的猜想,雖然目前這種源能全方位溫柔包裹和侵透的感覺很舒適,但是,金屬塊是「biu」一下就沒了的。

「還好,現在也不算慢。」他想著。

就這樣,一邊享受著這種吸納,一邊,韓青禹終於一步邁過了「凝望轉角」,至少對於源能場入口外的人來說,他的身影,消失了。

然後,

咯噔。

韓青禹定住……又來了。

這次重卡沒有直接撞過來,源能場也沒有崩潰或怪叫,但是韓青禹本身,能夠清晰感覺到:

巨大的壓迫感,仿佛一輛無形的重卡,正在一觸即發……隨時可能與他發生正面衝撞。

「他怎麼站住了?」監控觀察室里有人說了一句,沒有答案,因為停頓很正常,說的人也只是因為過度緊張而已。

「這是什麼情況啊?」韓青禹站在那裡,心情鬱悶,「從撞我,到不撞我,到現在又想撞我……這其中的區別?」

「剛開始,我身體里還有之前剩的一點液態源能;剛才被撞後耗盡了;現在進來,又吸收了,又有了……是這樣嗎?」

「可是這也和外面軍官的說法不相符啊,他們明明說的就是,你們什麼都不用做,也不用怕……源能會自動與你融合。」

「如果源能場有攻擊性,哪怕是十萬分之一的幾率,他們都肯定會說吧?肯定會。所以,這不是正常情況。」

所以,源能場也沒能給出答案,關於「我到底是什麼」這個問題,韓青禹依然沒有弄清楚。

「動了,朝前走了。」監控觀察室里的人又說,像是鬆了一口氣似的。

是的,短暫的停頓和思索過後,韓青禹選擇繼續前進。既然想不通,就不想,既然「你」好像不許我吸納,我就偷著來,搶著來……

時間珍貴,出於對源能的渴望,他那種勞簡口中不管不顧,執著的「匪」性,再次出現。

此時的韓青禹,看起來只是平靜而步調平緩地走著,哪怕在監控觀察室里的人看來也一樣。

但是實際,他自己腦海中的畫面:如同在看守老窩的兇惡大鵝面前拿它的蛋。

就這樣,在意識漸漸可以感覺和掌握的衝撞觸發邊緣,一直調皮,一直貪婪……

在中段以後。

同組另外四個人的藍光也都亮了。

隔一會兒,韓青禹發現他們中有人邊走邊小聲啜泣,另一個在大笑,還有一個,在含糊地嘶喊著什麼,而他們彼此之間,似乎毫無察覺。

「這就是引導員說的……會被源能場集中放大的情緒嗎?」

韓青禹剛想說那我為什麼沒有?

突兀的如夢境般的聲音和畫面在他腦海中出現:

「山呼海嘯……我會引領人類……是我,我將拯救蔚藍……無數張開的手臂和仰天的面龐,我將站在那裡……」

然後,是狂笑。

「這不是我,我特麼就想活著。」韓青禹很確定,這不是自己的個性,更不是自己的……被放大的情緒。

又一個無法理解的狀況。

韓青禹甩甩頭,珍惜時間,繼續一邊偷,一邊前進。

不知不覺,當他最終走出源能場,已經渾身都被汗水浸透。韓青禹交完裝置轉身,第一時間先在心裡狠狠地罵了一通街。

…………

「這……」

控制觀察室里,來自統計工作組的工作人員拿著最終結果,神情語氣都有些遲疑。

她手上的測試結果表上寫著韓青禹測試的最終數據。

源能感應度:超S級。

源能融合度:A級。

全場都陷入一陣短暫的沉默和茫然。

「我查了歷史數據……這種情況從來沒出現過。」一名科學家目光望向現場指揮,猶豫了一下說:「要不,讓他重測一遍?」

源能融合度檢測從沒有重測的規矩,重測也沒用,這是常識。

「可是他這個不一樣啊。」另一名科學家像是在為韓青禹爭取,亦或者在爭辯,擠上前指著自己手上的一張數據表說:「他的吸收過程前後波動很大,如果按照最開始的速度,他的融合度,肯定是S級。」

「是的,而且我們要考慮一個情況,當時源能場剛崩潰重啟。」另一個聲音幫腔。

大概,他們都太渴望那第10個S了,這份渴望在期待和落空間徘徊也已經很多年。

現場指揮猶豫了一下。

「這樣,你們先繼續工作……我去打個電話。」

現場指揮拿著測試結果表走了。

電話需經過申請轉接。

沒一會兒,對面一個略有些蒼老,但是親和如同普通人家慈祥爺爺的聲音傳來。

「喂,你好。」

「對不起,這麼晚打擾您。」

「沒事的,我夜裡上班。」

「啊,好。您好……我這裡是源能測試場」,現場指揮的聲音和姿態都顯得有些緊張和拘謹,「我打電話,是,是因為我這裡剛出現一個特殊情況……」

接下來,他把韓青禹的情況做了他了解範圍內最詳盡的說明。

從編制上說,每一個唯一目擊軍團的人,都是對面那位老人的兵,這事問他的意見,讓他做決定,總歸是必要的,同時也是現場指揮讓自己後續再無責任的辦法。

「我們本來就還不夠了解源能,以及和它相關的一切。」短暫的沉默後,對面那個聲音平和說:「不用重測了,就這個結果。」

就這個結果的意思,等於就給出A級融合度……感應度是不公布的。

「……好的。」現場指揮應完稍稍猶豫了一下,繼續道:「那他歸檔……」

這個問題按說是不需要問的,因為A級歸檔第二序列是已經延續幾十年的規則和常識。

再一次短暫的沉默後,對面說:「次一序列。」

老人的聲音似乎永遠平和,說話似乎永遠不急——但是他,其實一直在做決定。從他嘴裡,人們感覺自己永遠都不會聽到猶豫不決和模稜兩可。

「好的。」

次一序列,兩年觀察期。

現場指揮簡單地回憶了一下自己關於這個特殊序列的了解,那裡面,好像有拒絕者去年出來的那個天才,還有個語言學家,還有個「打鐵」的……

另一邊,唯一目擊軍團最高指揮部,軍團長辦公室。

乾瘦的老人放下電話,側著頭思索,接著笑了笑。而後,他低頭從桌面的文件堆里翻找出一份材料——這是一份報功材料,昨天傍晚才送到他這的。

說是因為勳章等級的關係,需要他簽字。

其實這份材料,老人開始拿到的時候就已經看過一遍了……很合理,也沒什麼問題,應該簽。

只是因為想到這個字一簽下去,每年就要多發好幾塊源能塊出去,老頭就心疼得握不住筆。

所以他當時就先沒簽,想著等到困得不行的時候再拿出來,一咬牙,一閉眼,給它簽了就睡。

現在,他又把報功資料和相關人員信息重新看了一遍。

依然有些心疼,不過他還是摘了筆帽,低著頭,一筆一划地,很認真地,在上面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陳不餓。

一個很土的名字。

一個只能說端正但是絕不漂亮的簽名。

…………

韓青禹回到營帳的時候。

李團長和參謀長沒在營地。

溫繼飛也不在營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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