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先前更早消失的劉世亨和楊清白都回來了。

大概剛檢測完還有些興奮,回來也沒繼續睡,挨在營帳門口小聲聊天,看見韓青禹進來,就抬頭問:「怎麼樣,青子?」

「不知道啊,就走到頭,然後也沒人跟我說結果。」韓青禹攤手反問說:「你們呢?」

「一樣,沒說結果」,劉世亨皺了皺眉頭,失落道,「不過那東西後來我有感覺到……怕是逃不過。」

來自港城的劉世亨家裡資產上億,打獵打到大尖才被迫進來的,不想去拚命。

他本人一直都很坦蕩地承認這一點,只是無力反抗,所以寄希望於融合度測試結果可以是「不能」或者「F」。

「我也有感覺」,楊清白笑著說,「感覺還挺舒服的。」

「嗯。」韓青禹應了一聲後,發現一時沒話可說了,就說:「你倆都不睡了嗎?你們不睡,我可要回去睡了。」

說完他抱著手臂鑽回營帳,躲回被窩裡,用部隊給的薄被子把自己裹起來。

話說這地兒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這麼大個基地,這麼些人,要都隱起來,這得周邊多大範圍荒無人煙啊?

總之肯定靠北就是了,因為著實有些冷,風也大,九月下的氣候,夜裡穿外套還凍得發抖,睡覺得裹被子。

整理了一下,疑惑依然是在的,甚至又更多了些,關於自己韓青禹有很多東西搞不懂,也沒有那個經驗能力去判斷。

只有此刻身體里攢的液態源能讓他感覺踏實……

就只是,想變強,活下去,而已啊。只要活著,很多問題自然都會有一天被解開,或永遠解不開也不重要。

就在韓青禹快要睡著的時候,一隻手隔被子輕輕拍了拍他。

韓青禹睜眼睛轉過頭。

劉世亨蹲在那裡,「青子……以後能顧得上的情況,你顧著我點。要是有機會出去,或哪怕只是探親,幾十幾百萬的,我讓人往你家裡拿。」

他雖然這麼說話,但是眼神里卻沒有拿錢砸人或者是找一個保鏢的感覺。大概就只是……他從小所習慣的邏輯吧。

你缺的,我有的。我缺的,你有的。公平交易。

韓青禹想了想,不出聲笑起來,然後從被窩裡伸手,拍了拍劉世亨肩膀外側,說:「我家那地方,過日子用不著幾百萬的……睡覺吧。」

雖然他這麼回答,但是劉世亨聽完莫名踏實。

另一邊。

站在背風處等待的李王強終於看見參謀長回來了,忙把剛準備點的一根煙摘下來塞回煙盒裡,迎上去。

「怎麼樣,找到人了嗎?」

「找到了,說了一下……師姐說她正好要去換班,合適範圍內會幫忙打聽。」

「那就好,那……」

「師姐讓我們去後邊等。」參謀長一邊帶著團長繞路,一邊神情稍有些尷尬地嘀咕埋怨:「其實測試結果,按流程遲早都會到你這的,不然師姐也不能同意。這麼做,其實還是有點違反他們紀律的……」

「對對對,謝謝師姐……欸,師姐怎麼這麼好啊?」

「師姐是好。」

「好哦?」李團長翻眼珠子琢磨一下,「說是這麼多年沒見,你幾句話她就肯幫忙,然後你跟這也是掛心埋怨的……欸,你倆以前是不是有一腿啊?」

參謀長:「……」腿?舊日情愫……有一腿?

「這腿可以接上啊……」李團長建議。

「老李你說話注意點啊。」參謀長終於毛了。

「嘿嘿嘿,對不住,對不住……我沒文化啊,你知道的,我道歉。」李團長覥著臉賠禮,說:「再說我這不是緊張嘛,嘴裡找話舌頭就容易亂跑。」

「……」參謀長不說話了,悶聲帶著人繞到了一處屋後。

「這哪?」站一處牆根下,隔著有鐵欄杆的窗戶,李團長嗅了嗅味道,感覺不太對。

「廁所。」參謀長冷漠說。

「男的女的啊?」

「嘖……」參謀長翻白眼,無奈說:「廢話,當然女廁所。」

「哦」,李團長仰頭想了想,猛地蹲下,「這要萬一裡面有個A級的女兵在上廁所,發現以為咱想幹嘛,出來把咱倆砍死了……」

「噓。」參謀長也蹲下了。

隔一會兒,「篤、篤」的腳步聲傳來。

大概廁所里確實有其他人在,師姐沒直接說話,咳兩聲接應上後,提筆寫字,把手從窗戶欄里伸出來。

能被打聽的只有會被公開的信息,A。

李團長先起身,看到了,定了定。

「啪」,竟然給人姑娘手打回去了。

然後面無表情轉身就走。

走得很急。

邊走邊掏煙。

手抖,煙掉了,也不撿。

再拿一根哆嗦著塞嘴裡,摸到火機卻滑不上火。

給煙抓下來,擱手心裡捏了。

「老李,老李……你怎麼了?」參謀長剛沒來得及看到結果,只顧得及跟師姐擺了下手致歉,就一路追了出來,「老李……」

一個走,一個跑,參謀長終於追上了,伸手拉李王強衣服,「什麼情況你冷靜點啊,老李。」

李團長掙一下,沒掙開,直接就地蹲下了。

「老李,老李……」

「親娘。」李團長緩緩地抬起頭,「我沒法冷靜啊。」

「那……唉。」

「他娘的,做夢我李王強都不敢想啊……他是個A。」

「什麼?」

「是個A。」

「……哈?哈哈,哈哈哈,真的?!」

「真的。」

兩個人站起來,一邊傻笑,一邊像孩子似的互相鬧騰,你捶我一下,我捶你一下,你推我一把,我推你一把。

S級太虛幻了,對於李團長他們這些基層軍官來說,A級就是所知和所願的頂點,B級能成長好了也行,很行。

B級和A級,都是有機會成為他們概念中的頂尖戰力的。

比如第九軍現在撐牌面的十大個體戰力,就是七個A三個B。

這種混雜並不是說A級和B級之間天賦沒差距,而是因為現實,個體的不穩定因素實在太多了,這關係到成長問題,還有「夭折」、折損等一些列問題。

在這一點上,425這些年基本已經全方位倒霉習慣了。

結果今年,一個冷不防,來了個A,而且正好就落在那個他們最看好能成長為頂尖戰力,將來能撐起來425的韓青禹身上……

「好險。」回營地的路上,李團長突然說了一句。

「怎麼了?」參謀長擔心問。

「大前年,陳麻子那出了個A+,被軍直屬402團要走了。後來死了。」李團長定定地說。

「這……A級,他們確定就不會來要了?」

「不知道,但是反正沒先例……誰來要,我就跟誰死磕。」

「嗯,不過其實軍里也有軍里的考慮,不管是B還是A,他們剛開始都一樣很弱小……」參謀長本想繼續說,可是如果不放到一線戰場上去淬鍊,他們又成長不起來。

但是李團長突然先伸出一手按肩膀,給他按住了。

「對的,你提醒我了……他現在是還很弱小。」

「是啊。」

「所以,咱倆先統一下思路。」

「什麼?」

「他現在就425的親兒子,以後,就是我們爹。」

「……滾」,文化人扛不了這個胡說八道的比方,參謀長沒好氣說,「你要點臉,老李。」

「我不要。」李團長說。

話雖這麼說,兩人還是在回營地的路上端正態度,把真正的思路統一好了——總之不管自己內心有多熱切,多擔心,多期望,都不能讓那孩子太過明顯地感覺到。

到地兒,李團長不進帳,站那,好想去看看A級小朋友睡著了沒有,睡得好不好,有沒有踢被子啊……

不能去。

…………

源能場通道內,溫繼飛正被一種巨大的孤獨感包圍著。

畫面里,他看到老爸和阿姨走在一起,牽著後來的妹妹,看到媽媽身邊站著叔叔,手上抱著後來的弟弟。

爸媽臉上都寵溺地笑著,跟弟弟妹妹說:「快,叫哥哥。」

弟弟妹妹都跟他不太熟,但是都很懂禮貌。

「哥哥。」

「哥哥。」

「誒。」

然後,媽媽摟著弟弟,抵著頭說:「寶貝真乖。」

爸爸一把把妹妹抱起來,「哎喲,我的個小公主。」

溫繼飛說:「真乖啊。」

下一幕,他似乎又回到了上學時候的周末。

油、鹽、水……水沸了,抓一把面,扔進去,熟了撈起來,坐在桌邊吃。

油、鹽、水……水沸了,抓一把面,扔進去,熟了撈起來,坐在桌邊吃。

他似乎這樣過了很長時間。

他在夜裡病了,發高燒,肚子也疼……掙扎著爬起來燒熱水,找藥。

他以為自己會死在那個夜裡……

「這星期去我家玩吧?」下一幕,韓青禹騎在自行車上問。

「好啊。」他說。

這一刻溫繼飛感覺很開心。

但是自行車在山路上騎著,騎著,畫面突然又變了,青子一個人,似乎正在和學校里的混混們打架……不是,不是混混……溫繼飛看清楚了,青子拿刀正在和大尖搏鬥,一個人打兩具大尖……青子牛逼了,可,那是大尖啊。

溫繼飛想著那我得幫忙啊。

他正準備衝上去呢……

韓青禹在分秒必爭的關頭回頭說:「你別過來,你躲著。」

「我……」

「跑,回去。」

「……」

巨大的孤獨感,再次襲來。

溫繼飛努力掙扎,掙脫,他能感覺到源能的存在,他知道那意味著什麼,他也不管引導的軍官是不是說主動沒用……他拚命地,想多拿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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