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牆上橫七豎八的都是胄士的屍體,無人收斂,即便已經過了一上午,有些血跡仍舊沒有乾涸,青竹都被浸染成了暗紅色,走在這裡幾乎無處落腳,我只能踩著屍體淌過去,腳下打滑,就連站穩都成問題。

這裡幾乎已經成了人間煉獄。

大兵他們在後方緊張的渾身顫抖不停,很擔心倪凰再一次對我下殺手。

「小子,別告訴我你要認輸。」

鬼醫面色陰毒,像一條毒蛇一樣惡狠狠的盯著我說道:「你不是很能打麼,要是認輸了我可就看不起你了。」

我不理會它的冷嘲熱諷,直言道:「倪凰呢?讓她出來吧,我知道她在這裡。」

鬼醫還要說什麼,但倪凰已經從一株參天古樹後徐徐走出。

她很平靜,面無表情的看著我:「你果然還是活下來了,雖然我已經料到了,可真正聽到你的消息時還是很吃驚。」

「所以你就更加賣力的要弄死我?」

我撫摸著肩膀上的傷口,有些疼,血水滲透了紗布,這些恩恩怨怨靠嘴皮子說不清,我乾脆舉起九龍劍,直言道:「殺來殺去,說到底你想要的不外乎就是它吧?」

倪凰不語。

「也就是說,你興師動眾來這裡,恨不得要發動一場深淵與黎明之間的戰爭,為的就是誅殺我奪取九龍劍吧?」

我一指身後,繼而道:「這後面的苗人何辜?說到底他們也就是一些普通人罷了,不應該摻和到我們的恩怨里,不如放他們走,咱們在這裡好好清算一下,你贏了九龍劍就是你的了。」

「啪啪!」

倪凰鼓掌,輕笑道:「好一個正氣凜然的葉小九,誰會想到,你就是個賊而已」

「我是賊,但沒有喪心病狂。」

我道:「誰都有善良,位置不同表達方式亦不同」

「我拒絕!」

倪凰根本不給我說完的機會,直接打斷我,她冷笑道:「雖然我不想承認,但你的成長速度真的太快了,這才多長時間就已經成了氣候,我帶了這麼多最好的戰士過來都拿不下你,若果真讓那些苗人走掉,我拿什麼來牽制你?到時,你和你的那些同伴執意要走,我可不相信靠我身邊這些人能擋得住你!」

我一怔。

說真的,我還真沒想過要逃跑!

我想的是苗人如果離開,我們四人就龍歸大海,到時可以依託這座大山,不轉遊走,拖到晚上還真不成問題!

「你應該是人吧?」

我被倪凰頂的一愣一愣的,憋了半天才終於問了這麼一句。

所謂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我終究還是對倪凰抱著一絲的幻想,覺得她再陰毒也不至於連普通人都不肯放過,這才上來一談。

現在,倪凰把隨後一絲幻想掐死了。

「我是人不錯,可我更恨人。」

這就是倪凰的回答:「只要能殺死你,讓這一個寨子成為飛灰又如何?」

說完,她一揮手,直接下達了進攻的命令。

又一場血戰開始了

我速速退回寨子裡。

這一次,倪凰擺明了是要一鼓作氣拿下我們了,她幾乎把胄士當成的消耗品,一批又一批的衝上來消耗我們四人的體力,要耗死我們。

波身邊的幾個苗人武士已經全都戰死了,就連波也沒有落得個好下場,原本一刀刺倒了一個胄士,卻沒有將之完全刺死,被對方抓住了刀鋒,反手一刀捅進了胸膛,之後被兩個胄士衝上去亂刀斬殺,肢體分離,恐怕都已經難湊齊。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有血性有勇氣的族群,一切幻想被撕裂以後,爆發出了讓我驚訝的勇氣。

男人都死了,寨子裡衝出很多壯婦,這些壯年婦女渾然不畏懼猙獰冷血的胄士,竟生生抵住了對方。

我親眼看見一個婦女被胄士連砍數刀,臉上更是挨了一刀,皮肉翻卷,白骨清晰可見,就連眼球都耷拉了出來,卻死戰不退,怒吼著上去抱住對方將之撲倒在地,用血淋淋的手一片片掰掉對方身上的鐵鱗,最後一口咬斷了對方的喉嚨。

這一幕幕刺激的我雙目都紅了,戰鬥至瘋狂忘我,身上添了許多創傷。

大兵脊背上被砍傷了,姬子腹部也被一刀洞穿,就連小豆子都因過度疲倦陷入了沉睡,烏衣掌控她的身體在四處衝殺。

男人死了女人上,女人死光半大孩子上。

倪凰她真的做到了,這個寨子裡除了那些連武器都拿不動的孩子,幾乎全都撲了上去,等同於被滅絕,我甚至能想到,這件事情之後,這個該死的大間諜會輕描淡寫的把所有罪過都推到深淵身上,她自己則假惺惺的站在屍體和廢墟上落下幾滴眼淚

這是對死者的最大褻瀆!

「深淵,你們該死。」

仇恨到極致,我只能艱難的吐出這六個字,明明力量已經近乎枯竭,戰意卻很熾烈。

或者說,那是殺意。

「沒人了」

大兵與我背靠背,大口喘息著,舉目四望,原本繁華的寨子幾乎一夜之間變成了廢墟,遍地都是屍體,即便是大兵這種神經線條很粗的人眼中都流淌出哀傷:「我們怎麼辦?殺出去嗎?」

「還能殺的出去嗎?」

烏衣手執金剪刀,狠狠抹了把臉上的血,沉聲道:「我們都已經到了極限了,還突圍個屁,老娘千辛萬苦才捱出這麼一縷意識,結果跟著你們這幾個棒槌斷送在這裡了!」

「唯死戰耳!」

姬子言簡意賅,他顯得很淡定平靜,幾乎是面無表情,沒有恐懼,更沒有什麼悲傷,顯然,他要比我們更有「覺悟」,走了這一行,早已做好最壞的打算,完全不把生死當回事。

我仰頭看了眼天色,夕陽如血,距離晚上還有好幾個小時,對於我們來說,這幾個小時的時間幾乎等同於遙遙無期。

「終究還是沒辦法做到啊」

我嘆息一聲,低聲道:「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真算起來,咱們已經賺大了,最後一搏吧!」

四周已經再沒有苗人了,遠處的屋舍里能聽到孩子的啼哭,放眼望去,黑壓壓的全都是胄士,已經將我們包圍的水泄不通,刀槍如林。

「小子,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鬼醫站在竹牆上俯視著我,森然道:「若是你當初簽下了我的合約,現在又怎麼會被當做獵物獵殺?你終究是跳不出我的五指山。」

我握緊九龍劍,怒視它,一步踏出正欲出手。

這時,一道冷漠的聲音忽然響起:「你又是個什麼東西?也敢獵我的弟子?當初一時大意跑了你這跳樑小丑,竟還敢跳出來的興風作浪。」

這聲音我太熟悉了。

我豁然轉頭,卻見,大長老所在的那間木屋屋頂不知何時竟有一人悄然而立,一身青色衣衫在風中獵獵作響,滿頭黑髮亂舞,眸光如電,直視鬼醫。

那赫然是黎皇!

在他身邊,安雅侍立。

屋舍之下,悄無聲息的走出許多黑衣人,脖子一側有「卍」字型刺青,顯然這都是暗部的人。

他們肯定不是從正門進來的!

不過,聯想到黎皇的手段,大黑狗的那點陣法攔不住這些人似乎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鬼醫臉色已經變得很難看了,連連後退,胄士層層將他保護起來。

「傷我弟子,斬!」

黎皇輕叱一聲,並指成劍,就那麼輕輕在半空中一划。

嗤!

一到恐怖的劍光自九天而來,一劍斬向鬼醫。

那是裂天之劍,似要將九天之上的神祇斬落下來。

頃刻間,那裡橫屍無數。

大黑狗陣法加持的竹牆被劈開,鬼醫被直接腰斬,上半截身子橫飛了出來,落地後眼睛都在眨巴,一句話不曾說出,一到黑氣飄出,潰散無形。

這個最早設局垢害我的黑手就這麼無聲無息被黎皇一指頭劈死了

「吱吱!」

大黑狗嚇得渾身炸毛,夾著尾巴幾乎要跳起來:「這殺神生氣了,這裡要流血漂櫓了!」

胄士這等冷血無情之士都動容,這裡亂了。

暗部的人衝殺出來。

黎皇盯上了遠方,極速掠去。

須臾後,安雅來到我身邊,庇護我們四人,怕我們遭劫。

「星夜兼程,總算及時趕到。」

安雅笑眯眯的看著我:「很不錯,至少還活著。」

「剛剛趕到嗎?」

我狐疑的看著她,不相信世界上會有這麼巧合的事情。

「有一會兒了。」

安雅意味深長的說道:「不過黎皇大人說他的寶貝徒弟最近魂不守舍,擔心有什麼魑魅魍魎騷擾他,所以就在暗中注視了一會兒,希望能釣個大魚出來」

我呼吸一滯,不可抑制看向黎皇離去的方向。

他到底是對付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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