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路過街口,車輪下有些顛簸,桂兒忙扶住周琅嬛,「奶奶小心些。」

周琅嬛看著車廂里刺繡的帘子眼睛一花。

桂兒還是將憋在心裡的話說出來,「奴婢是覺得奶奶對郡王妃太好了些,將心比心郡王妃可及不上奶奶。」

周琅嬛道:「郡王妃那裡但凡有新奇的東西都送我一份,親姐妹也無非如此。」

桂兒仍舊不服氣,「那……還不都是表面文章……郡王妃有些話也不和奶奶說,三小姐也藏著掖著,枉了奶奶對她們的一份心。」

姻家的事,琳怡的確遮遮掩掩,「郡王妃有她的理由,她也知道我不計較這些。」本來是她關切琳怡,只要琳怡沒事她也就安心了,扯出許多來又有什麼意思。

桂兒低著頭,「奶奶就是好性子,換了旁人定不能這樣。」

周琅嬛打開手裡的盒子,看到裡面精緻的紐袢,康郡王的袍子才穿了幾次,京里就興起這樣的頂珠紐袢來,她在外面看到的雖然漂亮,終究不如琳怡編的精緻,琳怡將編紐袢用的絲線里捏了一根孔雀羽的線,在陽光下隨著活動色彩斑斕。不過是一根線,區別竟然這樣大。

現在才要入秋,琳怡已經讓人去選紫貂和青狐來做端罩,齊重軒的秋褂她還沒做好。周琅嬛想著將盒子蓋上,最近她也不知怎麼了,下意識地將自己和琳怡來比,這樣計較下來,她事事不如琳怡做的好。

……

齊三小姐還是爽朗的性子,周琅嬛就算眉開眼笑時也遮不住心事。

應該是為了齊重軒。

琳怡讓橘紅將熬好的梨膏送去廣平侯府給長房老太太。

橘紅道:「還余出一罐呢。」多出一罐,齊三小姐向郡王妃要,郡王妃只說不夠沒有給,當時她就覺得奇怪,以為郡王妃另有用處。

琳怡端起茶來喝頭也沒抬,「就放在一邊備著。誰有個不舒服正好用。」齊三小姐是為了齊重軒要的,周琅嬛有心親手為齊重軒熬梨膏,她何必做這個擋路人,於是順水推舟就將梨膏留下。

再者,這次她和齊三小姐說話的時候,周琅嬛看她的目光怪怪的,如果是因她和齊家走的太近,她也願意儘量劃開距離。

琳怡微微出神。

橘紅撩開帘子。見到周十九進了院子,忙站在一旁恭謹地行禮。

琳怡放下手裡的東西,起身去迎周十九。

周十九笑著問,「院子裡在做什麼?」

琳怡抬起頭來道:「我讓人燒幾個小泥爐。秋獵的時候郡王爺拿回來野味也可以烤著吃些。」

剛才齊三小姐和周琅嬛也覺得好奇,她答應了齊三小姐到時候將她們一起叫過來烤著頑,上次燒小泥爐還是在福寧的時候,她和哥哥讓府里的管事做的,這次又看著熟悉的東西做出來,讓她覺得十分親切。

琳怡去套間裡幫周十九換衣袍,周十九笑著彎腰去碰琳怡的額頭,四目相接,周十九長長的睫毛輕掃。微熱的氣息吹在她臉上,痒痒的。

真把她當小孩子了,每次回來都這樣試她的溫度。

「已經不燒了,」琳怡垂頭道,「早晨起來就好多了。」

每天周十九上朝之前都會來屋裡看她。

周十九微微一笑,似是在等她說話。

琳怡道:「我已經吩咐將郡王爺的床鋪在屋裡。」既然她病好了就不能讓周十九這樣書房、主屋跑來跑去。

周十九看著琳怡,一成不變的笑容收斂起來。十分驚訝,「原來,元元急著要說這個。」

眼睛裡飽含深意,讓琳怡臉上發燒,周十九故意挖了陷阱,只等她跳下去,琳怡抬起頭,揚起眉宇。「郡王爺覺得書房睡的舒服,還讓丫鬟將床鋪過去。」

「也好,」周十九清澈的眼睛一晃,沒有遲疑,伸手攬住琳怡,「書房的床小。擠著舒服,免得我時常要將元元從床邊拉回來。」

主屋床大,有時候等周十九睡著了,她就從周十九懷裡起身,翻個身到床邊去睡。

晚上吃過飯,周十九早早就靠在床邊看書,琳怡安排好中饋,也盥洗完躺下來歇著。周十九放下手裡的書,笑著看琳怡,「元元是不是在衣襟兒里縫了金桂?」

前幾日她病得鼻子酸疼,撿了金桂放進袖子裡也不大能聞到多少香氣,病好之後金桂香漸漸濃起來,她忽然就喜歡上了,今天才讓丫頭撿了些晾乾準備縫了香包。

這屋子裡金桂的香氣已經不是一日兩日的,周十九等她病好了才問……讓她不自覺想起這幾日周十九的牽就。

一直聽她的安排。

到了晚上就去書房裡睡下。

鞏媽媽說,周十九是怕早早起來上朝讓她不得休息。

早出晚歸,雖然不多與她說話,卻每天都要來她屋裡兩次瞧她。琳怡抬眼看著周十九,周十九的笑容里,目光依舊深沉,可是只要直看過去仿佛也能觸摸到他的心思,可是也會懷疑就算觸碰到也是假的。

周十九輕柔地喚著,「元元,讓我看看縫在了哪裡。」目光深處是一抹艷麗的妖嬈。

修長的手伸過來,琳怡心跳如鼓,最終手指停在她的腰間只是將她抱在懷裡,「岳父有些急了,明日你回去看看,也好讓他安心。」

這幾日都是姻家和她的傳言,父親定是擔憂。

「眼見就是中元節了,家裡也是忙著,郡王爺每日都和父親見面,郡王爺就和父親說一聲,讓家裡不要擔心,等過了中元節我就回去。」

這是琳怡第一次托他傳遞消息。

周十九覺得很意外,低下頭來看琳怡靜謐的眉眼。

琳怡是真的努力在適應做好康郡王妃。

是因嫁了他再也沒有了轉圜的餘地,她性子裡堅韌、倔強的情緒才被激出來,雖然現在的生活和她想要的相去甚遠,可是不想就此沉悶下去,只好做出改變。

周十九偏頭看著琳怡展顏一笑,「好。」

……

轉眼就到了中元節。家家戶戶掛起了彩燈,周二太太郭氏早早就來到康郡王府幫琳怡選河燈,「今年很是熱鬧,大家都在商量是去北海看河燈,還是去城隍廟看祭祀送法船。」

去北海看河燈也要等到太后、皇后眾位娘娘們離開漪瀾堂之後過去。很多宗室、勛貴就去城隍廟送法船,求個全家平安。

「還是去北海吧,」甄氏笑著走進屋,「年年送法船,今年北海的燈會可是皇后娘娘主持的,比往年都要好看,不去瞧瞧就真的可惜了,」甄氏說完看向羅漢床上的周老夫人,「娘您說說是不是?」

周老夫人低聲慈愛地笑著,「你們年輕人出去頑,可不要來問我。」

甄氏就像突然想到了什麼,「我不出去了,我就在家裡陪著娘看煙花,免得娘寂寞。」

周老夫人笑著擺手,「你看不得熱鬧,在家裡七上八下地折騰倒讓我這心裡驚跳的緊,還是出去吧,出去我也好安靜。」

「娘。」甄氏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周老夫人笑道:「雖然是孝親節,你們也不必拘在家裡,京里素來有看花燈、花會慣例,就是我年輕的時候也跑出去看呢。」

「我就不去了,」琳怡道,「我在家裡安排放煙火。」

「那怎麼行,」甄氏壓低聲音,仿佛十分神秘,「郡王妃都不去,我們怎麼好意思出門。」

大家聽得這話都又笑出聲。

鞏媽媽這時候進了門,向周老夫人、琳怡、甄氏、郭氏行了禮,「宮裡的內侍來遞了牌子和文書。」

琳怡將文書拿過來瞧,然後看向周老夫人,「太后、皇后娘娘在漪瀾堂設宴。」

周老夫人頜首,「這下好了,你們不用再想著是去看花廳還是送法船。」

皇后娘娘這些年不大管事,中元節太液池放河燈也不是多熱鬧,今年皇后娘娘精神好起來,中元節也辦的有了生氣。

大約是要過節了,甄氏異常高興,「今年賽船也不知誰能拿了頭籌,聽說皇上準備了亭子大的金蓮蓬賞人,還是藩國供奉上來的。」

亭子大的金蓮蓬,那也太大了。

周老夫人笑著看甄氏。

甄氏臉不紅心不跳,「是真的,我可不會說謊。」景仁宮開始熱鬧起來,皇上的心情比往年也好許多,還吩咐內務府一定要辦好中元節,甄氏想著看了琳怡一眼,若是誰壞了中元節的氣氛,誰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大家準備過節,周十九著實忙碌了好幾日,一直到中元節當日天蒙蒙亮了,周十九才回到家裡睡覺。琳怡剛好要起床,就被周十九一把撈過去,耳邊傳來周十九放鬆的聲音,「再陪我躺躺,一個時辰之後我還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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