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的腦袋瞬間清醒,睡意更是消散的無影無蹤,我整個人像彎折的彈簧忽然鬆開,一下子坐的筆直。

側耳傾聽片刻,山洞外除了似野鬼嚎哭的山風聲外,哪有什麼人吹曲子!

啪!

我惡狠狠的在老A的光頭上扇了一巴掌,怒道:「你該不是得了癔症?我看你純屬這幾天被嚇壞了,這哪有什麼人吹曲兒?」

「真的有啊!」

老A滿臉委屈,自打認識我們,他這顆大光頭沒少遭罪,一邊揉著挨打的地方,一邊說道:「剛剛還有來著」

話未說完,陣陣悠揚的樂聲又在外面響起。

是笛子。

平心而論,這大概是我這輩子聽過最悅耳的器樂聲,笛聲宛轉悠揚,似女兒家的百轉柔腸,如泣如訴,與粗獷的山風聲混在一起,有種說不出的味道。

我額頭冷汗簌簌而下,把睡夢中的大兵三人踢醒後,撿起九龍劍快步朝洞口走去,面色變幻,猶豫片刻,放聲對山洞外喝道:「別裝神弄鬼,給我滾出來!」

笛聲一頓,片刻後再次響起,低聲不再婉轉,鏗鏘有力,殺伐之意撲面而來!

「莽撞了。」

姬子搖了搖頭,莫名其妙蹦出了這麼一句話。

我不解問道:「啥?」

「你不懂。」

姬子看了我一眼,負手走了出去。

這種眼神我很熟悉,因為看大兵時經常會露出這樣的眼神,絕大多數人看山炮時也這樣。

我感覺胸口仿佛挨了一刀,火辣辣的。

夜裡的山林更冷了,從山洞裡一走出去,寒風襲面,呼吸為之一窒,只得匆匆垂下頭,才能得喘息之機。

笛聲是從胡女口傳來的,深更空谷,無處不可聞。

「最遠只能到胡女口外圍!」

我贅在後面大聲提醒姬子,他擺了擺手,沒有回應,無奈,我只能加快速度追上去。

沿著積雪皚皚的山坡向下走速度很快,甚至偶爾還得借沿途的樹木來支撐一下自己的身體,緩解過快的速度。

臨近胡女口,隱約可見黑乎乎的密林中似乎有一座年代久遠的涼亭,笛聲就是從那裡傳來。

當然,這涼亭不可能是匈奴人建的,匈奴是個擅長破壞的民族,卻並不擅長創造。

海拉爾的老漢說,這涼亭是清太祖努爾哈赤修建,薩爾滸戰役後,滿清鐵騎席捲遼東,曾深入這裡,聽聞昔日胡女送夫的故事,或許是出於徵人的同命相憐,故而修建了這個亭子,叫胡女亭。

「止步吧!」

隔著上百米,我拉住了姬子,然後打開強光手電朝胡女亭照去,一個穿著白衣的年輕後生正在古亭里吹笛子,相距太遠,我看不清容貌,想必是顧知白無疑了。

笛聲戛然而止。

亭子裡的顧知白朗聲道:「你們應該就是黎明的人吧?以前我見過一個和我一樣的人,他告訴我你們的存在,你們既然大老遠的追來了,為什麼不下來和我坐一坐呢?」

「你當我們傻?」

我笑道:「坐龍煞結氣處在低洼處,氣高三丈,我們繼續往下走就鑽進你的地盤裡了!」

顧知白嘆息一聲,放下了手裡的笛子。

「這裡夜深人靜,這個距離就能說話。」

姬子負手而立,淡淡道:「你有什麼冤屈可以說了。」

顧知白站了起來:「你懂了?」

「我自然懂,雅士自然有雅士的交流方式!」

姬子笑道:「所謂聞弦知雅意,最開始你笛聲悠揚委婉,怨氣極大,這是在告訴我們你有怨。我聽聞無面鬼五感敏銳,尤其是聽覺,說不上千里耳,但千米之內的聲音還是能捕捉到的,我的同伴怒罵你一聲,想必你已經聽到了,你覺得他蠻橫,不想過問你的冤讎,只想緝拿你,一怒之下,笛聲驚變,鏗鏘有力,殺伐之意凌厲,是在告訴我們,如果想戰,儘管放馬過來!」

說此一頓,姬子攤了攤手,道:「我猜你大費周章的兜了這麼一圈,只是想告訴我們,你有冤情,如果我們願意聽並且理解你,你便就此罷手,再不害人,如果不成,那就只能死斗,這裡,就是你給我們選好的墳場!」

我更扎心了。

姬子很會捧人,一下子把他和顧知白抬高到了雅士的地步,我和大兵這種的自然就是山炮之流了。

畢竟我們沒聽懂笛音里的含義。

顧知白在胡女亭里輕笑,片刻後,他昂頭問道:「我和慕青之間的那些事,你們應該知道了吧!」

姬子頷首。

顧知白又仰頭問:「如果換你,你怎麼做?」

姬子一愣,他低頭細細想了想,就說道:「我沒談過戀愛,不過,如果有人這麼對待我的話,我會殺人!」

「嘿嘿,看來你比我小氣。」

顧知白從胡女亭中走出,一步步朝我們走來,不過走到半途就停下了,停的位置很巧妙,恰好是坐龍結氣處的邊緣。

坐龍結氣,看不見,摸不著,但它確實存在著,能估摸出一個大概範圍,往下走一片混沌,往後退方是人間,那裡也是楚河漢界,我們不願下去,顧知白不願上來。

他距離我們已經足夠近了,足以讓我們看清他的樣子!

這是一個帥氣的男生,上身穿著白色羽絨服,下身是白色牛仔褲和白色鞋子,一身的白幾乎與雪色融為一體,不是什麼名牌,但很乾凈,臉龐清秀,頭髮微長。

無法想像,這麼一個清爽利落的大男孩兒會是令人膽寒的無面鬼。

他也在打量我們,但就是在我和大兵這些人身上掃了一眼而已,仿佛我們這些人不值一曬,最後他還是看向了姬子,道:「我要比你大氣一些,至少我沒有殺死慕青,這是慕青自己的選擇,她的人生她自己做主,我無權因此去殺她,而且,給這種人償命不值得,我還有大好前途,我還要賺錢孝順父母」

姬子點了點頭,道:「這次的事情還有隱情?」

顧知白不答,轉而問道:「我的曲子怎麼樣?」

「很好。」

姬子輕嘆道:「至少我沒有聽過這麼好聽的曲子。」

「這樣的曲子還有很多。」

顧知白洋溢起了乾淨的笑容:「我從成年開始就知道我和別人不一樣,我不敢告訴父母,也不敢告訴別人,有很多心事,都寫進了曲子裡,一首、又一首後來,這些曲子被我編成了一張專輯,這張專輯是我的半生,可是」

說到這裡,顧知白的眼神陰森了起來,與之前反差極大:「季茂才說有很多老藝術家來我們學校收徒,一旦被這些老藝術家看上,憑著他們的人脈和本事,很快就能讓弟子火起來,讓所有學生拿出自己創作的得意作品,期待能獲得老藝術家們的垂青。

我把我的專輯放上去了,據說很多人喜歡。

可是,專輯的創作者卻不是我,是徐有龍。」

姬子一怔:「是因為慕青,季茂才欠徐家的那個人情?」

「對。」

顧知白點了點頭,咬牙道:「徐東覺得徐家維繫不下去了,徐有為還算有點本事,而這個徐有龍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紈絝,除了喝酒玩女人,再無長處,等徐家倒霉的時候,徐有龍遲早完蛋!這次,是他的機會,如果能有一位老藝術家提攜,徐東幕後再給徐有龍找很多編曲,徐有龍的下半輩子就衣食無憂了。」

說到這裡,顧知白憤怒了起來:「可是,那也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機會,他們憑什麼竊取屬於我的東西!」

這事別說顧知白了,我聽了都覺得挺窩火,懷才不遇那麼久,好不容易一鳴驚人,結果在一堆庸人的利益苟合下,智慧成果硬生生的被別人竊走了,換誰恐怕都受不了。

姬子垂頭道:「其情可憫。」

「所以?」

顧知白很好的壓制了自己的怒火,淡淡說道:「我殺的人沒有一個不該死,只要你點頭,我此生絕不和黎明為敵,我會去找一份工作,再不去想那些名利的事情,安安分分給我父母養老送終。」

姬子嘆息一聲,他沒敢看顧知白期盼的眼神,兀自說道:「如果是一個人遇到了這樣的事情,只要能他能逃過法律的制裁,我會假裝不知道,可惜,你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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